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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客人

第二天早上,重染破天荒地睡到了十一点,一回想起两人之间的甜蜜,一抹恬静的笑意就止不住地挂在了唇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静静发酵。也许,会是万劫不复…然而明天的路,谁又说得准呢!

起床梳洗之后,她来到琴案前,细嫩的手指抚上“海月清辉”上古朴、玄奥的篆文…这把琴,总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自己又一次坚定心灵的勇气,让她不得不相信,缘分!

闻世帝皇大厦四十七楼。温俊一身宽松的亚麻衬衫,脱俗的面料色彩,随意的剪裁风格,绵软的手感,精致的袖口,一看即是意大利造就的昂贵尤物,他站在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注视着马路上的熙熙攘攘,眉间无端地染上一抹阴郁。

“总裁?”琳达怯怯地唤了一声,望着一向精明的秘书露出地怯懦与不确定,温俊眉间的摺狠又更深了一些。“让她进来。”琳达一颔首,如释重负般的领命而去。刚刚办公室里的低气压真的是太可怕了。

会客室里,一袭名贵小洋装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头栗色的披肩长发,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弯弯的柳叶眉,嫣红如花的嘴唇,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看到琳达出来,女子收起了眉间的轻愁,浅浅的笑容如一朵经不起风雨的落花:“琳达小姐,温先生愿意见我了吗?”琳达点头,心里却暗暗叹息,这样美丽、娇弱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会心动。然而温总…她不由想起办公桌上的象牙相框:女孩天真欢快的笑容,男人温柔眷宠的眼神。那是其他人从未从他眼中看到过的柔软。“重小姐,请跟我来。”尽管心中转过许多个念头,琳达表面上仍是十分完美的公式化笑容。

重菁走进办公室时,温俊已经闲适地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正在翻阅着一叠资料。重菁心一颤,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然而一想到一夕间苍老的父亲,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温先生?”她声音轻轻柔柔地,温俊却充耳不闻。重菁心中忐忑,下意识地绞着嫩乳春笋的食指,指尖微汗的感觉让一颗心扑通乱跳。就在重菁忐忑不安时,温俊轻轻一笑:“过来。”这笑容霎时软化了他面部的冷硬线条,不输任何电影明星的英俊五官生动鲜活起来,重菁有一瞬的失神。“过来。”掩去眉宇间得不耐,温俊又重复了一遍。重菁这才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温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想起那个走路总是一蹦一跳的女孩,眉眼间染上淡淡得温柔,就连起身的动作也不向以往般带着一股煞气。

重菁站定在温俊面前,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像王子一般朝自己优雅地走来,一颗心扑通乱跳,连自己也分不清心中复杂的感觉。温俊忽然捏起她的下巴,以一种让人发疼的力道。重菁“啊”的一声低叫,却不敢反抗,叶眉轻蹙,粉颊挂泪。温俊仔细地审视着手掌中巴掌大的小脸,希望找出堂姐妹之间哪怕一分相像的痕迹。然而他施力的手指却越来越松,到最后,自己也浮起一阵厌恶。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自己还想找一个小染的复制品不成?自嘲地晒笑一声,眉宇间也变得焦躁起来:“给我滚出去。”声音低沉,虽然不含怒气,重染却吓得浑身一缩,从温俊手中挣脱,飞快地逃出办公室…

“重小姐?”琳达立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惊见仓皇奔出的女子水眸含泪,楚楚可怜,双眉不由蹙了蹙。总裁又造了什么孽,把人家女孩子吓成这样!

办公室内,温俊专注地望着相框上一脸灿烂的女子,冰冻的唇角也缓缓浮上一朵温暖的笑意。

后两节没课,重染从学校出来就去采买了一堆食材。就在刚刚,宸夜打电话说中午会回家吃饭。到了家,她就直奔进厨房。一边将鳕鱼和螃蟹进行简单的处理,一边注意着砂锅里的高汤。手上迅速地处理着食材,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一夜宸夜温柔而又缠绵的轻吻…

看到宸夜推门而入,她浑身僵硬地坐在琴案前,恍如被定住了一般。在她的措手不及中,宸夜的吻先是落在她的额头随后怜惜地落在她的唇角,便不肯再离去。

她记得自己清晰如擂鼓的心跳,记得宸夜温暖的手指捧起她的脸,在她张得大大的眼睛里柔软地微笑,记得宸夜吻她时每一个毛细孔的舒张和浑身血液恍如逆流的悸动,记得宸夜温柔地将她抱上床就这样和衣睡了一夜。

那一夜,她辗转难眠,仿佛陷入一个绮丽的梦境般就这样随着心情的反复而起伏,直到宸夜再也看不下去她得浑身僵硬,怜爱地将她拥进怀里,让她在好闻的兰麝香气中入眠。原来男子身上也可以有如花的清芬。这是她临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从那天晚上以后,宸夜便分享了她的半边床铺,让她感受他就在身边的真实,然而真实,却也更加虚幻了。

只是那又何妨呢!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如珍惜相处时的每一秒钟,这样,即使在失去的时候,仍可以用怀念来填满未来的生活。

重染轻轻地、温柔至极地竟对着手里要宰杀地活蹦乱跳的鲑鱼露出一朵极娇媚的笑容来。

星期天是宸夜带客人回来吃饭的日子。重染不太了解宸夜的社交范围,极为谨慎地从橱柜里挑出一套疏朗艳丽的粉彩过枝桃蝠盘碟,一套薄胎暗花的甜白釉瓷碗,就连筷子也是刻印着仕女、花鸟和风景的一副象牙筷、一副犀角筷、一副乌木镶金筷、一副岫岩玉筷。重染又拿出一套名贵、典雅的木鱼石茶具,一包产自狮峰山的明前龙井,这样无论是识不识货的客人都挑不出错处。

门铃声响起,重染理了理发鬓,这才施施然地起身。打开客厅门,就看到宸夜平日清冷的脸上挂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只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便率先进了客厅。重染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从宸夜举止便看出了一二,脸上挂着大方而得体的笑容,将另外两人让进了门内。两人微笑着道谢,一个自我介绍叫沈臻,一个叫周光庭。重染和两人一面和两人回礼,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两人都在二十四五左右,相貌英俊,衣着考究,气质尔雅,谈吐不俗,看得出两人皆是出身良好。就在重染打量二人的同时,沈臻和周光庭也暗暗观察着这个叫做“重染”的年轻女孩。

今天重染身穿一袭粉蓝色的及膝绉纱裙,裙身上摇曳着银色丝线绣成的栀子花,胸前别了一枚黑珍珠水晶海芋造型的钻石别针,耳垂上戴着配套的黑珍珠耳钉,松松挽起的长发上簪了一支金银掐丝点翠云蝠嵌蓝珍珠发钗,清爽之中流露出淡淡得妩媚。二人目光暗中碰撞,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奇。这枚钻石胸针和黑珍珠耳钉还好说,头上那支发钗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随着重染进了客厅,看到茶几上的木鱼石茶具和明前龙井,沈臻和周光庭心中都是一阵计较。二人出身也是十分显赫,好东西看得多了自然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而且这些风雅、细致的东西也明显不像是宸夜会准备的,看来应该是这位重小姐家里之物了。两人再一次觉得这种情形的古怪。有一句话叫“富不过三代”,这套房子虽然不如何,然而细节处却处处显现出精致、奢华来。这本来也不算惊奇,惊奇得却是宸夜会把这样一个女孩带在身边。

看到沈、周二人的情形,重染就知道遇到了懂行之人,偏偏宸夜也不多做介绍,只是自顾自的在矮桌上泡茶。她亲切一笑,主动向沈、周二人搭话:“听宸夜说今天有客人来,我咖啡煮的一贯不好,就自作主张地准备了一些新茶,不知道两位喝不喝得惯。”说着把两人让到沙发上,接过宸夜泡好的龙井,一人一盏。

“重小姐太客气了,这明前龙井一茶一叶初展,扁平光滑,又是上好的龙牙和雀舌,平时我还光庭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喝呢。”沈臻浅啜一口,尔雅地夸赞。这个叫沈臻的这么识货应该是常喝,重染猜不出他们和宸夜的关系,也不好答话,客气了一番便去了厨房。

等到看到厨房里的瓷器,重染只泛起更深的无力感。她一向懂得藏拙,在温俊面前也不显山露水,温俊又从来娇惯她由着她的小心思。可到了宸夜面前,她总在不知不觉地呈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今天的事情,应该是对她最好的警告。原来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称不上太远,而是一片地模糊。尽管心中已经是千百个念头,手上布菜的动作却没有慢下一分。

招呼着三人进了厨房旁边的小餐厅,重染忙安排客人落座。望着长桌上名贵、精致的粉彩盘碟、甜白釉瓷碗、象牙、犀角等长筷、插在水晶瓶里的一束搭配的非洲菊、小鸢尾、满天星的和不输于五星级名厨的手艺,沈周二人不由朝着宸夜挤眉弄眼。宸夜早已见惯重染对细节的看重,也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只微笑着让两人动筷。

桌上一共有十四道菜,分别是盐水里脊、明珠豆腐、百花鸭舌、椒油银耳、金腿烧圆鱼、蟹肉双笋丝、蜜汁番茄、三丝瓜卷、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蜜饯菠萝、苹果软糖、龙井竹荪、野味火锅。六道热碟、四道凉碟、两道甜品、两道汤菜,不仅卖相十足,而且精致可口,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也一并吞下去。不用说这顿饭是吃得宾主尽欢,重染又少不得一阵谦虚,一时间和沈、周二人也熟识了不少。趁着收拾餐桌的功夫,她又周到地给三人端过去一道金丝烧卖、一道芝麻卷、一道缤纷水果塔,每人都是一副粉彩小碟和银质刀叉,这才从客厅回到厨房。

目送着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后,周光庭忍不住朝着宸夜挤眉弄眼:“我说宸少,你这是从哪里挖来的宝贝疙瘩,看这餐具和手艺,告诉小弟,也让我沾沾光啊。”本来英俊的相貌因为他唇边的坏笑变得说不出得猥琐。偏偏沈臻也在一旁凑趣:“是啊,这位重小姐是你从哪里淘来的稀世古董,我看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番古味,相貌也是生得清秀耐看,像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似的。”宸夜只是闲适地啜着杯中的清茶,来了个相应不理。

宸夜越是这种态度,两人的心越是像猫抓一样,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势头。“宸少,我看这位重小姐应该不是你的手下,也应该和你没什么利益关系,今天又这么悉心招待客人,该不会是您家未来的女主人吧?”沈臻暧昧地一笑,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宸夜,希望从宸夜脸上看出点什么。周光庭也随声附和,和沈臻一搭一唱起来。

眼见着二人越说越不像话,宸夜这才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道:“别猜了,她是温俊的娇客。”语声一落,客厅里顿时出现出一阵落针可闻得寂静。

许久,周光庭这才讷讷地开口:“老大,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宸夜只是默默望了二人一眼,便眸光幽深地落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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