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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缘(六)

广场长街一个花圃。

六个心比较野,在这前所未有的大阵仗之下,仍然勉力维护着“不逃回家找妈!”尊严的歪仔,正眯着眼睛,有些缩头缩脑地看向街对面。

从这里看过去,能清楚地看见四道封锁线。一是,由明晃晃的车载强光俯视形成的一级隔离带。二是,由各种警戒物什阻拦形成的二级隔离带。三是,由五六百荷枪实弹的特装警察排哨盯点巡逻构筑的三级隔离带。四是,由特种军人拉起倒刺铁线栅栏隔断并拉栓巡卫形成的四级隔离带。

至于往后,是一道十数米高的厚实军布,接着是低空里呈弧形与半月广场反切的直升机梯队,最后则是遥远海面悄然出现,数量不知的舰艇一类和数量更多的武装直升机。

而这眼前的一切,其目标赫然直指登仙石上明晃晃的斜插金光柱和紫云之内隐隐可见的神秘殿阁。

“靠,这回浩仔可算是拽上天了!”突然一个歪仔的感慨打破了场间的凝重,像霜打的茄子般焉儿吧唧的歪仔们顿时活了过来。

“是啊,就算升不了仙,也算是拽得没边没天理啦!”

“妈的!今晚针戳跳海男的主意是谁出的!”

“我,是我,可我没想闹这么大动静啊!”

“球,德性!老子是郁闷,**的一向自称胆大心大步子野,可这回怎么就怂了,狗日的,你该怂恿大家一齐围殴跳海男的!”

“对头!”

“是啊!”

······

“别瞎嚷嚷了,一帮马后炮!要是够胆就该在跳海男掐住浩仔时候冲上去!”

沉默,歪仔们立时沉默!

此时的天涯海,陷入沉默的不止是这几个歪仔,包括那些从闭锁的窗棂后投出关注目光的大人小孩,那些特装警察,那些未知序列种属的特种军人,一样沉默着。

·······

·······

被幕布遮蔽的半月广场一角,数十辆特种解放牌军卡不显眼地并排停靠着,其中四辆放下侧栏互相勾连,在巧妙伪装下与周围车辆一般无二的军卡上,十余名庄严正肃的战地指挥围着简易指挥台,神情凝重地看向端坐台首,手持绝密命令文本的总参杨文钊。

这时,面容刚毅的杨文钊开口了,“国防部的命令是,我部可便宜行事,海空和战略部队构筑的全面部署只是以放万一之变,我部无论是否取得有希望之进展,海空和战略部队都不会进行任何武力打击,我部务必仔细斟酌决断。”

“你们有什么建议和看法,现在可以提出来,不过要快,我们没有····”

“你们最好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卡啦啦!”却是一阵枪栓拉响随着一个突然出现在指挥台尾坐位置的老头连成一片。

“保护首长!”随着一声短促轻喝,四周警卫立即行动起来。

“慢!”杨文钊抬手制止了合围而上的警卫,两眼盯住这个悄无声息突破种种封锁监控,诡异出现,更说出比国防部命令更保守话语的神秘老头。

这老头,须发半白,异常精神,着一身青灰长衫,胸口奇怪地别着H市荣誉环卫卫士衔标,浑身上下看去普普通通,唯一让人琢磨不透的便是这老头此刻的表情太过平静,甚至还透着一种温和笑意。

当杨文钊看清老人容貌,不由有些纳闷,自己似乎见过此人,好像是在一次突击所谓的超自然神秘现象研究促进会时有所接触,记得当时,这老头平淡无奇,遭遇突击时也和其他人一般毫无还手之力,被定为受蒙蔽的糊涂老人,教育一番后便放了,不想,自己和一干专家却是看走眼了。

“再来杯茶,我想听听这位老人家的高见!”杨文钊轻轻放下国防部命令文本,异常平静地直视着神秘老头的眼睛,言语间赫然带着少有的尊敬。

“嗨,我这么一位老不死的又能有什么高见,只是,天涯海阁的传说,想必各位是知晓的吧!”

“知道,不过,那又怎么说!”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能打天涯海阁的主意。”神秘老头一句话说完便闭口不言,随手接过侍卫人员送来的清茶呷了一口,自在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明显在等待杨文钊的回应。

神秘老头的话意很明显,以前不是没有人打过天涯海阁的主意,只是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人成功!

杨文钊面不改色,可心底却不禁一阵紧抽,因为国防部命令文本之下就放着一份鲜为人知的特殊文档。

这份特殊文档是一位国防部已故杰出侦缉专家临终前提交给国土安全局的调查报告,标题是论神秘事件的可能性以及应对超自然存在的策略推演,不过遗憾的是,这份报告未能完成,提交后也未能被重视,只当做一名杰出侦缉专家的生平档案进行内部封存,杨文钊也是在一次资料查阅时偶然看到,觉得新奇就复印了一份,至于文档的科学性和严谨性,那已故杰出侦技专家也直言是“姑妄言之”。

这份文档记载的有,八年前,盛极一时的登仙盟在半月广场齐聚全国各分部精锐登仙,结果中途被一名卧底警员开枪搅局,至于精锐覆灭殆尽。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那一次,登仙盟甚至控制了H市及其左近州市的数十架武装直升机和上百辆警车进行护卫。

另外还有一些历史上未能证实的玄异传闻。

有秦始皇祭海登仙失败,终于派遣徐福出海寻觅。有明帝错失登仙机缘,终于派遣郑和七下西洋寻觅。其余则是一些民间野传,有一人得缘带着全家老小牲畜一齐登仙的,有一辈子苦觅机缘临到时却骇怕放弃的,有不幸溺水却意外遭逢登仙机缘的,甚至有登仙机缘降下时意图斩妖除魔的······种种秘闻,一一不等。

杨文钊望着老神在在的神秘老头,卧蚕浓眉不禁跳了几跳,他很清楚,尽管国防部的命令很简明清晰,可是,如果真如老头所说,真如文档所载,一旦抉择不当,惹怒那超自然神秘存在,后果确实是难以想象。只是,这一切,显然不是自己小小一个总参能够百分百预断的,更何况此时的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希望谈判专家能有所突破吧!”

就在杨文钊有些烦躁之时,指挥控制台处传来一声惊呼,“总参谋,有情况!”

这时,只见空无一物的简易指挥台中央突然幻起重重光影,这些光影呈立体形式,一时有些驳杂繁复,只是待眨眼间汇聚明定之后,却赫然是外间情形的绝真缩影。随着相关人员的操作,光影不断变换视界,片刻后锁定登仙石上空一个悬空而立的诡异身影。

“嘶!神仙?!”

········

········

就在一干指挥人员震惊于眼前诡异人物的超自然非人力量时,端坐尾座的神秘老头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老头姓顾,名世昌,是土生土长的H市人,以前曾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环卫工人,每天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最出彩的无非得过一次市级劳模荣誉。只是自从顾老五年前从H市花鸟市场淘回半部玄门秘典之后,顾老的生活全然改变了。

一天,权且把玄门杂术当做消遣的顾老,实在看不过几十年的几个老哥们被一个狗屁不通的所谓风水大师忽悠,于是出面拆穿了那人的真面目,顺便按照所知,帮老哥们调校一回家财运势安安心。谁想这聊作消遣的玄门杂术居然有些靠谱,这虚玄施为居然小有见效。

于是,顾老这个自称姑妄言之的非专业人士反倒一不小心成了怀着姑妄听之投机心理的街老巷友们眼里低调神秘的得道风水大师,用他们的话说,至不济就多弄两回嘛!以前那些个就算是叵着心,叵着财可也没准呢,这高下一目了然。

也因此,顾老对这半部玄门杂术愈发上心,不想无奈的是,秘典中占据大量篇幅,有着一套完备谱系结构的玄术符箓阵图一类却是从未见效,因为顾老根本找不到玄术催发的关键,灵气。不过,顾老本意就是聊作消遣,因着也不追究实用价值,自是依着那玄术谱系结构一路探究,几年下来,很是熟稔。

许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顾老几天前溜达到五星广场长街的擎星大厦时,不小心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于是决定研究一下。结果,顾老被那里的风水阵势和外泄的一种神秘气息给震住了,这哪是什么风水阵势,分明是玄门秘典中所载的显圣阵图,而那神秘气息则是久寻不到的灵气。

于是,顾老守决定守在擎星大厦前稍作进一步了解,顺便纳些灵气以研究符箓阵图所用,至于顾老不选择亲自进大厦探看,是因为在半部秘典里有郑重告诫:吾辈最忌同行不请而入。

几天过去,顾老还真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那就是有好几个看不透命相运势的“人”进入擎星大厦之后再没有出来。顾老知道有事情发生了,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时,顾老也打破了一直以来聊作消遣的心态,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顾老继续蹲守。

终于,今天早上,顾老遇到了那个有运无命的年轻人。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年轻人居然从大厦出来了,还惊惶失措地请求自己帮助。当时顾老犹豫了,最终没有答应,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看着那个年轻人失魂落魄地搭乘公交而去,顾老一下子怒了,怒自己的胆怯,怒未知存在的可恶,于是,顾老踏进了擎星大厦。

然而,似乎有些晚了,那大厦里所设置的聚灵阵势已悄然消弭,几个玄术祭画的显圣阵图亦灵韵无存!顾老仰首长叹,却忽而想到,既然那个有运无命的年轻人还活着,那就意味着他的夺命大运还未降临!于是,顾老循着直达公交杀到半月广场。

一路思索,顾老渐渐平静,终于醒悟过来,命运无常,自己又能奈天如何!唯尽力而已。

于是,当顾老找到那年轻人身影,觉出整个天涯海正弥散出大量灵气时,立即抛除了所有杂念,找了个隐蔽处盘身坐下,一门心思吸纳起灵气来,因为顾老心间有一种直觉,既然天生我才必有用,那么这用很可能就在眼前,就在那极有可能剥夺年轻人生命的大机缘之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机缘波及无辜!”顾老看着光影间那玄秘莫测的淡绿身影,却是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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