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你醒了？”见莫蔚苏醒过来，武帝很是高兴，露出一抹温和欣慰的笑容，整张脸看起来，也没那么严肃了。
有了之前鬼尊的教训，尽管这个武帝看起来与冥王的情分不浅，莫蔚仍旧不敢托大。
再说，她毕竟占了人家弟弟的身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当下莫蔚虚弱一笑，努力做出一副感动、愧疚外带惶恐的样子，极力忽略那刺耳的字眼，艰难地道：“臣弟先前多有冒犯，还望皇兄恕罪。”
武帝哈哈一笑，颇为豪迈地说道：“自家兄弟，这么见外做什么，臣弟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莫蔚摇了摇头，轻声道：“臣弟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府修养一阵子，还请皇兄恩准。”
武帝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莫蔚的肩膀，点头道：“也好，皇弟这次大病，定是太过操劳所致，朕派风一护送你回去，皇弟就在府中好好休息便是。”
待莫蔚回到王府，已是第二日清晨，经过连番的打击，又折腾了将近一夜，她早已是精疲力竭，直接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好好思索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和接下来的安排。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各色花儿竞相开放，正是一片好春光。
冥王府里却暗流涌动，波涛汹涌。
距离王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已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来，王爷闭门不出，书房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动静。
王爷既不传唤下人服侍，也没有任何吩咐示下，只从门口明显有人动过的饭菜上，判断出王爷还活着的讯息。
整整五日，王府中观望的各路人马，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漪兰居。
“挽月，王爷他，还是没出来吗？”容颜清丽，气质婉约的素衣女子，神情憔悴，坐立不安。踌躇良久，还是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是的，王妃。”侍立在旁的绿衣女婢，也是一脸愁容。
看着自家王妃为着王爷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短短几天就将自己弄得憔悴不堪，挽月不禁又气又急。既替主子不值，又为主子心疼，连带的，对那个狠心的王爷，更是暗恨不已。
“挽月，我，我想……”眼见主子又要犯傻，挽月急忙上前两步，接口道：“主子，您饿了吗？奴婢去给您弄点吃的吧！”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挽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看着赌气而去的婢女，女子无奈地道。
“是，奴婢知道，您想去看王爷，是吧？”挽月转过身来，一脸的怒其不争。
素衣女子被挽月道破心思，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有些希冀地看着她。
主子如此不争气，看得挽月气不打一处来。
她努力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开始数落起自己的主子来：“我的主子，我的小姐哎，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这王府里的境况，表面上看起来是王妃、是主子，暗地里，就是一个扫地的奴才，都敢给您摆脸色、使绊子，若是没有王爷的默许，哪个奴才敢这么做？”
“他根本就是存心为难您、折磨您，您都自身难保了，干嘛还总是惦记着王爷不忘呢？您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哪一次领了您的情？”
“您为他整理房间，他转眼就就把您碰过的东西全部扔掉；您为他做的衣服，他甩手就赏给了街上的乞丐，还处处针对您，让您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远的不说，就说一个月前，他嫌您奉的茶太热，当众将茶盏扔到您身上，责骂了您一通，还罚您禁足半月；十天前，为了媚夫人，他又毫不留情地打了您一巴掌，好几天脸才消肿……”
挽月原本是气呼呼地，可说着说着，自己倒先忍不住哭了起来，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泪水，还欲再说，却被一个微微哽咽的声音打断，“挽月，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这些话在奴婢心里憋了很久了，要不是怕您伤心，奴婢早就说出来了，可今儿个，奴婢实在忍不住了，您就让奴婢说完吧！奴婢从小就服侍您，和您一块长大，奴婢是个孤儿，没什么亲人，在奴婢心里，您不仅是奴婢的主子，更是奴婢的亲人，您的心思，奴婢都明白；您心里的苦，奴婢也都知道。”
“平日里被人刁难，被人谩骂，您让奴婢忍，奴婢也都忍着，毫无怨言，可看着您被这样作践，奴婢心疼啊！王爷心里根本就没有您，您做什么都是错，您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
“万一，万一王爷他又抓着您什么错处，又处罚您怎么办？您何必去自取其辱？”
“小姐，您嫁入王府这三年来，处处谨慎，处处小心，处处忍让，生怕行差踏错，可换来的是什么？王爷他又是怎么对您的？奴婢在旁边看着，都真的为您不值，为您心疼啊！小姐，今日无论您说什么，事后怎么惩罚奴婢，奴婢都不会让您走出这个门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挽月边说边流泪，衣襟很快就湿了一大片，最后索性跪在门口，堵着出路，铁了心要拦住主子，一双泪眼倔强的看着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眼圈微红，一双水眸噙满了泪水，缓缓走到挽月身边，与她相对而跪。
挽月一惊，诧异地叫道：“小姐！”
素衣女子微微一笑，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伸出右手，素衣女子一面轻柔地为挽月擦去眼泪，一面轻声道：“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挽月是为我好，是这偌大的冥王府里，唯一真心为我好的人。你从小就跟着我，我们虽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你懂我，我懂你，你为我不值，为我担忧，为我心痛，我都明白，我又何尝不为你心疼？是我害你白白受人欺辱还不能反抗，这都是我的错！”
“不，小姐，”挽月哭笑着摇头，“这不是您的错，奴婢从来没有怪过您，是奴婢自愿的。奴婢知道，您心里更苦，跟您受的苦比起来，奴婢受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啊！”素衣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盛，语气也越发轻柔，只是泪水落得更凶，“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过，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我的挽月，永远也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小姐！”挽月看着素衣女子，眼里虽含着泪水，却渐渐有了笑意。
素衣女子擦着挽月脸上不断落下的眼泪，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认为王爷不是我的良配，希望我早日离开王府，远离王爷，摆脱苦难。王爷他如何待我，我自是心中有数，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放手，我也想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可我每次一这样想，这里就好痛好痛……”
素衣女子抓起挽月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流着泪哀声道：“它不停地对我说：不要！不要！不要……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挽月，我好累，好痛啊！可它还在不断地跟我说：不要！不要！不要……”
“小姐！您别说了，奴婢懂了，奴婢这就陪您去看王爷，您别说了……”挽月再也听不下去，紧紧地抱住素衣女子，两人失声痛哭。
一种苍凉、无力在空中缓缓升腾，在空旷的房间里始终萦绕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