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的游船终究会靠岸,就仿佛远行的游子,他的心依旧在故土停留。无论多久,无论何时,故乡永远是那一颗不羁的心永恒的牵绊。
船只停靠在了落月城外的护城河边,下了船只不多时便可进入落月城。楚墨身着一身淡红色长袍,提携渊虹,背负墨痕,便出了自己的房门,下了这艘布满铜臭之味的游船。
“昨夜那位女子为何会乘坐这艘满是市侩气息的游船。那样高贵的女子,对音律也是出奇的精通,不像是市井之人。况且她提到了要为她父亲过寿,若非大户人家,又岂会千里迢迢去到秋水镇以求一曲助兴呢?”楚墨心里想着,脑海中萦绕着鸿月的身影。
下了游船沿着官道走去,落月城要比秋水镇繁华的多。单是那宽阔的街道,就不是秋水镇所能相比的。统一的青石板铺筑的官道,四辆马车轻易并行的街道,整齐划一的商铺,都彰显着落天帝国国力之强盛。
更多的雕梁画栋,奢华至极。精致,却不显得庸俗。清晨的落月城,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富贵,却不失妖娆;妩媚,却依旧空灵。
尽情的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即使这样的大城市,人们的生活也并不匆忙。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大概是时辰还早,人们都还在被窝里享受早晨最后的温存。
简单的找了间客栈住下,将行李都打点好,便带着渊虹出了客栈。既然来了落月城,便要好好游赏下被历代诗人所赞颂的落月之眼——泛心湖。
如果说落月城是落天帝国的心脏,那泛心湖便是落月城的眼睛。不到泛心湖,便不懂它的清澈与纯净。
沿着官道一路行走,遥遥便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阁楼耸立在无数城楼之中。楚墨越走越急,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座在无数典籍中提到的泛心楼。
来到泛心楼下,便可以看到整个泛心湖。在泛心楼上有着先帝的题字——
泛舟听雨舻舷外,心若无缘静观莲。
口中默默念了几遍先帝的题字,仿佛身与整座泛心湖融为一体,互为一体。但楚墨总感到尚未能够体会到这句诗的真正含义。
久久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楚墨便决定不再多想。既然先帝提到泛舟,那便在这泛心湖上游一遭又有何妨?
说着楚墨便走向岸边,那里有几位划着木舟的老伯在那里休息。柳条轻轻飘拂,随风曳动。带动楚墨的心神也飘飞进入了泛心湖。刚行出几步,便感到肩上有人轻拍一下。楚墨忙回头看,原来是昨晚那位听得音律的女子——鸿月。
鸿月已经换上了一袭淡粉色的长裙,分外娇羞,与这泛心湖中的粉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说鸿月少了几分莲花的孤傲,那么莲花就少了几分鸿月的轻灵。与泛心湖散发同样的气质,不难想象鸿月自幼便在这泛心湖玩耍嬉戏。
楚墨见到熟人,连忙应道:“原来是鸿月姑娘,我俩还真是有缘。便是那晚一别,我道是再无重逢之日,谁知今日便又来相见。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致,陪我在这泛心湖上游上一遭呢?”
鸿月见得楚墨一副有礼的样子,不禁好笑。连忙答应道:“若是公子你不嫌弃,鸿月便与你在这泛心湖上玩上数个时辰。反正天色还早,不急的回去。我父亲近来为他的寿辰忙碌,无暇管我,刚好我也好久没来这泛心湖了。要不是今日路过,一时兴起,还不知何时再来了呢。”
楚墨听得此话,便邀请鸿月一同上了一艘木船。木船很小,只能载得动四人。楚墨和鸿月便相对而坐。
鸿月明显对泛心湖极为的熟悉,手指轻轻深入湖水之中,掀起阵阵涟漪。好一幅美女泛舟图,楚墨心里念着。
见到鸿月此般模样,楚墨便将那句“泛舟听雨舻舷外,心若无缘静观莲。”吟了出来。
“鸿月姑娘,此句话意味甚深,我初来泛心湖,恐怕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了这先帝的题词,若是姑娘知晓,还请告知。”
鸿月咯咯笑道:“哪里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简单的一句题诗而已。而且我听说啊,当时先帝泛舟湖上,晴空万里,一滴雨点都未曾见到。而先帝却吟出听雨这样的词句,让当时在场的好多文人都很为难,不知如何接下去。还是当时的丞相厉害,吟出了心若无缘静观莲这样的诗句,两人一问一答,又好像无问无答。实在是玄之又玄。”
楚墨听得纳闷:“既然晴空万里,先帝何来的泛舟听雨呢?想必先帝之聪慧,不会凭空无病呻吟,定是有其中含义,我们还未知晓。”
鸿月笑道:“若是你这样想,那只有见了先帝才知道了。”
楚墨不禁语塞,说不出话,只好淡淡笑到。
小船渐渐驶到了湖中央,出了那茂密的荷花池。到了这里,才能够真正的欣赏泛心湖的美景。
楚墨站立起来,安心欣赏着这般动人的美景。天高,湖远。无尽高空中点缀着丝丝离散的云朵,碧蓝的天色与这泛着碧波的湖水,真正是相接于一线,无法分清,也不愿分清到底哪里是湖,哪里是天。
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湖面清风的拂动。楚墨感到自己的心跟随着泛心湖一起脉动。嘭嘭,嘭嘭。一下,一下。自己的心跳已经进入了泛心湖,自己的灵魂经受着泛心湖的洗涤,正在向着纯净的方向蜕变。
“若是每日都能来泛心湖中央泛舟,何必做那位极人臣的谋士,真不如乡野莽夫来的快活。”楚墨心道。
想着想着,楚墨笑了。
鸿月看到楚墨的表情,煞是诧异,便出声问道:“楚墨,你究竟在笑什么?看你的样子,好像知道了别人的秘密一样。”
楚墨睁开双眼,看着一脸盲目的鸿月,淡笑道:“我是知道了一些秘密,关于泛心湖的秘密。”
鸿月不禁疑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在这泛心湖中,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我自幼便在这里玩耍,难道你来这一次便能体会的出我这么多年尚未体会出的东西?”
楚墨重新坐下,正正衣襟,便向鸿月讲述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对是不对。但我刚才闭目听风之中,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与这泛心湖融为了一体。若是我猜得不错,当初先帝想必也是这般感受。”
鸿月听得迷惑:“怎么又和先帝扯上关系了?”
楚墨摇摇头:“听我说完。你刚才告诉我,先帝泛舟当日并没有雨,那么这个雨便不是真的雨。落月城一年之中雨水很少,为何要在如此诗意的地方题上一句听雨诗?乍一看很符合意境,但禁不住推敲。明明没有雨,何来听雨?”
“其实,先帝的意思并不是听雨,而是听心。听我们内心深处的雨声。这雨,便是内心深处的惶恐。每当心神不宁时,便来这泛心湖泛舟,让这里的环境来荡涤心中的烦闷。若是经常如此,心中便无多少杂念。所以先帝才说“泛舟听雨舻舷外”的。这个舻舷,便是我们的身体。将身体比作小船,仿若无根浮萍般浮动,在这尘世中晃动。”
鸿月听得楚墨的讲解,沉思片刻后又问道:“那这么说来,“心若无缘静观莲”这句诗便是丞相回答先帝的话咯。将自己比作无缘人,将先帝比作有缘人,先帝泛舟听雨,他便静静观莲。看似玄妙,其实他是在回应先帝的感慨,而先帝也听明白了丞相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两人便默契的在这泛心湖中完成了一次君臣问道。”
“不错,我也认为如此。若不是刚才在湖中心听得自己内心的声音,还不知先帝是何意。看来,以后要经常来泛心湖,好好的泛心了。”楚墨连道。
鸿月突然神色黯淡下来,问道:“楚墨,你说,咱们二人是有缘人还是无缘人?”
楚墨听出鸿月话中有话,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回了一句:“若是有缘,点点滴滴都是缘;若是无缘,千针万缕也穿不出姻缘之锦。”
鸿月听到楚墨提到姻缘,腮处不禁发烫。失口骂道:“什么姻缘,我就随口一说,你就扯到姻缘了。你真是,真是……”
楚墨还没搞得懂状况,还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连忙道:“鸿月姑娘,我刚才信口雌黄,若是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想想也对,人家大家闺秀,如何会看上自己无门无势的愣头青?
楚墨突然看到湖中心偏东一侧有一座小岛,便想上岛去看看。“鸿月姑娘,那座小岛可否上前观赏?”
鸿月顺着楚墨的方向看了看,知道这是楚墨化解尴尬的一种方式,也不点破他,只道:“那是忠天冢,埋葬着为国捐躯的将军们。去倒是可以,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这样吧,让船家将你送到岛上,我便回府。”
楚墨点点头,不再说话,老船家将楚墨送到忠天冢,便载着鸿月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