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苑内。
一湾池水,星星点点落了几片花瓣。一道百步长的五色石子路横跨池水两岸。岸边桃花绽放,仿若柔美的仙子一般空灵。
风起,花瓣纷然洒下,落入池水,落到岸边,尽显妩媚妖娆。
淡淡琴音响起,时而清幽,时而厚重,一弹一弄透着些许的清幽,应和昨夜的细雨,诠释这初秋的早晨。
……
半盏红烛到天明,杯中酒,红嫱泪。暮春别离亦成秋。落叶零乱,庭院深深,花寂无人怨。
阵阵鸟啼秋晓破,点点桃花谁知落?萧瑟悲风空筝和。晓来抚琴,浅浅清清,谙呼也成音。
……
楚墨眼眸轻闭,屹立在五色小路的一侧。微风起,吹落那些无根的花瓣。花瓣洒下,追着微风,逐着流水,快意地奔跑嬉戏。
在起风的那一刻,楚墨仿佛融入了桃花一般,身形闪动间,百步的石子路已经穿行而过,不碰触任何一片花瓣。
那细若雨丝的桃花雨,轨迹依旧充满灵动,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般,显得那样的肆意。
琴声随着最后的撩拨,缓缓落下了音幕,只留下那哀婉的意境还停留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消散。
赫连琉璃起身,微风吹起她鬓角间的发丝,看到楚墨从那桃花路中穿过,丝毫不诧异,淡淡道:“你在我这里已经学习数日,《圣剑》中的剑意也已经讲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还要靠你自身细细体悟。”
“你之前所学过杂,终难成大器。如今将所学重新凝练,对你未来的修炼有极大的好处。”
“赫连姑娘。”楚墨说道。“刚才施展一番身法,虽说比之前要轻灵数倍,却感到消耗极大,若是连续施展,怕是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赫连琉璃略微思索,后道:“那是你体内的劲力太少,一般人通过食补或是一些特殊手段,能够强劲体内的劲力,维持战场上的消耗。”
“你之前有修炼过增强内劲的心诀么?”赫连琉璃反问道。
楚墨摇摇头,道:“从未听闻。”
“这种心诀一生只能修习一种,若是你已经修行过,那便再无提升的可能,但若是尚未修习,我这里还有一册修心法诀。”
“还请姑娘赐教。”楚墨拱手道。
赫连琉璃微微颔首,继而便回到了她居住的小屋中,片刻后便出来了,手中还持有一部卷书。
莲步轻移,来到了楚墨的身前。那飘逸的身姿,比之楚墨还要更胜。
赫连琉璃将手中的卷书交给楚墨,道:“内劲,是打通体内经脉之后,产生的一种劲力。聚集在体内丹田之中,在作战之时可以运用,减少身体的消耗,维持体力。这是一部比较上乘的增强内劲的心诀,唤作《九轩炼阳诀》。传闻乃是上古玄皇独门心诀,对增强体内劲力有极大的好处,你拿回去自己研读吧。”
说罢便转身,在那琉璃盏照映下,继续抚琴。
蓦然间琴声响起,一改之前的凄婉哀叹,如涓涓细流般的诗句,动人心弦。
同样的曲子,换了一个声部,意境竟是全然不同。林间鸟儿堪堪苏醒,听到如此流云般的音乐,不禁欢快的鸣叫起来。
楚墨看的呆了,这是怎样的一幅画卷啊,多想亲手将这幅画卷刻下,带回去独自欣赏。却又不忍心破坏眼前这美好的一幕。
缓缓转身离去,没有向赫连琉璃打招呼,只因为眼前这一幕太过美好。
若是破坏,于心不忍。
…………
落月城,帝王宫。
牡丹亭内,有两道身影正在石案上泼墨挥毫,所画之物,皆为亭外牡丹。
帝王好丹青,又极爱牡丹,帝王宫内自然处处牡丹盛开。而这牡丹亭又为赏花作画之绝处,自然牡丹盛开的更加妖艳。
仙云红,天外红,颤风娇。帝王诏天下之花卉,只为博取美人一笑。
幽蓝,嫣红,绯黄,雾粉,各色牡丹争相绽放。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仿若熏香一般。彩蝶流连花丛之中,扑扇着梦幻般的翅膀,演绎梦境般的绝唱。
那两道身影就在这牡丹亭中静静地立着,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双双停笔。
这时候,一位娇媚的侍女端着一羊脂玉酒瓶,以及两个玉色的小酒盅,缓缓步入牡丹亭。将酒盅轻轻放在石案之上,将羊脂玉酒瓶微微倾斜,殷红色的酒液从羊脂玉瓶中一滴滴的滴落下来。待到最后一滴美酒将酒盅填满,侍女才缓步离去了。
方才泼墨的二人举起酒盅,轻嗅杯中香味,显得极为满意。
“酒香更胜花香。”那位青年品尝着美酒,赞叹道。
那位稍显年老的中年人将美酒含在口中,缓缓咽下,悠然道:“酒香不似花香。”
轻咂两口美酒,感受着嘴中的余香,那位青年说道:“父皇,这牡丹花酿虽说是用牡丹花瓣酿制而成,但毕竟是酒,怎会和那牡丹花气味相同呢?”
青年口中的父皇,便是当今落天帝国的皇帝——东方问天。
而这位青年,便是当朝太子——东方冉。
东方问天目光迷离地看着亭外的牡丹,缓缓道:“二十多年前,大哥他为我们酿的牡丹酿,便是和那牡丹花香无异,醇美异常,至今无法忘记那般滋味。”
“父皇,您口中的那位大哥,究竟是何人?为何每每来此欣赏牡丹,父皇便感慨颇多?”东方冉问道。
东方问天轻呡一口牡丹酿,轻叹一口气,道:“都过去二十年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但在心中,不免想起那二十多年前,与他大哥一起游历江湖的日子。
见到父皇不愿提起,东方冉也只能微微叹息。对他来说,父皇二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就是一段永远不会提及的秘辛。但他相信,那段过去,和他逝去的母亲,有很大关联。
半晌,两人才回过神来。东方问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倚在栏杆上,抬头望天,想要看到些什么,却总是捕捉不到。
东方冉看到父皇思绪杂乱,想必是纠结于当年之事,便将画作拿起,走向东方问天。
“父皇,您丹青之艺高超,还请为孩儿指点一番。”东方冉谦虚说道。多年和东方问天单独相处,早就摸清了东方问天的脾性。
东方问天看了眼东方冉的所作牡丹,说道:“画作技法愈加娴熟了,可是,你所作牡丹,还不够妖艳。”
“不够妖艳?”东方冉略微吃惊,而后道:“父皇,您不是教导我,不可贪恋世间浮华,只看到事物的表象,而要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世间万物吗?我在作画之时,故意将牡丹妖异的一面隐藏,只将它的形貌画的神现,颜色换用了更为纯素的淡色。”
“冉儿。”东方问天借着酒意,缓缓道:“你说,这牡丹,它究竟好在哪?”
东方冉被问得愣了一下,说道:“牡丹,胜在花香飘逸,姿态万千,色泽浓郁。”
“既然牡丹比之其他花卉要更加妩媚妖艳,我们为何要将它最美的一面收敛,而去违心的追求那并不存在的意境?”东方问天不屑道。“冉儿,我们虽是帝王家,但也有自己的亲身感受,我们也是人。修心,没必要像苦行僧般禁锢自己的内心。去释放自己的感受,喜欢什么就说什么,认为哪里好就将最美好的一面表达出来,这才是真正的修心。”
东方冉静立片刻,久久不语。
见到东方冉并不说话,东方问天接着说道:“我教你的那些修养身心的经书,旨在让你不要沉迷于世间浮华,但如果令你变成一个违心之人,反倒是父皇的不对了。”
东方冉连忙道:“父皇并未做错,只是孩儿愚钝,无法领悟父皇真意。今日绘画牡丹,父皇一番言论令孩儿茅塞顿开。”
东方问天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仰望着略微晦涩的天空,朵朵乌云聚集,黑压压的一片覆盖在牡丹亭的上空。
“要下雨了么?”东方问天暗道。
这时候一位侍女手持一封书信,步入了牡丹亭。
东方问天比较随性,若是有什么加急文件,可直接送到他的手中,不必走一些繁杂的过程。
东方冉从侍女手中接过书信,便吩咐侍女离去了。
“谁的书信”东方问天懒洋洋道。
东方冉接过书信,看看封面,便道:“是凌海恩的亲笔书信,标明父皇亲启。”
东方问天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这个老狐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爱玩神秘。”说罢便接过书信阅读起来。
读着读着,东方问天笑容更胜。
“冉儿,过两日便是凌海恩弟弟的生日,你带份大礼去凌府拜会,顺便见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东方冉不解,但也不便多问,便道:“孩儿领命。”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牡丹亭中再待会。”东方问天摆摆手,吩咐东方冉退下。
待得东方冉离去,东方问天又打开书信,一抹同时带着狡黠和欣慰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多少年了,你终于肯现身了么。”东方问天将书信撕毁,静静坐在牡丹亭中,享受亭外堪堪落下的淅淅沥沥的细雨,以及虽然湿透却更显妖艳的牡丹。
书信上只有六个字——鬼月徒弟,待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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