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留遗书原来痴情用尽空余恨
忆前事即使泪水洒干徒增悔
上回书说到愁孩儿石琇，因为华山派第三代弟子唐雨虹误闯望江姥姥的九重楼，生怕她有事，驾剑飞往华山莲花峰，遇见湘君，秀英，丁平等人。便连同胡张丁三人，一起前往石宝寨，这且不提。且说唐雨虹见石秀胆小怕事，故意要激一激她，锻炼一下她的胆量，叫石琇陪她到九重楼走一遭。雨虹见石琇说得神乎其神，也不害怕，径自驾了飞剑，朝九重楼飞去。
到了九重楼前，楼门禁闭，一些动静也无。其时是黄昏时分，夕阳从西南方发出金红色的光，从云雾中穿透过来，射到九重楼上面，仿佛添上一件霞帔，一派仙俯景象，煞是好看。雨虹按落飞剑，停在第一重楼的阶梯上，手按着护栏，回头眺望时，只见云雾白里泛红，隐隐约约，心里叹道：“果是人间仙境。”返身踏上阶梯。双手一用力一推，嘎的一声，把大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好在有外面夕阳余光照进，可以辩个大致。离大门不远处，放有一个三足鼎，雕刻古朴，鼎内兀自袅袅的冒着青烟，清香袭人。鼎后面有两个蒲团，一前一后，一新一旧，后面一个略显陈旧，似好久未用，前面一个只是有少许灰尘罢了。心想：“大概这第一重楼是望江姥姥静修用的吧。那为什么会有两个蒲团呢？后面一个很新，但多灰尘。前面有些破旧，但灰尘少，可见前面一个是望江姥姥用的。”再看屋子，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椭圆形的大窗，并没有窗户。靠左窗边，有一案台，上有烛台，还乱堆着一些书籍。雨虹走过去拿起一本来看，却是老子的《道德经》。再看烛台时，下面压着两封信，拿起看时，一封写的是：爱徒石琇与师侄雨虹启；一封是：前辈汪朝山启。雨虹见自己有份，更不怠慢，撕开信封，取出信来，共有两张，一张是给石琇的，一封是给自己的，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给石琇的那张她也看了。
给石琇的信大意是：为师已经算到，兵解在即，恐你伤心，才不与告知。望石琇莫怪。师父兵解过后，切莫伤心。为师与你生活了十几年，知道你的秉性，你多愁善感，乐善好施，心也比较细，这十几年来，你与我有了感情，我突然不辞而别，你定会伤心，故此留上一封信。为师转劫后，不必挂念或是寻找。石琇你将来还有宿缘，将会应运在一个姓宋的身上。切要好好的把握，该拾起则拾起，该放弃则放弃，不要太过偏执，把修行给荒废了。否则，就会弄的跟为师一样，坠入孽海，不可自拔，反而误了修行，以至于不能挺过此劫难，只得用兵解逃避。不过，我自己是不曾后悔的。半年后，石宝山将会有一位异人来到，他会在第六重阁楼上的暗阁山洞中住上几个月，此人乃庐山锦绣楼的乾坤一笔文剑仙汪朝山。他原是我的恩师，但后来又因种种原因，导致师徒关系破灭。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多说。你若要知，大可问一问汪老前辈。雨虹虽然与你莫逆，但不可能一直都伴随于你左右，她一走过后，石宝山上只剩你一人，你难免孤独寂寞，于你的修行不利。我本想将你转到华山派见素门下，但见素说你与她无什么缘分，故此拒绝。今后，你也可以随乾坤一笔文剑仙汪朝山到庐山修行。你大可不必挂念旧地。此九重楼机关，我已完全解去。你若随汪前辈去时，此处东西，你若要怀念，尽可搬到庐山去。第七重楼上，有我自己锻炼的两把剑，一把银色，名叫素月，一把金色，名叫赤阳。你所修内力，至阴至柔，赤阳剑你是用不了的了，你就用素月吧，赤阳剑就留给雨虹。你走后，大可把此山周遭的云障都撤去。生前我爱清净，不喜热闹，才把云障放出，谢绝人观。现我业已兵解，你随汪前辈修行时，尽可把云幛收起，以便路人行走观赏。雨虹是你的至交，虽然行事有些孟浪，但现目前没有大过。她将来也有许多劫难，你与她是莫逆之交，到时候要多加帮助才是。华山派的人，个个身怀仙骨，将来都会有很高的造诣。你要多跟你师姐师妹多加交流。师父望江亲笔。
雨虹看后，不觉眼眶蕴泪，心想：“师伯对师姐也真够好的，兵解后，还不忘给师姐做一番周密的计划。师伯说我日后会有劫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第二篇是雨虹自己的，也打开来看，大意写到：雨虹师侄，你与我虽说只是伯侄关系，但你与石秀在一起修行，不知不觉当中，我业已把你当作我的半个徒弟。不久之前，你师父见素与我一起座谈，说你日后多舛，情感方面也是一波三折。见素曾对我说：“雨虹行事卤莽，现今虽说没有什么大过，但是今后，却要因她的性格吃一些亏。我把她带来，为的就是要她与石琇多多接触，多学习学习，不要天天疯疯癫癫的，没有个拘束。”见素还嘱咐我不要过早的给你揭示机宜。说是过早知道，反于你无什用处，失了警戒之效。不过我已经把你当作我的半个徒弟，自是不希望你多走弯路。我现在只揭示这些与你，望你好好做人，不要象以前那般才好。石琇是我唯一的徒弟，自小无父无母，性格孤僻，跟我一样好清净，我早已把她看做我的亲身女儿。平时除我之外，其他仙剑朋友来访，也不说话。自你来了过后，与你甚是投缘，无话不谈。她虽不是你的亲师姐，不在一个门下，我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的照顾一下她。石琇十几年来，都住在石宝山上，不曾下过山，见识甚浅。她将来若有困难之处，还望师侄多加帮衬。师伯于此即将兵解，无什么留给你们，只有我自行锻炼的两把宝剑留赠给你们。一把素月，我以给了石琇，剩下一把赤阳，你就拿去吧。虽说你已经有了玄德真人的太乙剑，但你有了此剑，过后遇劫之时，会有帮助的。赤阳剑你可以通过锻炼，收为己用，仍意收发。此案台上有两封信，一封与你和石秀，一封与庐山乾坤一笔文剑仙汪朝山。我兵解过后，他必要到九重楼一游，而后于第六重楼修炼。汪前辈因与我赌气，也许不会亲自来拿，到时还望师侄将此封信转交于他，不胜感激。望江姥姥亲笔。
拿着信，雨虹不禁把眼眶中的泪水流了出来。又看了一看，“前辈汪朝山亲启”的信，想：“师伯去世已经有七八个月了，那么汪老前辈已经到了九重楼。哎，想不通，汪老前辈为什么不自己来拿信呢。”想不通，也就没有多想。当下把两封信折好，揣入怀中。想着望江姥姥对她如此之好，便想帮望江整理整理一下案台。雨虹把书整理好后，又用脸贴着桌面把灰尘吹尽。却发现桌面上有许多被划过的痕迹。心想：“想不到师伯平时老成凝重，也会有暴躁的时候。”雨虹却又如何知道这些痕迹是从何而来的呢？把第一重楼又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新奇的，在桌上拿了烛台，取出火褶子点燃，小心翼翼的上了第二重楼。到了第二楼上，书架林立，尽是医书典籍。雨虹对书籍本是反感，一见就头晕，不做停留，持着烛台，奔第三楼去了。到了放眼一望，全是药柜，雨虹于医术不通，自是对药物也不感兴趣。到得第四重楼，与第二重楼没有有多大的区别，全是一些书籍。与第二楼不同的是，此层楼收集的是道家经典，修身养性之书。雨虹也无暇多看，又到了第六重楼，楼层里空无一物。直上第七重楼，雨虹见了，不觉笑了起来。原来这第七重楼是望江姥姥收集兵器之所。虽说大多都是凡人之物，不甚精用，但一经仙法锻炼，便成了制敌法宝。梯子两旁，悬挂着两把剑，左面一把，通体雪白，不见瑕疵，散发着寒光。雨虹想近身咂摸，但寒气袭人，令人发颤。忽想起望江姥姥之言，知道这剑是素月剑。独自说道：“这剑叫素月，果然如月亮一般，皎洁无瑕。发出的光也是寒冷的，让人发抖。”又看右边一把剑，成金红色，直似太阳发出的金光。虽不甚灼人，却也有温度。雨虹看了看，笑道：“这就是望江师伯送给我的赤阳剑了。”伸手想要取下，但又想：“我这么做会不会太自私了？还是等到石秀师姐一起来取吧。对了，我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师姐担不担心。哼，叫她进来，她却说里面有什么机关，她一定又在独自流泪了。”因怕石秀担心，赶快到了第八重楼，尽是些山水图画，看落款，全部都出于一人手笔，叫庐山叟。又到第九重楼，只有屋中间，放有一块长六尺，宽三尺，高四尺的寒冰。雨虹好奇，伸手摸了一下，冰冷刺骨，觉得无趣，照原路返回，想要把望江姥姥留遗书的事告诉给石秀。
到了第六重楼，见空无一物，想起望江姥姥信里说的，这一层里有暗阁山洞。朝山壁瞧去，只觉得此屋山壁比其它楼层要平滑得多，不见有一丝开凿过的痕迹。雨虹又在周遭看了一个仔细，还是不见有什么不妥之处。雨虹道：“莫不是望江师伯说谎。哎，师伯干什么要来骗我们呢？”又走向梯旁两边平滑的石壁处，弯起中食二指，朝上面叩去，声音细小混浊，不似空心的。一扬右手，放出太乙飞剑，朝石壁上面击去，火花四溅，石壁却不见有一丝损坏。雨虹自语道：“这两边的石头，坚硬得有些古怪，一定有问题。望江师伯说此层楼上有暗阁山洞，怎不见入口。或许石秀知道，回去问一问她变就行了。”收回飞剑。正准备下楼，听得楼上“轧轧”作响，六楼楼层里面，放出光来，雨虹又跑回看时，却见左边石壁上，出现了一月牙门，可容两人通过。里面白光灿烂，不见尽头，更不见一物。雨虹正要探头往里看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黑白相间，双眼失神，略带血丝，面容憔悴，没精打彩的人。此人留有三络胡须，双手也是有气无力的搭拉在腰间两旁，问雨虹道：“哪里来的小姑娘，在此淘气？”雨虹知是望江姥姥信里所说之人，连忙做了一揖，道：“晚辈华山派见素真人门下唐雨虹拜见汪老前辈。”汪朝山道：“原来是你。”雨虹道：“怎么，老前辈认得晚辈？”汪朝山道：“进来再说吧。”雨虹应了一声是，跟那人进去了。
两人走了一段四遭都是雪白的隧道，雨虹问道：“汪老前辈怎么不把门关上？”汪朝山道：“不久过后，你有几个朋友要来，不必关了。”雨虹不理。走着走着，突然眼前洞开，出现一间七八丈见方的石室，白胜似雪，香气袭人。石室中间，有一圆形石桌，上面放有金镂的香鼎，一缕缕香烟冒出，随后散开。桌子四周，摆放着几个石凳子。石室靠东一处，有一石床，铺着锦被绣枕，罩有白色帐子。床头左边，是一高越一丈的书柜，柜里放有一些书籍，和一些卷起的画卷字帖。书柜旁边，又挂有一些图画，或是人物，或是山水，或是大川，或是鸟兽，或是花草，多不甚数。看落款，与第八层楼一般，都出自于庐山叟的手笔。两人于石桌旁，落了座儿。雨虹看着这些画，问道：“汪老前辈，望江师伯为什么有这么多画？这些画又都是谁的？”汪朝山朝画看了看，说道：“这些画都是我的。”雨虹“哦”了一声，心想：“对了，画上面的落款为庐山叟，而汪老前辈住在庐山，那他就是庐山的老头了。望江师伯这么喜欢收藏汪老前辈的字画，可见他俩的师徒关系不错，可是到了后来，弄得个师徒关系破裂呢？哎，这些大人的事还真叫我猜不透。”汪朝山这时道：“你问我为什么认识你，因为我与你曾有一面之缘。”雨虹吃了一惊，道：“那我怎么又没有见过你？”汪朝山道：“十年之前你师父见素领你初到华山时，我正在和玄德真人对弈，那时候你羞答答的，不喜见生人，见人就把头低了下去。故此我看见了你，你却没有看见我。”雨虹一想，自己七岁以前，的确怕见生人。当时师父叫我拜见师祖和一位老前辈，不期那老前辈就是望江师伯的师父。
雨虹从怀内把信取出，交给汪朝山，说：“这是望江师伯给你的信，她料知你自己不会去取，就托我转交给你。”汪朝山接过，目不转睛的看着信封，泪光盈盈，双手也在不停的发抖。雨虹道：“前辈，怎么了？”汪朝山这才回过神来，道：“前辈，前辈，前辈，好一个前辈，玉兰，你就这么恨我么？”开始雨虹还以为是在说她不应该叫他前辈，把他叫老了，后来才知是汪朝山是对信封上面的“前辈”两字说的。但又不知道汪朝山说的玉兰是谁。后一想，这封信是望江姥姥给汪朝山的，玉兰定是望江姥姥无疑了。汪朝山抖着双手把信封拆开。不看则以，一看则老泪纵横。信一开头，便是八个字：“此心不改，天地可鉴。”这八个字，若在平常人看来，绝对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在汪朝山看来，却是绞心的痛。痛的是这句话出自于自己口中，但又没有做到，辜负了望江姥姥。汪朝山心想：“她于兵解前，写下这封信，以此八字开头，看来玉兰你对我还怀有恨意。”雨虹见了，不敢多问，只在一旁静静的坐着。汪朝山又朝下面看去。
大意写到：当我写下这八个字时，心里面对你，又敬又恨又爱。敬你将我抚养成人，传我道术；恨你薄情寡信，不守诺言；爱你温柔体贴，关怀备至。而今的你，已不似以往的你。我本是一普通的渔家女，连同父亲，差点死在鄱阳湖里，是你把我救起，带到庐山，传我剑术，教我做人。现今想起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本是美好的，但我一回忆，想起而今的处境，就如万把利箭，攒向我心，痛苦不堪，却又无法把那段时光忘却。你钟意书法画画，我侍立在旁，为你磨墨沏茶，擦汗添香，一起说说笑笑，无拘无束。那些时日，是我一生最快乐的，但现在想起来，却是最痛苦的。其实我们根本就不须在乎别人的看法，一起过着这胜似神仙般的生活。但你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太在乎你的面子，太在乎你的一切，除了我。锦绣楼大会上面，那些辱骂唾弃你的人，他们何尝又不是在针对我呢？我一弱小女子，尚且能够挺过来，你身为一派宗师，却又如何碍着面子，舍得忍心将我赶出庐山。当时我把尊严名誉全都抛却，誓死要与你在一起，结庐深山，同渡神仙生活。不想你经不起考验，毅然将我赶出庐山。看你说出那种决绝的话，我本想一刎，了此余生。但又想起你以往的柔情蜜意，觉得你不似这般绝情的人，以为你佯装绝情，待这局势冷却后，你还会来找我。于是我便离开了庐山，在石宝山上，建筑了两楼，改名换姓。因为你住在长江下游，我住在上游，便以望江为名。你住庐山，背靠长江，我住石宝，日日眺望江水，寄情于其中，想让它把我的愁思与烦恼，直送到你的面前。谁想流水无情，你也无义，根本不会想到石宝山上面还有人等着你。我想你即使想起，也不会理会的。我就如此日日夜夜的盼着，终于有一天你来了，却不是为我而来。我一气之下，又离了石宝山。不想再回来的途中，捡到一女。我见此女骨骼清秀，若修道时，定会有很大的成就。我指山为姓，把她取名石琇。有了此女，我便试着把你忘记。但每一次看见石琇时，不自禁的又想起了我与你在庐山时的种种。我想不通，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你却始终硬着心，不肯与我亲近？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是再也无法将你忘却的了。你却甘心看着我，让我一个人，受着相思与孤独的煎熬。汪朝山你的心是何等的狠呀！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我的心通过这将近百年的等待，还不够精，不够诚？还是你的心比金石还坚？你竟然这般对我。反正兵解在即，除了石琇也无什么挂念的了。此女一生优柔，将来也有夙缘，恐她一个人度不过这个坎，弄得跟我一样，孤独终老，道术荒废，最后只有兵解逃避，不得善终。我望你不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也看在你我师徒一场，收留此女，传她道术，帮她度过劫难。吾愿足矣！我也知你是多情之人。当你看见这封信时，也许你会想我到临终之时，都还没有原谅你。不错，当你离开石宝山时，我曾立誓，要恨你一辈子，与你作对。但现今兵解在即，就要离世，还有什么样的仇恨不能化解的呢？而今我也不恨你了。只求你好好的活下去，把我的爱徒收留。我今生不能做你的妻子，就是因为我是你徒弟的缘故，但愿下一世在遇见你时，你不要再收我做你的徒弟，我要做你的妻子。徒李玉兰留字。
汪朝山一看完，已是热泪盈盈，如雨而下。把信放下，也不伸手将泪拭去，只说道：“玉兰，我对不住你，我知错了。”神态悲痛已极。雨虹是性情中人，看见汪朝山悲痛欲绝，也险些掉下泪来。突然，汪朝山“哇”的一声，吐出一摊血来，将雪白的地板，染成红色。汪朝山也随着这一吐，晕倒在桌上。雨虹见了，马上站起，伸手去轻轻的拍打汪朝山的背心，叫道：“汪老前辈，汪老前辈。”汪朝山缓缓醒来，看了雨虹一眼。其时，汪朝山才经过人生大难，与挚爱生死离别，又吐了一摊血，神智模糊，错把雨虹看做了李玉兰，伸手抓过，说道：“玉兰，你终于回来了。你还是以前那般美。我答应你，与你结庐深山，做对隐世夫妻，你说好么？”雨虹用力挣扎，说道：“汪老前辈，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玉兰，我是唐雨虹，你的玉兰是望江师伯吧，她已经兵解了，你就节哀顺变吧。”汪朝山定睛一看，果然不是玉兰，又复晕倒在桌上。这次雨虹学了乖，站的远远的，叫了几声“汪老前辈”，见没有动静，这才走近把汪朝山扶到床上，盖了被子。心想：“汪老前辈定是悲极所致，望江师伯去世业已半年多了，他照理说来，应该是早已知道，何以看了这封信后，便吐血昏倒呢？”不明所以，便把汪朝山的信，拿起来一看，大吃一惊。心想：“原来望江师伯与汪老前辈不仅只有师徒之宜，并且还有男女之情。师伯本是与他一起住在庐山，只不过汪老前辈受不了世人的闲言闲语，把师伯赶到了石宝山。”这时又看见汪朝山在床上辗转，不停的叫着“玉兰”二字。雨虹大骂道：“你这老匹夫，望江师伯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对她毫不在乎。现今师伯兵解而去，却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态的，别以为你在这里洒上几滴泪水，吐上几口血，师伯便会原谅你。要我是师伯，我才不会原谅你，仍你把泪流尽，血吐干，也不理会。谁叫你如此薄情，把师伯赶出庐山。现今你病了，最好一病不起，这样才不负师伯将近百年的等待。”雨虹一阵数落后，感觉畅快无比，自以为为望江姥姥出了一口气。不过一会，转念又想：“他虽然对师伯不好，可是师伯于兵解前写下这封信，已经原谅了他。他又没有对我不起，我干嘛恨他。刚才他吐了一摊血，定是悲痛已极，伤了五脏六腑。我此时若不施以援手，恐怕会弄得个全身瘫痪。但我又不很懂医术，如何治疗?”右手中食两指，搭在汪朝山右手手腕上，观其脉搏。发觉他的脉搏很乱，另外有一股罡气，在体内四处游走。雨虹担心时间过长，会导致汪朝山全身瘫痪，武功全失。把汪朝山扶起，盘起双脚，雨虹坐在背后，双掌推出，往汪朝山体内输入真气引导，控制住汪朝山体内的真气。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汪朝山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原色，有了生机，呼吸也开始顺畅，也再不叫“玉兰”了。雨虹却是大不同。汪朝山因是前辈高人，刚才因为悲痛所致，伤了五脏，导致真气涣散。他本是功力深厚，一中内伤，四处真气，宛如山洪爆发，游向全身。雨虹虽说是华山派的后起之秀，但功力比起汪朝山了，相差天地。雨虹以自身的真气灌入汪朝山体内，势要用自己的真气去引导汪朝山体内的真气，怎奈小巫见大巫，差一点被汪朝山体内的真气，将自身的真气打散。好在雨虹意志坚定，注意力集中，才不致有误。毕竟消耗过大，待汪朝山醒来，已是疲倦已极，就势倒下。汪朝山专醒后，下了床，把雨虹弄好，盖上被子。又从怀内取出一粒金丹，送入雨虹口内。雨虹虽说无甚力气，但还是有气力咽下金丹。雨虹服过之后，脸色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转红润，却兀自不醒。汪朝山又坐到桌边，拿起信来，不禁回忆起了与望江姥姥过去的种种。
这望江姥姥本名李玉兰，是江西都昌县多宝乡一小渔户家中的独生女儿。她天资聪颖，深得父母的欢心。一家三口，十三年来，生活得无忧无虑。父亲李绍棠以在鄱阳湖打渔为业，母亲张氏在家里做些活计，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甚是惬意。鄱阳湖一带，多水生动物，以鱼类最多。打渔人家，自是不少。不过近些年来，鄱阳湖中出现一些排教中人，把整个湖都霸占去了。鄱阳湖以松门山为界，西北为北湖，东南为南湖。排教中没有教主，只以谁的巫术高，便尊谁为总瓢把子。北湖被排教中号称四方龙王许万进霸占，除他手下之外，其他人若没有得到应允，不得私自下湖捕鱼，若被发现，酷刑伺候。南湖却被花心鱼赵文华霸占，平常人家也就不敢下湖捕鱼了。但时间一久，渐渐的有些胆大的人，在晚间黑灯瞎火的下湖捕鱼。李绍棠也因为没有鱼捕，家里又没有土地，光靠妻子张氏做些活计养活全家，于心不忍。眼看着好多村民都在晚间悄悄行动，自己也放了胆子，偷偷的在晚间捕鱼。但捕回来的鱼，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卖出去，只得低价转卖给当地的大财主何伯荣。虽说不能赚钱，但维持家用，也是行的。渐渐的李绍棠的胆子也大起来了。一日傍晚，李绍棠在家里面准备渔具，十三岁的李玉兰跑过来，说道：“爹爹，今晚我跟你去，好不？”李绍棠道：“现今不比往昔，鄱阳湖被两个排教中的人霸占，禁止村民捕鱼。若被捉到，不是耍子。”玉兰道：“爹爹，女儿不怕，你就带我去吧。”一阵哀求，李绍棠拗不过，便答应下了。
当天晚上，李氏父女，辞了张氏，径往龙头山老爷庙走来。这老爷庙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所建。据传说，朱元璋与陈友谅于鄱阳湖大战，朱元璋战败落水，被一巨型神龟托起，且幻化成人形，为朱元璋出谋划策，朱元璋因此大获全胜。开国后，朱元璋不忘救恩，封神龟为“鼋将军”，建了“显应庙”，以记其功劳。到后来，人们渐渐的把“鼋将军”奉为鄱阳湖的水神。多数的渔民出湖捕鱼，都要到此拜上一拜，以佑平安。李绍棠带了玉兰，到了老爷庙祈祷完后，就向湖边走去，把藏在芦苇中的渔船推出。父女二人，跳上船后，李绍棠摇动舟楫，向湖里划去。玉兰则在一边整理鱼钩。他们所用的鱼钩与一般人用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在渔网上面挂上半圆形的铁钩，而他们却是一根长又七八尺来长的木棍，木棍顶端栓在一根细线上面，再引出许多掉有鱼钩的细线来。且鱼钩与一般的也不同。一般的鱼钩有倒钩，而他们的鱼钩却没倒钩。这些细线鱼钩有条有序的缠在木棍上面。当要捕鱼时，慢慢的把鱼钩一个个的理出，放在水里，即使是人眼也看不出。此种方式最易捕捉大鱼，每当鱼上钩时，吃不住疼，拼命的挣扎，因此带动周围的鱼钩，一同勾向大鱼。捕鱼人只在一边，手持木棍，鱼上钩时，理着线就可把鱼捉上船。
到了湖中央，李绍棠放下船桨，拿起木棍，将鱼钩依次理出，放入湖里，成排成排的排列着，然后把船摇出两三丈外，手里牵着木棍。此时也无须做什么，只消坐在船上，等着愿者上钩。玉兰道：“爹爹，你说今晚能掉多少鱼？”李绍棠道：“哈哈，傻女儿，爹爹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呢？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捕个二三十斤左右，若是不好，十斤也很难捕到。”父女两人坐在船上，说说笑笑，不觉手里的木棍渐渐的紧了，而且力气很大。李绍棠知是有鱼上钩，至少也有五六斤重，一边收线，一边叫玉兰把船摇近。不料这时从南方划来一艘大船，飞箭也似的，朝李氏父女驶来。李绍棠此时已顾不得捞鱼，丢了手中的木棍，从玉兰手里抢过船桨，往一边划去。好在李绍棠技艺精湛，没有让大船撞上。大船过去时，李绍棠向船上瞥了一眼，只见大船上面，并无一人，船艄上面，立着一杆旗帜，旗帜上面横着一根短木，上面挂有一盏灯笼，灯笼上面写着“赵”字。旗杆下面，有一张祭台，摆放着好多祭祀用品，台后面架着一张大鼓。李绍棠知是南湖排教的花心鱼赵文华的船，虽说这北湖不由他管，但他与许万进乃是一丘之貉，也不好惹的。好在船上并没有人看见，也顾不得去捞鱼，就向岸边划去。玉兰见大船行驶得肆无忌惮，满肚子是气，说道：“这么大个船，也没有掌舵么？差点撞上。”李绍棠正要叫玉兰噤声，大船本是快速行驶的，现在突然停了下来，又向李氏父女驶来。父女二人都吃了一惊。这时从船上走出一矮胖男子，对父女二人吼道：“哪里来的山野村民，胆敢私自下湖捕鱼？”李绍棠为人老练，笑了笑说道：“我父女二人从湖西边访了亲戚回来，不曾捞鱼，请大王明鉴。”矮胖者正是花心鱼赵文华。听李绍棠叫他大王，不由得哈哈大笑。此人最精巫术，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方圆十丈内的事物，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犹如白昼。当下看见玉兰姿色甚佳。换了语气，说道：“老丈，打渔也不要紧，今晚过后，整个鄱阳湖都是我赵文华的，你想捕多少就捕多少。”说完，又复哈哈大笑。虽说玉兰才十三岁，却也亭亭玉立，不输于十七八岁的姑娘。李绍棠无言以对，只得陪着笑道：“是，是。”玉兰见父亲害怕对面的矮胖男子，自己也不敢说话，见胖子好像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躲到了父亲身后。花心鱼赵文华道：“老丈，你跟我一起走吧，瞧瞧我是如何将四方龙王打败的。你放心，我把鄱阳湖抢过来后，你们渔民都可以来捕鱼。你说好不？”说完，又笑了笑。李绍棠脸又难色，堆笑道：“赵大爷，是在对不起，还望你见谅。我因为家中还有一妻子等待着，得尽快回家报个平安。”赵文华怎肯轻易放过，改了脸嘴，道：“不论你怎么说，都得跟我走上一趟，若说半个不字，管教你父女俩人吃不了兜着走。”话音甫毕，从船上取出一物，朝渔船扔来。哐当一声，落在船头上，俩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大勾，把船勾住。看如此情形，是不答应不行的了。
花心鱼赵文华道：“老丈与小姐坐好，我要施法了。”走至鼓旁，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嘴里道个“疾”字，大船便飞速前进。李氏父女的船被铁钩勾住，跟着前进。湖面到了半夜，本是寒冷，何况又如此疾驶，更是寒风扑面，凛冽刺骨。玉兰抱着双手，颤抖着说道：“爹爹，好冷呀！”好似花心鱼赵文华听见，便把船速减了下来。如此行驶了半个时辰，大船前方又出现一大船，与赵文华的船相差无几。只是旗帜上面的字写的是“许”字。李绍棠知是北湖的四方龙王许万进的船，生怕两方出现恶斗，把女儿抱的紧紧地，悄声说道：“这里危险得很，千万别做声。”花心鱼赵文华朝四方龙王作了一揖，道：“许兄，你老万福呀。”许万进还了一礼。赵文华道：“你我兄弟俩，虽是在鄱阳湖各占一方，但平日里很少走动，今日邀许兄湖上一聚，实在唐突。原想备上一份薄礼，亲自登门一访，怎奈听说北湖上面，风波四起，小弟想借此机会好好的帮许兄整饬整饬。另外加上附近的村民的闲言闲语，说小弟夺了许兄的爱妾万琼花。小弟急于想将事情澄清，来得仓促，所以不曾备上礼物，还望许兄莫怪。”四方龙王许万进知道他嘴里的“风波四起”，还有小妾之事，在揭自己的短，但花心鱼赵文华说得妥帖，毫无破绽，也不好翻脸，温言说道：“赵老弟这么说来，可就要见外了。你我兄弟两人，在鄱阳湖各占一方，还分个你我？老弟说湖上风波四起，的确也是我姓许的没有管理得当。当初你我刚刚各霸一方时，村民们都不敢下湖捕鱼，但渐渐的，渔民胆子大起来了，在深夜出船捕鱼，到后来越来越盛，于是就加紧了湖上的管理。不想一次手下人与一姓万的渔民争执起来，那渔民太过脆弱，被我手下的人伤了性命。渔民的家人就四处鼓吹我的残忍，纠集起北湖还有少许南湖的渔民，来与我讨个说法。好在业已镇压下去了。所以也就不劳老弟费心了。至于村民传言我丢了女人，老弟夺我爱妾之事，纯属无稽。女人是丢了一个，不过不是我的爱妾。那丢的女子叫万琼花，是在上次镇压渔民所俘的组织者。她正是被我手下的人伤了性命的渔民的女儿。不想我把万琼花捉住，在押回寨里的途中，被你的手下，破水蛟曹方红劫走。我之所以这么说，也不是故意寻你老弟的不是，只是那厮走的时候，放下话来，说：不服气者，尽可以找我南湖破水蛟曹方红。其实呢，此女在你手里和在我手里都是一样，只要她不出来闹事，万事都好。”许万进年逾六十，说起话来，老成凝重，轻而易举的把赵文华的挑衅化去。花心鱼赵文华道：“哼，说去说来，还是我赵文华抢了你的姑娘。曹右使，你出来说说话，对质一下。”隔了半晌，不见动静。突然在李氏父女背后二三十丈处，出现一条渔船，飞箭般的朝这边驶来。不知来这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