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之后,楚墨只感到心力交瘁,身体沉甸甸的仿佛金樽佛像,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让人动弹不得。
无垠星空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弯月形的池塘,周围芦苇环绕,朵朵莲蓬漂浮水上,构成一幅静谧恬淡的潇湘画卷。
环顾四望,空荡的山野间没有任何的炊烟,薄薄的雾气渐渐将视野遮盖,天地间渲染上一层朦胧暧昧的雪白纯色。
楚墨双手紧握,想要摆脱这无形的压力,重新掌握身体,却怎么也做不到。仿佛在这一刻,自己只是透过双眸看向世界,而身体,早已不属于自己。
陌生的环境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楚墨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为自己无法掌握身体而恐惧。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何人作弄?
一个白色的娇小身影从茫茫白雾中奔跑而来,头上朱红色的发髻玲珑精致,仿佛丛间飞舞的精灵一般灵动。
小女孩跑到楚墨身前,伸出小手拉住了楚墨。
楚墨的内心涌上一丝无言的感觉,仿佛在永恒长河之中,自己与这小女孩,或者说是这股纯净的力量,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这种联系存在于灵魂深处,从未发觉,却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很奇怪,一种无以言喻的感觉,楚墨的内心经历了星河万年的演变,正在变得纯粹自然。
小女孩冲着楚墨笑了笑,牵着楚墨轻盈的跑了起来。弯月般的池塘上升起一座七彩色的虹桥,小女孩和楚墨脚踏虹桥,如履平地,在虚空中漫步。
虹桥通向哪里,楚墨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此时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楚墨内心无比渴望知道,小女孩将带着自己去往何方?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王座,上面镶嵌着淡黄色的月石,象征着高傲与尊贵。
王座之上,坐着一位紫色华服的中年人,身后金乌环绕,天上地下,唯有其散发的光芒才能永恒存在,无法泯灭。
小女孩跑到王座之前,化作一只玉兔落在了紫衣中年人的掌中,乖巧温顺,时不时的撒撒娇,讨得紫衣中年人的欢心。
来不及猜测紫衣中年人的身份,头上的朵朵白云消散,化为无尽银河,无数星球环绕,神秘诡异的星球交错运转,美丽绝伦。
耳畔响起一两句嘟囔,听不清内容,隐约间是一些对日月神的不敬之语。楚墨不知为何脑海中会浮现这几句话语,身旁并无他人,应该是来自那浩瀚星空中某一星球的不起眼的小人物的牢骚罢了。
紫衣中年人看着头顶的万千星球,嘴角微微扬起,冷哼一声,身后金乌发出嘹亮的鸣叫,冲着一颗水蓝色的星球而去。
金乌所过之处,炽热的火焰席卷,将颗颗繁茂的星球变的荒芜。
转眼间,金乌便降落在那颗水蓝色星球之上。遥遥望去,隐约可以看到星球上的居民们燕舞莺歌,游船赏灯,丝毫不知晓即将发生的惨剧。
在紫衣中年人朗声大笑声中,水蓝色星球被金乌口中的金色火焰所烤炙,不多时便化作宇宙的尘埃,消逝不见。方才那些玩乐的人们,此时也变为了鬼魂,前往冥界转世投胎。
看到这一幕,楚墨心中震惊。他默默告诉自己,不论面前的紫衣中年人多么的尊贵,他的内心,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一个杀人不眨眼并以此为乐的穷凶极恶的恶魔!
楚墨的心中,对这个衣冠楚楚的紫衣中年人极其厌恶,楚墨想要开口,痛斥此人的罪行,即使死在他的手里,也无怨无悔!
但就在下一刻,这一切都消失了,彩色的虹桥,尊贵的王座,月牙般的池塘以及璀璨星河,消散在楚墨的视野之中。
一切都归于平静,先前的景色依旧停留在脑海之中,方才的一切仿若昙花一现,沉寂的现实又重归眼前。
白色,寂静的白色,毫无生趣的白色,仿若凋零的洛神花,孤独的绽放死去的芬芳。
愣愣的站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楚墨的心渐渐沉醉,不由自主的陷入幻象之中。
神识已被催眠,经历不属于他的经历,历练不属于他的历练。
而这一切,楚墨还并不知晓。
楚墨看到繁花盛开,纷繁月落,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一片静谧之中,度过了一生又一生。
无可自拔,确切的说是不愿自拔。楚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幻象之中,还以为自己经历了平凡的一生。
楚墨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怒吼着,哭泣着,咆哮着,想要用心中的怒气将世界粉碎。
幻境之中。
紫凰轻轻挽住帝国太子东方冉的臂弯,淡笑的看着楚墨。东方冉器宇轩昂,眉宇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用一种胜利般的口吻说道:“楚墨,你离开吧,只要你放弃紫凰,这帝国的美女任你挑选,官位任你抉择,将军,相国都是你的囊中之物。放下吧,放下一个紫凰,你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楚墨痛苦挣扎着,他想要嘶吼,但在幻境中他的声音几乎不可耳闻。他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因为他和紫凰也仅仅有过两面之缘,那种相思相守的决心,他不能保证紫凰也同样的坚定。
楚墨的心便如那飘零的落叶,渐渐沉淀。
静,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思。思,而后能得。
经历的越多,心智也愈加成熟。楚墨所欠缺的,便是人世间那潜藏的昏暗。人性的孤独,邪恶,自私,偏激,楚墨在幻境中一一经历。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侮辱嘲讽,正让这个方才二十出头的青年经历着常人一生也无法经历的苦难。
…………
“楚墨,对不起,我们家族不能给予你政治上的援助,请你谅解。”凌海信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
“而且。”凌海信继续说道。“鸿月下个月会嫁给琉岚国的狮心王子,先前你看不上我女儿,如今你应该不怎么在乎,只是鸿月想要你知道罢了,我只是起一个传话的作用,好了,不打扰你了,老夫告辞。”
…………
“师傅,不,师傅……”
楚墨丢弃了手中的长剑,连连后退,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鬼月。
鬼月一袭白衣,手中赤红色长剑横握,很失望的摇着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让你经历红尘,你却游戏人间,一次感情的背叛就让你颓废,我教授你的兵法你全都弃之脑后,教授你的诗词歌赋你用来讨女孩子欢心,你有何颜面见我?”
鬼月长剑所指,便要取楚墨项上人头。
楚墨想要辩解,可每次都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一剑,便刺向了楚墨的心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一片苍茫。
…………
眼眶深红,有不甘,也有气馁。被如师如父的鬼月如此否定,楚墨的心中无尽悲凉。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这样死去了,好不甘心啊……”
“如果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定不会像这样颓废……”
“儿女情长,不可深陷啊……”
“师傅,对不起,愧对您多年来的栽培,死在您的剑下,我无悔……”
…………
“醒来吧,醒来吧……”一个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回荡。淡黄色的光芒逐渐闪耀,自楚墨体内散发而出,神圣而又永恒。
楚墨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双眸紧闭,识海之中,一个白衣中年人正缓步走来,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孤傲之气,悠远而又深邃,便如那星空中最为偏远的天体,古老神秘。
“你是,天帝?”楚墨心中发出询问,因为这个人,便是那个和黑衣冥帝厮杀最终将其封印的那个人。
“没错,是我,好久不见了,楚墨。”天帝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影响到他的思绪。一挥袖袍,一只酒盅握在手中,仰头一饮而尽,继而看向楚墨,淡淡道:“又或者说,日月仙王,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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