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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北京市区内林立的高楼大厦,仅20层不到100米高的丰泽园餐厅只能算一栋低层建筑,然而这仅有的不到100米的高度,还要在营业时常常被“降低”,生意最兴隆的时候,餐厅大楼高度仅有60米。
大楼“降低”的原因,是由于“丰泽园”的最上面几层被建造成了空中飘移雅间,使用雅间聚餐的人们,可以乘座其在市内的上空飘荡,一边观景一边用餐。每当生意兴隆之时,也就意味着雅间大量被租用,一间间飘离餐厅主楼而去,因此大楼便低矮了许多。
艾家一行人驱车来到了“丰泽园”,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进入到上层的空中漂移雅间。
整个雅间都是透明的,是一个圆柱形的“玻璃房”,考虑到身材高大的外星人用餐问题,净空高度被设计成3.5米。在几个人刚刚进入雅间时,它仍牢牢地“镶嵌”在大楼上。
大家围坐在圆桌旁,不一会儿,一大桌子饭菜就上满了,这时,服务生礼貌地说:“您点的佳肴已上齐,现在马上需要空中飘移服务吗?”
“好的,马上启动吧。”母亲点头说。天宿的生日宴是她操办的,自然大家都听她的安排。
“这是您的操控器。”说着服务生将手机模样的操控板递到母亲手中,“我们这晚上十一点半关门,请您尽量提前一些赶回。祝您尽兴。”说完,服务生退出了房间。
稍刻,随着“咯噔”一声响动,雅间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被被推出大楼,浮在了半空之中。主楼上部的雅间此时并未全部使用,从半空看去,刚才大楼里待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缺口。
“我们再升高一些吧。”天宿提议道。
“没问题,今天你是主人,都听你的。”母亲言毕按了一下手中的操控器,“玻璃房”渐渐升高,地面的物体也随之越来越小了。
在距地面不到300米的地方,漂移雅间自动停止上升转为平移状态。“已经到达最了高点,再往上就是空中交通网了。天宿,想看看哪里的景色?”母亲问道。
“随便吧,外面的风很小,就让它(雅间)随风逐移吧。”
听了天宿的话,母亲又把这间反重力“玻璃房”调整为了无水平动力悬浮状态,在微风中,雅间缓缓漂移起来。
“既然风不大,咱们把窗户打开吧,还是自然风舒适一些。”爷爷说道。
“玻璃房”的窗户打开了,和风习习,给人以舒爽的感觉。雅间随风飘荡,时而穿梭于楼宇之间,时而又高浮在绿地、广场之上。美丽的北京城区,在心旷神怡中一览无余。
一家人借着窗外美景,尽情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刻。
爷爷举起酒杯,朗声道:“天宿,今天是你18岁的生日,在古代,18岁可是一个人成年的年龄,虽然现在这个标准推迟了2年,但今天的日子同样可喜可贺。”说罢又面向大家,“来吧,这是‘口味酒’,咱们共同举杯,祝天宿生日快乐!”
口味酒蕴含着浓浓的酒香,但却没有酒精,一家人站起身来,一饮而尽。
“说到成年,天宿确实已离它不远了,明年不就该考大学了吗?”重新落座后,小云说道。
“是啊,”父亲接过话题,“天宿,现在想好了吗?报考什么专业?”
这时,“玻璃房”飘到了空中交通网的下方,上面一辆辆形态各异的飞行轿车呼啸而过。
外面的动静有点大,奶奶拿过操控器,将窗子关小了一些。
“我想去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天宿故弄玄虚。
“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天宇说。
“我没卖关子,就在我们脚下。”
透过“玻璃房”,大家一起向下面望去,脚下是一片绿茵茵的操场,操场周围坐落着米黄色的教学楼。那是一处学府,学府大门上方高挂的匾额醒目地镌刻着几个大字——中央音乐学院。
看到此景,小云故作惊讶,长嘘一声用手捶打着胸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天宿,你太伟大了!”
小云的样子让天宿有些生气了:“小云姐,我是认真的。”
“天宿,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音乐,并且通过了古典吉他最高的11级考核,但是通过考核的人数太多了,一年两次的考级,光北京每次就有近50人通过,算起来,全国每年通过考级的人数接近1000人,而中央音乐学院每年面向全国只招收吉他专业学员50人,真的很难啊!依你的学习成绩,报考航天科技大学希望很大,而我看你的音乐天赋并不出类拔萃,何必舍易求难呢?”母亲一脸严肃地说。
“妈,您总是和我意见相左。您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干预我对未来职业的选择了吗?”
自从7年前在别墅那次母亲关于天宿的前途问题与儿子产生分歧后,母子俩在这件事情上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以天宿胜利而告终。这还要感谢父亲,看到儿子对于天文学确实不太上心,父亲也劝说母亲:不行就算了,天宿有自己的想法,孩子健康快乐就好,我们不是还有天宇呢吗,他不是已经继承艾家的衣钵了吗?既然孩子不愿意,也不必太过苛求。就这样,母亲便不太干涉天宿的个人理想了。
此时母亲虽然心有不甘,不过有约在先,也只得作罢:“天宿,我不是干预,而是提醒,选择要慎重啊!”
“妈妈,也许我的音乐天赋真的很一般,但我却真的喜欢它。”
“孩子有抱负就好,不管今后干什么,”爷爷说道,“天宿,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把琴好好练练,我们搏它一把。”
“还是爷爷理解我。”天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爷爷,我不想报考吉他专业,而是想报作曲系。”
天宿话语一出,全家人立刻哗然。小云极力忍住,才使正在喝下的一口酒没有喷洒出来,这一次她不是故作吃惊,而是确实惊讶了:“作曲系!全国每年招生数量只3个名额的作曲系?古人有一句成语叫势比登天,那时他们无法‘登天’,所以这个成语用来形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天宿,要知道全国共有35亿人口啊!”
“我知道,但是人再多,也不会不让我报考吧,这是我的自由。”
这时父亲终于也忍不住发话了:“天宿,你的选择虽然无可厚非,但总要切合实际呀,要说报考吉他专业还是有些希望的,但是想考取作曲系,我觉得是异想天开了。咱们可没这个音乐细胞啊!”
“你是知道的,天宿,现代社会所欣赏的音乐,绝大部分都是前人留下的精神财富。音乐创作所使用的7个音符,即使还能扩展到高低音域,但它们的排列组合也是有穷尽的;虽然音符还有长短之分,但是你总不能随意编谱。想要创作出动人的音乐,也是要遵循一定的规律的。”天宇说。
“是啊,音乐创作史已有几千年,所创作的乐曲不计其数,到现在,几乎所有悦耳的旋律都被前人挖掘了出来,再想创新,太难了!”奶奶补充道。
“但还是有新作品出现的呀?奶奶。”
“是有,一年就那么几首,而且出色的作品越来越少。”
“但毕竟还是有新作品出现的。”天宿将目光转向父亲,恳切地说:“爸爸,您不是对我讲过‘人的思想是没有止境的’吗?我愿意为我所钟爱的事业去努力,即便没有结果。”
谈话间,漂移雅间早已随风远离了中央音乐学院的上空。每当遇到前方障碍物时,“玻璃房”总能自动躲闪,而此时它正穿过栋栋高楼,被风吹到了一座摩天大厦身旁。
眼前出现的便是世界第4高塔、总高度近千米的国贸中心。雅间已离地将近300米,却远不及它的半腰。风的推力以及“玻璃房”遇到障碍物时的斥力,使得飘移雅间围绕着大厦回旋起来。
天色逐渐暗淡,夜晚已经降临,北京城内华灯初上,而国贸中心的茶色幕墙里也亮起了盏盏明灯。
就在与天宿等高的国贸大厦的其中一层,此时整个楼层里全部明起了灯火,形成一条亮带将大厦上下分割为两部分。透过玻璃帷幕,可以看到这个楼层是一个大礼堂,里面正在举行着一场音乐会。
“看到了吧,”天宿面向大家,“音乐是多么另人爱戴,在北京,每天像这样的音乐会不止一场,这也是我为何要选择它的原因之一。”
“你有自己的音乐作品吗?这可是报考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的重要因素啊。”小云说。
“目前还没有,是苦于素材太少。”
“是啊,你才18岁,生活的经历本身就少,又何提丰富的素材?”天宇道。
“报考年龄并无限制,‘有志者事竟成’,国家对每个成年人的津贴可以满足我的基本生活保障,所以我计划长时间地为我的梦想去努力。即使不能考取作曲系、不能接受专业的作曲训练,我也想成为一名业余作曲家,创造出优美动听的音乐。”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今天本该是轻松高兴的日子,干嘛非得聊这不合时宜的话题?说点别的吧。”还是爷爷想得开。
“既然天宿这么执著,我看说什么也没用,自己的路还要靠自己。”父亲也跟着帮腔。
“唉!你们就无所谓吧。”母亲的口吻有些责怪,“孩子总是要管的啊,总不能让他们放任自流吧,再看看天宇,都33了,连个女朋友还没有。”
“怎么又冲我来了,33怎么了?咱们都能活到100多岁,现在我还很年轻,刚刚步入一生中的‘黄金时代’。”
“那也得抓紧,我和你爸30岁就结婚了。是吧,小云?”母亲将目光转向小云。
“您别问我呀!天宇是怎么想的我哪知道?”平常活泼可爱的小云此时竟低下头,腼腆地说道。
“诶,你们可是同龄人啊!说真的小云,天宇怎么样?”奶奶也来了谈兴。
听到奶奶这样问,小云更不好意思了,脸上甚至泛起微微的红潮。
“小云,别听她们的。”天宇忙着解围说,“奶奶,咱们家的条件并不是特别优越,加上我的工作性质很特殊,所以直到现在个人问题也没怎么考虑过。”
“有什么特殊的,你爷、你爸不也都是搞天文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搞研究工作的,而我却是一名宇航员。您是知道的奶奶,星际航行可是漫长而又艰苦的工作啊,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一个长期不着家的人。”天宇虽然如此说,眼睛的余光却留意着低头不语的小云。
“这些都是次要的,还得看人品。天宇,在爸爸的教导下,你又怎么会不是一个出色的小伙子呢?”父亲诙谐地说。
“您别开玩笑了,即使是这样,那也得尊重事实。就拿我们与娅冥人合作的‘天狼星系靓伞行星氧资源开采计划’来说吧,现在已经落实,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成为这项计划实施者中的一员,驾驶艾融宇宙飞船去执行氧元素开采运输任务,仅一次运输,往返就要17年——”
“那又怎样!”天宇话音未落,小云未加思索脱口而出,言色俱焦。发现旁边的人都在瞪大眼睛注视着她,登时满面通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除了天宇和小云,全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并一起有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只是小云,就连天宇的脸也红了……
不知不觉中,“玻璃房”离丰泽园餐厅主楼愈来愈远,已经被吹送到了六环路的上空,而此时,它不再向郊区漂移,自动控制系统使它沿着六环路兜起圈来。
天宇暗自欣喜,却忙着给自己和小云找台阶:“唉,这雅间好是好,只不过漂移的距离限制得太近了,想要看看十三陵、长城这些古迹都不行。”
“人家餐厅怕咱们晚归嘛。”小云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声音却变得温柔了。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下,会心地笑了。
尽情地欢聚,大家竟然忘却了时间的存在,当天宿吃完生日蛋糕后,“玻璃房”里的红灯亮了起来,并自己向丰泽园餐厅主楼飘去,回到大楼,自动“嵌入”了缺口,这时母亲看了看表,正好是23点25分。一家人离开餐厅,驾驶空中轿车一路欢笑着返回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