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蓝镜和瑶枝从白屋里一起走出来,已是傍晚时分。月夕提议,"去我那里坐坐吧。"这个下午着实令人有点不知所措,她们觉得有点虚弱,似乎只有和同伴在一才能商量出一个对策来。
她们坐上月夕的车驶向琉森,一个与楚格相邻的城市。抵达后在城市火车站的对面坐上一艘游轮,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去往一个叫做蔚姿瑙的小镇。在船上她们喝了点气泡香槟,想要放松下,游轮在蓝绿色的四森林湖里稳稳地行进,瑞吉峰巍然站立在暮色里,有人站在扬着白帆的船上向她们和其他游客人招手。空气极为清爽,瑶枝靠在围栏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好美的景色,可是却没有心情欣赏。你们两人如何看待百慧的那些话?"
蓝镜想了一会儿,"我无法对未知的东西进行评论。对清水留下的那张地图和那句话也很不理解。"
"清水是我们的好姐妹。我宁愿相信百慧说的是真的。只要我们的朋友还活着,我就会尽自己的力量把她找回来。"
"清水的失踪和百慧的话的确令人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到底是按地图寻找那些奇怪的东西,还是静观等待安全局的搜寻结果。蓝镜,作为当事人,你是如何看待额外空间的?"月夕问。
"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是三维的,可是当空间锁定在三维时,粒子属性和力的关系似乎难以解释,而在高维空间,那些关系才显得天衣无缝。"
"如果它们存在为什么我们看不见?"瑶枝问。
"这个或这些额外空间可能是卷曲的并紧缩到小得看不见。我们的生理机能让我们只能观察到大量原子的集合,即使是高分辨电视机或电脑显示器的像素通常都小得我们看不见。"
"难道现在清水就在那些小得看不见的空间里吗?"瑶枝着急了,"那么说,她就不可能是从前的样子了,这么小的空间怎么容得下她?"
"这个额外空间可能小得我们无法观测到也可以是无穷大。让我来打个比方。如果这个空间很小,就象我们看到一根缝衣线,它看上去是一维的,因为它只是一根线条,而实际上我们都知道线是有粗细的,它有一个横截面,所以它是三维的,只是在我们的眼里,因为缝衣线很细,我们就把它看作一维。这个小得无法观察到的空间可能就是一个无比小的卷曲起来的空间。如果这个空间是无穷大,那么我们生活的世界可能只是其中飘浮的一个三维泡泡。这里有一个故事,1884年,英国数学家埃德温.阿伯特写了一本小说叫作「平地」,故事发生在一个二维的宇宙,那里的居民都是二维生物,有着不同的几何形状。一个正方形被领进了三维世界进行参观。当正方形看到一个球体滚过它时,正方形看见的只是一摞由大变小的盘子,也就是球体的横截面,在正方形二维的世界里它无法看见三维的东西,就象我们身处的三维世界无法看见和理解一个更高维的世界。我们的宇宙是一个辉煌壮观的建筑,在这个建筑里,也许还存在着和我们一样的许多泡泡。"
"我更希望清水是在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泡泡里。"瑶枝用手去擦脸上滑落下来的泪。
"能量是不会凭空消失的,我相信她一定存在于某处,也许就在我们身边。"蓝镜肯定地说道,"其实人类传说中的地狱和天堂在我看来似乎也是在说额外空间。"
一小时左右的船程,她们到达蔚姿瑙镇。小镇依山傍水,葱绿宁静,前方是四森林湖和瑞吉峰,后方是一座小小的山坡,上面散落着几户人家,房子的外墙粉刷成各种鲜丽的颜色,窗户沿上搁着鲜红的花朵。
“这里算是农村了,镇上才一千两百来人,谁都认识谁,但是又可以说谁也不认识谁。”月夕带着蓝镜和瑶枝往坡上走,“说认识,那是因为就这么块小地方,进进出出,背后都有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你,但是真打了照面或者大家一起出去喝一杯,交流的又是极表面的东西,这就是瑞士人的性格特征,有好奇心但害羞保守。”
“世外桃源恐怕也就是这样的吧。”瑶枝看着周围的风光感叹,“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在世外桃源里做什么。一方水土一方人,再美丽的风景对于我们这类城市来的人似乎就没了意义。”
她们来到月夕的屋前,瑞士的建筑有种特点,外表朴素,内容舒适,一切都井井有条,谈不上豪华却有种从容的优越,那种优越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乱的中立国所特有的气质。
打开门,月夕屋内所呈现的艺术风格显然占据了蓝镜和瑶枝所有的注意力。
她们进门的时候迎面是一张巨幅画,画上一只白色的蜡烛衬着灰绿色的背景静静燃烧着。明明知道那只蜡烛是假,但它绽放出的火苗是那样得真切和动人,望见它的那一刻就让人的心和身体柔和下来。
“是GerhardRichter的作品,一个德国艺术家,这幅是仿制品,被放大了,真品估计要在拍卖会上卖过千万美金。”月夕说着转身进了厨房准备茶点。
两人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灯光和墙上的“蜡烛”,整栋房子的窗户都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天花板是鲜红色的,地板是漆黑的,墙壁白色,最醒目的是墙壁上到处都是被打开的蚌壳类动物,肉体被剔除干净,都有一颗小小的珍珠嵌在接合处。
“GerhardRichter的创作喜欢建立在摄影的基础上,这幅作品能够营造夜晚的气氛,安宁,祥和,神秘。我爱这幅画,还因为我只生活在黑夜。”月夕麻利地摆放上小食和茶水。
“只生活在黑夜?难道你不喜欢阳光吗?不喜欢窗户外迷人的景色吗?”瑶枝在一个镶嵌着金色皇冠的红色沙发上坐下来。
“从十多年前起,如果没有必要我只在夜晚出门,因为阳光会加速皮肤的衰老,我讨厌变得难看。”月夕坐下,在一张黑色的椅子上她的脸被衬托成一个中国瓷盘。“白天没有想象力,一切都暴露在日光下,夜晚却是那样得迷人和自由,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任何想法都有希望。因为长期没有在日光下,我的皮肤和眼睛已经不太适应太阳了,灵魂也是。”她指了指胸口,蓝镜发现她的胸口挂着一个古旧的钥匙,看上去并不象首饰。
“我带你们到楼上去看看吧。”月夕带着两人踏着盘旋楼梯向上,光线越来越黑,当她们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时,她们被密不透风的黑暗包围了。月夕用打火机点燃了廊道墙上的一盏油灯,二楼的景象才晃晃悠悠显现出来。廊道极为狭窄,因此显得它很长很长,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地毯,地毯上有散落的红玫瑰花瓣。所有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好多门,这让瑶枝想到了蓝胡子的故事。蓝胡子的故事讲了一个有钱的绅士,他娶了很多妻子,可都无故失踪。村上有一个美丽的女孩,第一眼就爱上了蓝胡子,两人陷入了爱河,不多久蓝胡子便娶女孩为妻。有一天蓝胡子交给妻子一串钥匙并交待她,“你什么门都可以打开,就是走廊尽头那扇门不能开。”可是,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女孩还是打开了那扇神秘之门,而在门背后是蓝胡子前任妻子们的尸骸……
走在昏暗的廊道上,瑶枝不得不紧紧捏着蓝镜的手。月夕缓缓推开第一个房间的门,一道白光射了出来。这,是一间颇大的浴室,足有50平米,所有的一切全都用白色大理石砌成,中央是一张法式的骨瓷浴盆。在浴盆面对的墙上挂着三幅画,画中是三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她们的***还没有发育,大腿和臀部紧致和柔弱,脸上是懵懂的神情。在第一幅画上,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孩抱着一颗巨大的导弹,美丽的卷发上扣着贝雷帽,她站在夜色里,脚背被黑色的海水淹没;第二幅是女孩坐在浴缸里,嘴里衔着潜水装置,面前是一只黑色的橡皮鸭;第三幅是一个衔着棒棒糖穿白色体恤的女孩,她的下身赤裸着,边上全都是玩具,仔细看那些玩具都是**的塑胶**。
月夕默默地说,“这三幅作品来自TrevorBrown,一个英国人,他的作品揭示的是日本社会的阴暗面,体现的是天真,暴力和性。我在他的画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他的画让我决定离开自己的前夫,想要成为一个艺伎。”月夕回过头对两人妩媚地笑了笑,"在这个已经极度欲化的世界里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些极端的艺术表现呢。所有的商品,包括艺术品,都在以挑动人类本能的冲动为目的,其实有些被我们道德传统回避的本能的冲动其实最接近真理。”
"那么什么是你的真理?"蓝镜不禁问。
"我的真理是我三十岁之后才发现的。我一直在寻找人生的目的和意义,结果发现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真理就是被自己敬仰的男人统治并成为他的殖民地。我讨厌现在的女权主义,她们看上去很丑很不性感,她们这是在自找麻烦,丝毫没有好处。"
她们从浴室出来,月夕又为她们开启了其它的房间并展示了其中的收藏,除了廊道尽头的那间房。在月夕引两人下楼的时候,蓝镜和瑶枝都禁不住向那间房望去。
"最后那间房里是什么?"瑶枝有点白目地大胆问道。
月夕下楼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没有答话。
下楼的时候,蓝镜看着墙上大大小小的贝壳,她们在幽幽灯光下闪烁出淡淡的粉红色,于是问,“月夕姐你喜欢贝壳?”
“那些打开的贝壳象征着女性柔美的**官,里面小小的珍珠是**。张爱玲说过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每个女人都应该象爱护自己灵魂那样爱护自己的**官。”
一番话让蓝镜和瑶枝面面相觑,走回客厅,月夕又为两人斟上茶。蓝镜赶忙说,"我们已经打扰了,再坐一会儿就走。"
月夕放下茶壶,幽幽地看着她们,"你们可听说过在楚歌山上那座私立贵族学校里流传的一个故事?"
蓝镜和瑶枝摇摇头。
"创立那所学校的公爵的女儿曾画下99幅油画放在城堡99个房间里。听说公爵的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一个古老的秘密。公爵的女儿是家族最后一名成员,膝下无儿女,于是她把这个秘密藏在4幅画里,希望一个有资格获得它的人能解读它。"
"那这个秘密是关于什么?"瑶枝问。
"听说是关于世界的本质,时空的秘诀。"
瑶枝捂住嘴发出惊叹,蓝镜却轻轻地笑了笑。
"听说清水收藏过一幅画?"月夕又问。
两人相视了一下,各自摇摇头,表示对这件事不知。
"只是随便问一下。那么你们两人对百慧的请求如何决定?"
蓝镜和瑶枝默默喝着茶半天不说话。屋里的空气好像正变得稀薄,墙上那支"蜡烛"仿佛在吸进了屋里的氧气,让人感觉呼吸困难,心怦怦跳。
"我决定与其等待安全局的结果,不如尽快按照清水留下的地图开始搜寻。"瑶枝惊讶于蓝镜突如其来的决定,蓝镜继续说,"我这么决定,不是因为相信百慧所说,而是想知道清水借用地图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那么我也决定尽快动身。"瑶枝举手赞成。
"算上我。"月夕站起身伸出手,于是大家把手相叠,坚定地看着彼此,做下决定。
送走蓝镜和瑶枝后,月夕轻轻关上门,踏上去往二楼的阶梯。她没有开灯,熟悉地在黑暗中走到廊道的尽头,微微蹲下身,用胸口链子上的钥匙开启了房门,站起身,缓缓地转动把手,门开启了。
如果没有清水跌入时空这一稀奇事,月夕是断不会相信格雷斯小姐在油画中藏入秘密的传说。世人都在盛传2012是世界的末日。但月夕相信2012是人类时代的结束,却是另一个时代的开端,在那个时代也许不再有人类,而只有神,一个神的时代!而她,月夕,将会得到去往那个时代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