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转变

自从玉树回来，周咏对待季星辰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不回短信，不接电话的事情没有再发生过。相反，自从回来之后，季星辰不再紧追不舍或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表现，让他反而不习惯起来。从玉树回来的一个星期后，周五下班后，周咏在星辰集团楼下等着季星辰下班。那是回来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印象之中，季星辰从不会说这些疑问的的词语，除非是责备的口气，可那不是。但是周咏的态度和他们之间的进展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不是跟你说过，带你见我父母吗？有空吗今天？”“你不知道我的约会时间是需要预约的吗？”“我当然知道，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周咏原本对这次见面也有些忐忑，不觉打起退堂鼓来。“但是，你约我的话，我随时有空。”“那我们走吧。”季星辰跟着周咏走到了公交车站。“对不起，我能做到的目前只有这样了。”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插在裤兜里，只有这样才觉得很有安全感。带季星辰去见爸妈的碰面并没有像周咏想象的那样尴尬。看着爸妈和季星辰热络的样子，周咏都怀疑他们不是第一次碰面，但他还是自己在心里打消了这层疑虑。吃完晚饭，周咏送季星辰出来。“我爸妈怎么好像挺喜欢你的。”周咏不是那么严肃地问道。“你觉得这不好吗？还是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讨厌我？”周咏没有急着去否认，好像怎么说都是不对的。“陈思她见过你爸妈吗？”季星辰忽然问道。听到这个名字，周咏的心里还是一怔，仿佛旁边射来一道锐利的目光，他想了想，简洁地回答道：“没有。”“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周咏半责备的口气化解了原本缠绵已久淡淡的哀愁，他想起原本安排的那次见面，却因为季星辰搞砸了。而今，回忆起来，真的已经时过境迁了。“虽然没有见过，看得出你一直会在他们面前提起她吧。”“你又知道。”两个人走着未停下，步调却出奇地一致。“那你见过她爸妈吗？”“见过，去年去西安旅游的时候，一起过去的。”周咏没有想到自己竟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淡淡地毫无忌讳地说出来。自从去过玉树，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助。季星辰没有想到周咏提起陈思居然没有丝毫地回避，“没想到，你比我预想的要淡忘地快。”心里第一次感到矛盾。“那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呢？为什么要把那些回忆变成不可触碰的伤口，让自己不止一次地隐隐作痛呢？”走着走着居然把季星辰落下了身后。“你怎么回去？我帮你打个车，还是你打个电话叫司机来接你。”周咏回过头。这么远距离地看她安静的样子，在黑夜之中的轮廓却清晰起来，她脸上绽放的明朗而腼腆的笑容，让周咏想到第一次见季星辰的样子，也是这样。如果，人生只有偶遇该多好，没有那么多负重的恩怨情仇。倏地，一辆公车从眼前驶过停下。季星辰便飞快地走到对面，只是招手跟他说再见。等公车向前开走，对面便一个人都没有了。周咏一个人踱步走回了家，平时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他却走走停停走了半个小时。父母对他和季星辰的事情没有过分震惊也没有多问的表现是他始料未及的。曾经心心念念在他们面前提起的陈思却好像变成幻影泡沫。“爸妈，你们就不问什么吗？”周咏还是问道。“我们看呢，季小姐挺好的。”两人意见一致。“她是星辰集团的总裁，你们知道吗？”“是谁无所谓啊，重要的是她对你上心，你也喜欢就好了。”周咏无法去辨明喜欢或者不喜欢，“她不是思思，不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陈思啊。”周咏强调着，他才发现他最害怕的是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会消失地如此之快和决绝。“我们知道啊。爸妈知道你做的选择，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那你们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有总预感，父母的总知道点什么，而这一切一定和季星辰有关。“那丫头烧伤住院的时候，我们也知道你很为难，但接触下来，觉得季小姐人真的不错，也就放心了。我们不管你和谁在一起，就希望你能做个善良正直的人。”“这么说，你们不是第一次见季星辰？”“噢，还记得你又一次过生日吗？我们还以为是你公司领导。”周咏差点把那时候的事情给忘了。季星辰是怎样摆平自己的爸妈让他们接受的，好像从那开始就是步步为营的。“但是外界都会以为我是因为钱和她在一起的。”“那你是吗？”“当然不是。”那是他唯一清楚的初衷。“那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只要记得最初的目的。”周咏想他是忘了自己的最初了，在季星辰给自己做的选择题之间，他选择了一个令季星辰困惑不已的选择。那一刻，他是按照自己的心走的，从那一刻看到了永恒。转眼已至六月，研究生毕业典礼。在这个熟悉的礼堂里，两年前，他和陈思一起毕业了。现在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背景，照下的照片，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想起来，他好像欠陈思一样东西。就是在毕业那天，买一束玫瑰花，然后跟她说一句，“小妞，毕业快乐。”本来谋划着让她来自己的研究生毕业典礼，然后完成这份遗憾。同学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合影，签名，留言，放飞气球。在某个走神的瞬间，周咏抬起头，望着遥远的湛蓝的天空，轻轻地说了一句“毕业快乐”，那本来是他们共同的毕业典礼。毕业典礼之后，是散伙饭。大家碰着酒杯畅聊着毕业后的梦想。“我决定当老师，至于教语文还是思想政治呢还要再斟酌一下。”“我就留校当辅导员了，说不定还是在我们新闻系哦。”“我呢，出国充一会儿电，再看看留在外国发展呢，还是回国。”“我啊，还不知道干嘛呢？走一步算一步。周咏，你呢？”“我啊，基本上就会在报社了吧。不会有什么变化。然后……”他忽然发现这么多人中间，只有自己的未来最确定了。新闻是他终身热爱并追求的事业，然后他的世界里就剩下季星辰了。虽然，有时，他也希望自己的生命力可以有些不确定。“然后就结婚生子！”大家异口同声笑话他。其实很多人还不知道，他和陈思分手的消息。在这个伤感的离别的日子里，周咏本不想以此徒增大家的感慨，但他还是选择了诚实。“我和陈思分开了。”当他选择这样淡淡的口吻说出，他忽然知道，也许，当很多年后，风雨更迭，大家知道他现在做出的选择也便没有那么令人唏嘘了，而徒增的只是“另有其人”的戏剧化。大家一声“啊”之后，都是错愕的表情。半分钟的沉默之后，终被互相的打气所打破。“你没事吧。”“失恋事小。来日方长！”“振作一点！”……“我没事，都过去了。我们干杯吧！祝愿我们即使天各一方，明天会更好。”那一刻，周咏强抑着眼里的泪花。他的校园生活和校园回忆就此画上了句号，毕业似乎带走了一切。学校宿舍很快就催促毕业生们在几日之内办退宿手续。周咏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当发现左领右舍的床上桌上还残留着一些不要的书，报纸，塑料袋等杂物的时候，总觉得这不是最后的离别。而校园里，行李箱的轮子刮过地面的声音却催促着自己离开。就像新生入学时那声音一样。我们都渴望长大，但长大后，却是人事已非。那天，周咏办好了退宿手续，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地拖着行李箱走在学校附近的马路上。在熟悉的车站上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忽然，有一辆熟悉的车经过面前，又在前面红绿灯口掉了个头，停在了车站旁，就是周咏面前。他这才注意到这辆熟悉的跑车。果然是季星辰。她为什么总能找到自己？“你不知道车站附近不能停车吗？还不上车。”周咏上了车，没有坐在季星辰边上，坐在了后座。“为什么你总能找到我？”“因为我总能想到你是开心或者不开心。”季星辰通过车内的镜子看看漫不经心的周咏。“那你这样也太可怕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认识我。”季星辰忽然回过头来。“你看着点前面，是转弯。”“这么怕死啊！”“我是怕，和你同归于尽，对你不公平。”“所以你看啊，你不坐我旁边旁边，我只会更分心。”“我们这是去哪？”“我们家啊。”周咏先是愣了一下，“等我回去，先放下行李吧。”“我们都要结婚了，还需要放什么行李吗？”一度陷入某种安静。“季星辰！”周咏若有其事，仿佛接下来讲的是一段沉思良久的肺腑之言。“嗯！”季星辰并没有介意他这样直唤自己的名字。“我们结婚，可以先不要办婚礼吗？”说完，自己头顶好像响起一记晴空霹雳。“没问题啊，算你欠我的，你准备什么时候补偿我，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周咏一语顿塞。季星辰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大度地接受了。他知道婚礼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以求的。而没有婚礼的婚姻更像是名不正眼不顺的。十年，二十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和季星辰变成了什么样，也许那个时候，他已经还清了季星辰的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