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路边胡乱吃了点东西，拿着那个学校的地址在巴士站到处问人怎么去。“您在这坐某路，到了木樨地下车，往北二百米走，到了一栋什么大厦前边的某站，坐某方向的某路车，过十一个站就到了。”路边一位热心的大妈解说道。狄父楞了好一会，感觉自己还是没记住，恳请那位大妈再说一遍。大妈说完第二遍，李松和狄聪面面相觑，都没记住。狄父谢也不好意思再问，谢过那位大妈，等她走了之后，拦了辆出租车了事。
那出租车司机是个话唠的主，打从问三人目的地开始，嘴巴就没停过，从最近的车份儿钱涨开始，说到某个地点曾埋过某位公主，某条小巷是某个王公曾经的府邸，一直到去年的大阅兵。狄聪真怀疑他是不是前后活了五百来年了。那司机最后终于言归正传，问道三人所去何干。狄父照实说了。“哎呀，那里是个中专啊，我侄子去年才去念的。”司机叫道。李松和狄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确定那是中专吗，不是去年升了大专的？”狄父追问。
“绝逼是，我听我大侄子说，他们学校去年申请了，不过没批。怎么？看您这俩孩子也不小了，才念中专啊！”那司机奇怪地问。
狄父连忙辩解道：“啊，那个，就是先过去看看，有个熟人在学校里的。到时再说。”
那司机也不深究，东扯西扯地又把话题扯远了。三人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之后谁都没开口搭腔，任由那司机不停地吹牛。
三人到了地点下了车，李松举目四望，在一个巷口上醒目地挂了块招牌，写着某个学校的名称，于是指着那块招牌问狄父道：“叔叔是那里吧？”狄父掏出那个招生简章来，对了遍校名，说：“是的，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吧。”
“那个，”狄聪在后面磨蹭着不愿意走，“万一真要是像那司机说的那样，我可不想去。”
狄父急了：“如果是真的，当然不去，来都来了，过去看看是不是先嘛！”
狄聪这才挪开脚步，跟着两人往巷子里走去。
三人进到巷子里，只见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泥校门，横匾上挂着校名，倒也和招生简章上一模一样，校门左侧竖着立了块牌子，上书“省级示范性中专”，校门右侧是门卫室。此时正是上学时间，门卫室前开了个小门，一些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正三三两两的从小门进去。三人在一旁看了半天，哪有大专学生的样子，顿时都傻了眼。“走吧。”狄父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就说不要来嘛。”狄聪嘟嘟囔囔地道。
李松赶紧拍了一下狄聪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狄父在前面都听到了，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从那巷子出来，狄父也没说去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个少年默默地在后面跟着，三个人间互相都不说话，沉默得可怕。到了一座立交桥下面，狄父找了个花坛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少年们赶紧诚惶诚恐地挨着坐下。狄父摸出烟来，自己点了一支，然后给两人也各发了一支。狄聪接过烟，看了看李松，李松自顾自地点上了。“点上吧，早就知道你会抽了。”狄父头也不回的说。
狄聪慌忙把烟点上，把打火机双手递回给狄父。狄父接了，在一边吐了半天烟雾，突然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不想读。”狄聪干脆地说。
李松想了想，道：“我想在这边另外找找别的学校，昨天听小关说应该还是有的，不想就这么回去。”
“这样啊，”狄父低头沉思了好久，“那我们也一起找。”
“不！”狄聪拒绝道，“我不在这里读。”
狄父生气了，对狄聪发怒道：“你懂什么！”
狄聪不敢示弱地和狄父对视。李松赶紧出来劝开，“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我本来都不想来，是他硬要我来的！”狄聪被拉开后还在旁边喊道。
“哎。”狄父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抽烟。
之后狄聪就不再和他父亲说话，三人就这么在立交桥下看车来车往。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光西斜的时候，狄父才带了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胡乱填了填肚子。
三人下午一路问着老大妈，顺带体验了一番京城公交，此时正是公交人少的时候，几人也不用怎么挤，倒是坐反了一次，幸好下一站的老大妈及时指正，这才没坐出BJ城去。
狄聪垂头丧气地跟着两人在楼下等了半天，始终见小关回来，忍不住说：“先吃饭去吧，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才回来呢。”狄父踮起脚朝巷口望了几眼，同意了。
吃饭了时候，狄父提出再找学校的事，又被狄聪一口回绝了，狄父正含着一口饭，表情立刻仿佛被一根鱼刺梗在喉咙里一样，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干脆就不吃了，看着两个少年呼哧呼哧地把饭吃完。
三人走在昏暗的京城马路边，不时有车辆经过，扇起的微风鼓着地上的落叶扑腾扑腾地蹦，狄聪信步踢着落叶，基本上每一次提脚都要踢中两片以上才罢休。狄父说去路边打电话，走开了。李松也想打回家，于是叫狄聪等着，自己跟着狄父过去。
“李家的那个崽想在这边继续找学校，我让小聪跟他一起找的，可是小聪不愿意啊。”李松远远地听到狄父在电话里说。
狄父停了半天，不住的点头，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然后长叹一口气道：“可是这怎么办啊？小聪他又不愿意回去复读，这在家又玩着电脑，哎！”
电话那头又叽叽咕咕地说了半天，狄父最后哀叹道：“好吧，那就先回去再说吧。”
狄父挂了电话，回头看到李松在身后，略微有些诧异，李松赶紧解释说自己也要打电话。电话那头是李松父亲接的，李松不想让父亲担心，就说自己已经到了学校了，正在办入学手续，因为来的比较迟，所以还没办完，让老父亲不用担心。李父在电话那头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狄父也没走远，就在身后不远处等着，看着李松付了话资，于是问道：“小松你有把握找得到吗？”
李松扬起头，盯着头顶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长声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找不到也要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