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露珠尚还垂挂在草尖,潇潇细雨过后,花骨朵如春笋般散满花园。新生的枝桠怒放着,仿佛要冲破前世的束缚,进入另一个新的世界。
楚墨在凌府还在沉睡之际便出发前往岳府。天刚蒙蒙亮,朝阳还未升起,天边一抹红艳的朝霞,泛着微光,朦胧之极。初晨的空气透着昨夜秋雨的余味,格外空蒙。淡淡的薄雾散落其间,给初秋的早晨更添一丝静谧的韵味。
行走在泛心湖畔,那岸边娇嫩的荷花禁不住昨夜雨水的拍打,纷纷低下头去。几位渔夫正在岸边给小船撤去油布。淡淡的秋雨并不能给落月城带来萧瑟之感,反而将落月城清洗一番,仿若堪堪出浴的妃子,妩媚却不妖娆,虽失粉妆,却更令人心动。
岳府便在这泛心湖的岸边,只不过凌府在泛心湖的东面,而岳府在泛心湖的北边。泛心湖浩瀚非常,又被遮掩在层层山岭之中,无法观其全貌。每行百步,湖岸的景色便换了一副模样。方才眼中还是层层翠柳,此时已满目樱花绽放。
泛心湖的东北角,有一尊金牛像,沉浮在泛心湖中,时而被淹没,时而又浮现在人们的眼前。
穿过层层石廊,跨过部部凉亭。只有不到泛心湖总长三成的路途,楚墨竟走了两个时辰。这让楚墨不禁感慨泛心湖的庞大,以及落月城的繁盛。一路上欣赏着泛心湖的景色,倒也不觉枯燥。
当楚墨到达岳府之时,落月城早已苏醒。
恢宏的大门敞开着,面朝泛心湖,昭示着岳家的强大。登上七步之阶,踏入岳府。门内有左右两道石廊,踏入廊道,便被那杀伐之气极重的壁画所吸引。一幅幅壁画便是岳家的功勋,每一幅壁画之下都刻有岳家先祖的事迹。
“岳龙亭将军,天华十三年击退天狼部落,战死沙场,享年三十七岁,国葬。”
“岳海飏将军,枢天二十年征服海明帝国,枢天二十五年与云那部落作战,战死沙场,享年三十九岁,国葬。”
“岳秋山将军,宝铃四年破琼星部落繁星琼花阵,宝铃十三年代表帝国接受琼星部落归降,宝铃十七年与天狼部落作战,战死沙场,享年四十岁,国葬。”
……
看到这里,楚墨不禁打了个冷颤。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族?从百年前开始,岳家人便在沙场上征战,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沙场上战死。
岳家为了帝国,付出了无数年轻的生命,却从不抱怨,依旧是帝国最坚实的脊梁。忠天冢上,埋葬了多少岳家人?楚墨想都不敢想。
风萧萧,苍天依旧;
雨潇潇,英魂不落。
岳家人,作为一个武将世家,流的血,比旁人流的汗还多!也许,他们的祖训,他们的命运,便是每个人都死在沙场之上,数百年来从未改变。但是,有谁生来便要为他人而死的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去保护未曾谋面的人么?
楚墨茫然了。面对这样一个伟大的家族,楚墨想不出任何话语来形容,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廊道,穿过正堂,后面便是岳家的演武场。
演武场中只有两人,赫然便是岳云和岳霄。
岳云一袭白袍,手中横握一柄黑金长枪犹如蛟龙出世,在空中挥洒出漫天光雨。黑金长枪绕行的弧度极其诡异,仿若活物一般,在空气中游走。每一刺,都朝着岳霄的死门而去。
岳霄着一身黑色铠甲,方天画戟大开大合,将长枪的力道卸去。方天画戟侧锋如铡,尖锋如刺,力道更胜黑金长枪。仿若紫金神龙一般,霸道却不失沉稳。
黑金长枪再次以诡异的弧度刺出,岳云飞身而起,与长枪一道化作流光,刺向岳霄。岳霄腾身而起,方天画戟斜握,同样化作一道流光,仿若雷霆般向着岳云劈下。
岳霄势大力沉的一招竟被岳云轻易卸去,长枪诡异的缠住了方天画戟,两人胶着在一起,长枪与画戟,岳云与岳霄,两相对峙。
两人激战数个回合便分散开来,片刻后再次冲杀在一起。整个演武场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铿锵有力。
长枪上挑,横刺,显得那么妖异而又流畅。方天画戟每每以雷霆之势轰鸣而下,迎接它的都是一个圆融如意的弧度,而后便失去了力道,任由黑金长龙盘旋。
楚墨自问,自己在武学上和这二人差距甚大,不可以道理记。岳云和岳霄的武学境界已经超越自己不止一筹,终于知道当日岳云为何如此轻易就将自己擒住,自己在他面前便如孩童般幼稚。
轰鸣声不断,两人的身影也在演武场中穿梭,到得最后,岳云一枪抵住了岳霄的咽喉,这才双双停手。
楚墨看到两人静立在那里,便朗声喝到:“岳云、岳霄将军,楚墨前来拜会。”
岳云遥遥看了一眼楚墨,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思索的光芒,似有所感,嘴唇微动,对着岳霄示意了什么,继而便转身离去。
岳霄看到岳云离去,轻轻点头,转身看了眼近百米外的楚墨,朗声道:“楚墨兄弟,随我来吧。”转身随着岳云而去。
楚墨听得岳霄示意,便脚尖点地,飞身而出,紧跟岳霄的脚步。三人一同行到了岳府后院。
满园桃花纷纷飘落,经过秋雨的滋润,桃花开的更加妖冶空灵。仿佛落入凡间的精灵,为大地增添着生机。
岳云已经闪身进了一间阁楼,岳霄这才回头问道:“不知楚墨兄弟选了哪部武学,我也好帮你去联系宗师。”
楚墨淡淡点头,道:“岳霄将军,你给我的这部典籍中的最后角落里,记载着一部剑法,可惜只有描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学得这门杀伐之剑。毕竟从小练剑,若还有一丝机会便不愿弃剑,还请将军成全。”
“你倒是固执。”岳霄摇头道。“那部剑法我也听说过,可传承至今所会之人已经不多,至少我还不晓得数十年间有谁习过这部剑法,虽说剑谱还在,但很多东西不是剑谱所能记载的,若是无法得其精髓,那便极难练成这门剑法。”
楚墨拱手道:“在下愿意一试。”眼中的坚定让得岳霄十分无奈,不是不想将这部剑法教与楚墨,而是剑法无人教授,便如盲人摸象一般,无法窥其全貌。每一部剑法都有其精髓所在,若是只学得皮毛,那便失去了武学境界。武学境界上不去,何谈剑法?
其实,剑法倒是其次。真正对战之时,若是一板一眼跟着剑谱去做,反倒落了下乘。真正的宗师,不会去追求任何招式,而是靠着武学境界,以及对剑的感悟,去凭感觉出剑。一剑,便蕴含了很多道理。任何一剑,做到极致,便是招式。招式汇集,便是剑法。
岳霄叹息一声,道:“除了这部剑法,你就再没有其他选择?”
楚墨感到岳霄实在不愿将剑法传授给他,便道:“昨日在典籍中还选得一部枪典《天月诡枪》,不知岳霄将军可否找到习得这部枪典的宗师?”
岳霄点头,道:“这不难,我大哥便曾研读过这部枪典,只不过是为他的《妖枪》做辅助罢了。”
“楚墨,接着。”岳云急厉的声音伴随着一部泛黄的书卷从阁楼中飘出。
书卷从高高的阁楼中抛飞而出,楚墨腾身而起,脚踏空气,如长剑出鞘,直上云霄。一握便紧紧抓住那部典籍。只见书卷封面用狂草极其狂傲的标示着两个大字——《圣剑》。
怎样的剑法,才敢用这“圣”字为名?
岳云的身影飘忽而出,屹立在高阁之上,低头对楚墨道:“当日在忠天冢,我观得你一身剑骨,身怀剑心,极其难得。这部《圣剑》虽不是那部杀伐之剑,却是剑中精粹所在,你的武学境界实在太低,依旧停留在人境,还沉湎于招式的运用。这部《圣剑》你仔细研读,以你一颗剑心,想要领悟应该不难。”
这时,从阁楼中走出一步履蹒跚的老人,拄着龙头拐杖,厉声道:“岳云,我们岳家《妖枪》、《圣剑》、《绝戟》从不外传,你这么做,岂不是破了祖宗先例么?”
岳云轻轻叹息:“祖宗规矩?我岳家到我们这一代,也就剩我和岳霄二人,还谈什么祖宗规矩?”
“这三部典籍乃是我岳家之根本,乃是我岳家屹立落天帝国的依仗!。”老人气愤道。
岳云不理会老人的气愤,淡淡道:“武学,需要有人习得才能发扬光大。当年我岳家习得这三部神典,只许传与每一个有天资的岳家人。可那时我岳家多么鼎盛?光岳家嫡系每一代便有数十人,更遑论那些旁系。三部神典被人们习得,也不负盛名。可如今我与岳霄二人,一人习得《妖枪》,一人习得《绝戟》,仅这《圣剑》依旧埋藏在武道阁中无人问津。玄老,您宁愿如此神典埋没,也要遵循那虚无缥缈的祖宗规矩么?”
玄老气的直跺脚,看到如此情况,楚墨也了解了大概。这《圣剑》乃是岳家不传之绝学,如今岳云传授与自己,已经坏了祖宗规矩。可楚墨一身剑骨,胸怀剑心,实在不愿放弃这《圣剑》,便对玄老道:“玄老,我深知岳云将军将此《圣剑》传授于我,坏了您岳家的规矩。可我楚墨也非大奸大恶之辈,习得《圣剑》也一定不会辜负岳云将军的信任,若您不放心,在下愿下得血誓,盟天之约,若有违背,定遭天谴。”
玄老深深看了一眼楚墨,完全不理会他说什么,狠狠跺了两下龙头拐杖,道:“祖宗规矩都被你们败完了啊,败完了,败完了!”一连说了三个败完了,足见老人内心的愤懑。说罢迈着蹒跚的步伐,转身回了武道阁。
岳云下了高阁,道:“楚墨,虽不知你师父是谁,但能将你培养的一身剑骨,一颗剑心实在不易,你的境界极低,但剑骨难得,我不想埋没你。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楚墨点头,道:“谢岳云将军赏识,楚墨一定不辜负将军好意。”
“谢倒不用,我也不想我岳家三部神典从此埋没其中之一。那部杀伐之剑暂时不适合你,等你习完《圣剑》,境界高了,那些招式反而不算什么。”
“泛心湖南畔有一桃园,唤作琉璃苑。你去那里,会有人指点你如何习得《圣剑》。你所学过杂,也该好好的疏导疏导,将所学融为一炉。否则只会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好了,你先离去吧,我还有事与玄老交谈。”说罢转身又进了武道阁。
楚墨也不多逗留,握紧《圣剑》便出了岳府,回到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