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府的前厅里,此时正坐着两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一人穿黄衣,一人穿蓝衣,面容俊朗,衣饰华贵,正一面品茶,一面交谈。
准确来讲,是黄衣男子在不停地说,蓝衣男子则一直安安静静地品茗,偶尔在黄衣男子不耐烦时,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成功地止住黄衣男子即将喷发的怒火。
“我说文君,我说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终究是受不了蓝衣男子如此明显的敷衍的态度,黄衣男子“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满脸怒气地向身边一直好整以暇品茶的蓝衣男子吼道。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着急?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朋友?为什么他偏偏被他吃的死死的?
蓝衣男子,也就是杜文君,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杯中的茶水,这才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即将暴走的丁少阳一眼,开口道:“你这么急做什么?等冥王出来,不就知道了?”
“你这不是废话!”丁少阳狠狠地瞪了杜文君一眼,气道:“我当然知道等冥王一出来就有结果了,我这不是……我,我就是着急不行啊?我可不像你,这么沉得住气,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直接当被子盖!”
“不过,说真的……”丁少阳变脸极快,很快就不见了刚才的怒气,笑眯眯地探过身来,“我还真期待,哪天能亲眼看到你这张平静的面具龟裂的样子呢!”
杜文君轻笑一声,低头接着品茗,心中则暗暗回道: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见杜文君不作反应,丁少阳百无聊赖的重新坐好,又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杜文君,暗自嘀咕:真不知那茶有什么好喝的,整天抱着茶杯不松手!
左顾右盼中,门口现出了姗姗来迟地冥王的身影。
同时,杜文君也看到了门外的人,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整了整袍子,与丁少阳一同一揖到底,齐声道:“参见王爷!”
待到起身,杜文君和丁少阳才发现,冥王身后,还有着另一个身影。
不是总管何顺,而是冥王妃——风弱惜。
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又规矩的行了礼。虽然冥王妃并不得宠,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这本来也就是他们的特长。
独孤夜暗暗打量客厅里的两人,顺便从记忆库中搜索关于杜文君和丁少阳的资料。
丁少阳——武将之子,父亲丁武乃是盛世王朝三大武将之一。
本人性格直爽,心直口快,常年醉心于武学之中,除了跟着杜文君与“冥王”寻花问柳之外,就是闷头练武,好似人生只有练武、找女人这两件事。丁武曾多次试图让儿子步入仕途,奈何丁少**本无心官场,态度强硬,气得丁武几次扬言要与之断绝父子关系,可最后妥协的,却总是他自己。久而久之,他拿自己的儿子,更是毫无办法。
杜文君,父亲杜言诲位居高位,官拜大司马,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可惜风光的背后,总是隐匿着这样或那样的阴暗。因为是青楼女子所出,杜文君在杜家很不受待见,就连杜言诲对他也是视而不见。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责难,也正是这样的生长环境,才造就了今天这个永远带着微笑面具的杜文君。
他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是一只藏起了尖牙利爪的腹黑狐狸,谈笑间可致人于陷阱而令人不自知。你永远无法从他那幽深如谭的双眼和一成不变的微笑中,看出一丝一毫的心思与端倪。从认识他至今,两人还从未见过他为任何事或任何人,稍变脸色,这也是之前丁少阳慨叹的原因。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几乎是瞬间,独孤夜就在心底对杜文君作出了如斯评价。
犹如高贵的森林之王——狮子,即使酣睡,也让人无法小觑!
不过,独孤夜微微笑了起来,他也不遑多让就是了!
无论是前世的莫蔚,还是今生的冥王,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的他,更是两者的综合,若真论起智谋心机,天下间又有几人是他的敌手?
三人之中,也只有丁少阳因为性格使然,略显单纯,然而,能与冥王和杜文君成为莫逆之交的人,真的如此简单吗?
“少阳和文君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独孤夜自若的在主位上坐下,风弱惜则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杜文君看了风弱惜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但笑不语。
丁少阳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急了,“呼”地站起来,瞪大眼睛道:“王爷,你不会忘了吧?半个月前,我们可是约好,今晚一起去风满楼的,难道生了场病,王爷就不记得了?”说完,还拿着一双牛铃似的眼,气鼓鼓地瞪着他。
闻言,风弱惜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颤,揪紧了自己的衣摆,默默地垂下了头。
独孤夜抚额苦笑,看来,这个身体遗留下的问题,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上午,他本是想早日处理好侍妾的问题,离开盛京这个是非之地,结果却发现,他根本就不了解她们的情况,只好暂且搁下,吩咐何顺去整理所有与她们有关的资料,而晚上,竟又来了两个人邀请他去逛青楼!
没错,风满楼是青楼,还是盛京首屈一指的青楼!而他们三人,更是那儿的常客。若是以前的“他”,肯定是欣喜万分地与好友同赴温柔乡,可现在的他……
独孤夜眉峰皱了一下,又松开,淡声道:“最近身体微恙,有些倦怠,所以一时忘记了,你们自行去逛便是,不用顾虑我这个王爷。”且不说他压根儿就不想去,就是他有没有能力去,还有待探讨!
杜文君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品茗,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眸中所有的思绪。
丁少阳惊得一愣,然后就开始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诡异。
“怎么?可是有何不对?”独孤夜语气平淡,任由他打量,并无一丝不适。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他又如何在一系列的阴谋诡计中周旋自如、游刃有余?
而且,他们应该也发现他的变化了吧!
他本来就没打算再隐瞒任何人,那份伪装,已戴了三年,是时候脱下来了。再说,他也不信这么长时间,他们两人没有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不然,也不会一直跟着“他”!
只是,为了这份伪装,“他”害了太多女子!
丁少阳捅了捅身侧的杜文君,低声道:“我听人说,王爷前几天中了邪,这会儿不会是还没好吧?要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杜文君笑瞥了丁少阳一眼,转过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也很是奇怪,莫不是……”他拉长了音,见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方悠悠道:“莫不是因为王妃在此,王爷怕惹得王妃伤心,所以才推辞不去?”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了少许试探和调笑。
丁少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上去好笑之极。
独孤夜摇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身侧原本安然静坐的风弱惜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王爷,难得丁公子、杜公子一片盛情,您不如就应下吧!”
要说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堵得独孤夜胸口烦闷不堪。
他转眸定定地凝视着身边的女子,女子神色安宁祥和,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过了一瞬,面沉如水的独孤夜缓缓道:“你,很希望本王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