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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地下100公尺

蓝镜和清水穿越过主街,向着欧核组织的实验基地走去。清水惊异于蓝镜的慌乱。

“她是从来不慌乱的,”清水担忧,“即便是14岁那年那件可怕的事发生后,她都是不怕的呀。”

来到实验基地门口,警卫要求两人出示证件,清水呈示自己的护照,警卫皱了下眉头。

“她是我的客人。”蓝镜说。

警卫开门放行。

蓝镜的步子矫健飞速,清水紧跟其后。两人穿越过淡蓝色玻璃的欧核组织主厅,几个科研人员与她们擦肩而过。

“在这里你会常常遇见诺贝尔奖得主,刚才走过的那个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头脑一半都在这里。”

“我为你骄傲。”

“我为这里所担负的使命感到骄傲。”蓝镜说完左拐,清水急忙跟上。又走过难以计算的小门厅,突然清水在一个门前站定,喊住蓝镜,“等一下。”她指着门口一块牌匾,上面的字为:电子艺术奖奖给数码时代文化上的创新者万维网的发明者提姆·伯纳兹·李。

“万维网诞生于这里?真是令人吃惊。”

“没错。很多人误以为万维网来自美国。欧核组织的联网计算机让世界上的科学家们能共享每日的研究成果。对于人们对万维网诞生地的误解,欧核组织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因为这里每天都在创造奇迹,它们比万维网重要得多。”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条长廊的尽头,蓝镜突然用力打开一扇电梯门,清水踌躇地问,“我们去那里?”

“LHC,大型强子对撞机。”一阵冷风带着泥土气味从电梯的井下卷上来,清水觉得自己即便再冷静,她的心跳已经加快。

“大型强子对撞机是世界上最大的实验机器,你那么痴迷物理学,应该了解它的运作吧?”

“嗯,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管道,其中磁场快速交替转换,以便推动粒子在里面不停地做圆周运动。随着速度急增,粒子们逐渐达到惊人的速度,即接近光速。让一对粒子反方向运行,相互碰撞,碰撞出它们最初的构成元素。”

“对,其实就是模拟创世纪大爆炸,了解宇宙是如何产生的,它的构成又是如何的。也许随着这些谜团的解开,我们便知道了自己从哪里来,现在在哪里,未来又要去哪里。”

电梯“咯噔”一下停顿下来,蓝镜推开电梯门,两人已经置身于地下100公尺,似乎都感受到了头上的石头和沙砾的重量。有风声在耳边沙沙作响,灯光昏暗,只有她们正在走的小段路自动亮起灯光,随后又在她们身后熄灭。清水翻起了衣领挡风,心想,蓝镜的实验室原来是在地下。

她们正行走在一条宽大的隧道里,身旁是一根巨大的铬钢管道,那管道在黑暗里闪闪发亮,这就是大型强子对撞机了,它看上去似乎并不复杂,就是这台机器能解开人类最后的谜吗?

隧道看上去是直线的,但是清水知道它其实是环形的,因为这个庞大的机器直径要达到27公里,因此就难以看出它的弯度。

清水试图以均匀的呼吸来调整情绪上的不安。一时之间,她突然有错觉,觉得自己和马丁又回到了他们曾经抵达过的神秘小镇。

那一年,她的生活受到重创,是马丁把她从欧洲带回到了她的亚洲。那是一个无比奇异,难以置信的小镇,名字叫做枕安。因为徒步旅行的极度疲劳,他们不知是如何地到了那里的。只记得两人昏昏沉沉坐在火车上,当时那个地域正发着洪水,于是看不到正在行进的铁轨,感觉象是坐在水蛇的腹腔里。一路上从水里零星露出一些房子,这些房子的向南面都被削去了一半,于是被迫露出里面精美的构造,甚至被遗弃的家具。所有的建筑巧夺天工,令人惊叹不已,同时又被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直搅得心里觉得不适。

如今,她和蓝镜也行进在一个封闭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腹腔”里,不知道沿着这里会抵达哪里,什么又在等待着她们。她发现蓝镜那有着紧实肌肉的腿走得不再矫健,它们开始越来越迟疑,越来越缓慢。

“一切都好吗?”昏暗中清水忍不住问。

蓝镜突然猛得转身,眼睛里充满恐惧,手指不住地按住哆嗦的双唇。

“清水,原本今天只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带你参观一下我工作的地方。但是,昨天下午起,发生了??”她欲言又止。

清水等待她继续话题,却见蓝镜突然用手指按在一扇门前的一个小盒上,清水猜是安全扫描系统,门发出启动声,打开。

屋里一片黑暗,门却在背后自动关上,发出“咔嚓”一声。清水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听得见蓝镜发出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近旁。

“怎么没有灯光?”

“等一下,你会慢慢适应这里的光线。这里保持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以防止物品受到光线的辐射,这样才能保证实验的精确度。”

“你刚才说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黑暗里,蓝镜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但清水听得见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过了半分钟之久,蓝镜突然问,“你知道‘上帝的微粒’吗?”

“不知道。”

“确切地说,大型强子对撞机一种都在找寻这种神奇的微粒。它的名字叫做希格斯玻色子,是所有物质的质量之源,其它的粒子都是在希格斯玻色子构成的场中,受其作用才产生了惯性,最终有了质量。如果能在这里找寻到希格斯玻色子,它将会同时产生叫做希格斯单线的第二种微粒。”

“我还是不明白这种叫做希格斯单线的微粒有什么作用。”

“它将改变世界,改变我们的生活!”蓝镜开始激动起来,大声喘气,“因为希格斯单线具有进入额外空间的能力。”

“听上去很有趣。”清水压抑着自己的无比激动。她的视力在恢复,已经隐约看得见她们身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个空间有点象珠宝展示会,有着高低不同的展示台,上面陈列着不同形状的奇怪容器,空间很大,看不到它的尽头,她发现蓝镜正在向着左侧移动。

“昨天下午,我在这里发现了一种奇异的物质,我不能肯定??”蓝镜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跟我来。”

光线实在太微弱,脚下的热绝缘地板是黑色的,清水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

“只管走,地上没有任何东西。”蓝镜说着靠近一个实验台,站在一个形状呈葫芦状的容器前,“清水,你来看。”

清水凑近蓝镜调整好的观察镜,仔细往里看,“我的天!”她惊叹。

她看见一束橘红色的光被固定在两端呈蓝色的光团里。

“为了让它不接触容器壁,我用两个磁场的交互作用把它悬浮在真空中。”

“那蓝色的光团就是磁场?”

“没错。”

“那么这橘红色的又是什么?”

“如果没错的话,它应该就是希格斯单线。”

清水回头,看着蓝镜,心狂跳。

蓝镜继续,“希格斯单线不仅能抵达额外空间,还能够向前或向后穿梭于时空,出现在未来或者过去。如果能够证明它就是希格斯单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人类历史的新篇章即将开始,一个没有逻辑性的,无序的世界??”

不仅能抵达额外空间,还能够向前向后穿梭于时空,出现在未来或者过去。清水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着蓝镜的话,以至于蓝镜后来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清水转身又去看希格斯单线。观察镜里的橘红色光团突然开始震颤起来,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清水大惊失色,想要告诉蓝镜正在发生的奇异变化,可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响,一个很多年前非常熟悉的男音,那个男音深沉而又温柔,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清水——清水——”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响,充斥着她整个脑袋。

清水不知道这一刻正在发生什么,又将要发生什么,突然的伤感和惊恐让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双手震颤着,去触摸那个置放着希格斯单线的容器,它很轻,一下被她捧在手心里。

“清水,你要做什么?”蓝镜大声质问。

“我也不知道。”清水神情恍惚,手里的容器霎那间应声落地。

“不!”蓝镜大叫,冲上前去接。

可是容器早已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哗啦”散成无数碎片。然后,蓝镜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看见清水小宝依旧一脸恍惚,眼里空无一物地看着前方,一团幽兰色的光包裹着她,它们变幻着渐渐散开,又变作无数颗繁星,困惑的惊呆了的清水正慢慢隐退进黑色的空洞里。清水突然张大嘴,迸出两个奇怪的字眼,也是她最后留下的话,她说:“地图。”

“清水——”蓝镜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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