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会去二楼的大厅,但是戴森带着我一直下到了底楼。
城堡大门紧闭,昏黄的灯光照耀着院子里碎石铺成的道路。那些服务生全都不见了,整个城堡又成了一座幽灵城。
我挽着戴森,高跟鞋在石板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在空旷的长廊里回荡。我们一直走到一堵墙面前,再无路可走。戴森触动了墙上一块砖石,面前的石墙应声而开,里面居然是一架老式的电梯。
我们走进去,石墙在面前缓缓合拢。电梯的控制盘上只有两个按钮,上面的写着城堡,下面的写着大厅。难道大厅在城堡下面?不带我细想,电梯已经开始急速下降,我抓紧了戴森的胳膊,心脏随着电梯一起下沉。
电梯下沉了许久,久的我以为我们会从地球另一端破土而出!停稳的一刻,面前的石墙再次开启,音乐声,喧哗声潮水般同时涌入我的耳朵,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想起了爱丽丝漫游仙境。此时此刻,我就是那个爱丽丝。
这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大厅,宏伟如希腊神殿的翻版,辉煌如梵蒂冈大教堂的再现。我仰头也看不清的穹顶上,十几盏巨型的水晶吊灯放射着夺目的光彩,让本就气势恢宏的大厅愈发流光溢彩。
大厅的最里面,两道白色大理石铺就的楼梯盘旋而上,引向二楼突出的一个平台,那平台几乎有正常的3层楼高,兀自矗立在上,俯视着大厅。
地面铺就的大理石宛若明镜,反射着水晶般的光彩,两侧支撑穹顶的希腊神柱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这里的神圣。大厅里已经有很多宾客,分散成许多个小小的团体。那些个服务生手擎托盘穿梭在宾客之间,及时地换下他们手中空掉的高脚杯,奉上另一杯闪耀着血红色的饮品。
所有人的杯中都只有一个颜色,所有的托盘中也只有一个颜色。我不该感到奇怪,我早就该猜到这是吸血鬼们的晚宴。而我,就是一杯可以移动的饮品。
电梯门在身后无声的合拢,我再也没了退路。戴森的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贴在他的身侧,他低下头,伏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别怕,相信我。”我扭头看看他,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们出现在门口,喧闹的大厅瞬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们,我希望引起他们注意的是戴森,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主人到场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但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些人——不——这些吸血鬼的目光正在我身上打转,我几乎能听见他们在想什么,那一张张绝美的面孔下,其实是一颗迫不及待的想品尝我的血的心……
令人尴尬的沉默,令人恐惧的沉默,但戴森却不以为意,不慌不忙的拉着我在死亡一般的沉默中朝大厅中央走去。
我摒住呼吸,鼓起勇气环视着大厅里的这些吸血鬼们。他们的脸色无一例外的惨白,眼眸有的墨黑,有的已经开始泛红——我避开那些血红色的视线,祈祷那不是因为对我的血的渴望。
我看到了海瑟,她正挽着马库斯的胳膊,冷如冰山的脸上,唯有眼睛透着对我无限的恨意。马库斯则异常的放松,英俊的脸上满是笑容,甚至冲我举了举高脚杯。
我们在大厅中央站住,一位侍者端来了我们的杯子,我的居然是香槟。那金黄的泛着气泡的液体在众多的血红色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今晚的宴会。”戴森开始致词,暂时吸引了一部分吸血鬼的注意,而我则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被忽略过。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今天是布赫曼城堡建成800年的庆典,作为布赫曼堡的主人,我非常荣幸能够继续保留这里作为大家的聚会场所,也希望大家以后能够更加和睦的相处。敬布赫曼堡。”戴森举杯,“敬布赫曼堡。”几乎所有的人都举杯回应着。
“另外,我还想介绍我的一位新朋友给大家认识。”说着,他把我拉到了众人面前,一只手牢牢的揽住了我的腰,好像在宣告他的所有权。“这是斯嘉丽,你们中的有些人已经见过他了。是吗,马库斯?”
“当然,我们跟斯嘉丽小姐相处得很愉快,不是吗。”他笑起来,露出两排完美的牙齿。我无动于衷的把视线从他身上已开,这个马库斯,真是比响尾蛇还要危险。
“既然是我们的聚会,为什么搞来一个人类,”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寻声望去,是一个中年吸血鬼,两鬓有些花白,但难掩满身的贵族气质。
“是给我们做点心吧。哈哈。”一个尖利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我急忙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带鼻环的吸血鬼,很年轻,大概只有20出头,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好像恨不得马上扑过来品尝一番。
“卢卡,没人教你基本的礼貌吗?如果你不懂如何说话最好还是不要开口。”戴森冷冷得看着那个带鼻环的小子,直到确定他不再乱说话,才回头对中年吸血鬼说,“詹姆斯公爵,我今天只所以带斯嘉丽来,除了让大家认识一下,还想向议事会提出我对斯嘉丽的专属权。”
什么?!专属权!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戴森,我没听错吧,难道我是什么物品吗?还是奴隶,居然能被某人专属!但还不带我发作,整个大厅已经爆发了更为激烈的反应,所有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的声音由小到大,在穹顶中回荡成恼人的嗡嗡声。
大部分人脸上是不可思议,还有些带着明显的蔑视,好像我不配被专属;少数人则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看热闹。我想挣脱的戴森的掌握,我不喜欢被任何人专属,即便那个人是戴森,但他紧紧地扎住了我的胳膊肘,让我动弹不得。
我恼怒的扭头看着他,发现他根本没看我,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詹姆斯,仿佛在等待判决。
“戴森,”詹姆斯一开口,交头接耳的声音立时小了下去,“你知道专属权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了。”
“我知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很多的——麻烦。”
“我知道。”
麻烦!我想起戴森说过的,我就是他最大的麻烦。
“但你还是要提出对这个人的专属权吗?”
“是,我已经想好了。”又是一阵嘁嘁喳喳的声音,从大厅各个方向向我们包围过来。伴随着各种猜疑,轻蔑,不解和疑惑的眼神。
瞬间,我成了众矢之的,每道目光都是沾毒的利剑,朝着我密不透风的射来。我偷眼看了看海瑟,她正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张脸比平时还要惨白几分。除了恨意,嫉妒,还有绝望……
“那么——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如果她真有如此的价值,”詹姆斯不动声色的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评估一件商品,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
“我反对!”我还没来得及抗议,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已经说了我想说的话。
戴森捏着我胳膊的手突然狠狠地用力,痛得我差点叫出来。他咬着牙回过头,看着笑眯眯的阴魂不散的马库斯分开人群走出来,站到了我旁边。
窃窃私语声再次将大厅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