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将我带到了城堡顶层的一间阁楼,倾斜的屋顶上开着一面巨大的天窗,月光水银一样倾泻下来,散落在地面上。房间里纤尘不染,有宽大舒适的床、古式的衣橱和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是我在别墅用过的那盒化妆品。我的背包已经放在门口,风尘仆仆的样子显得有些寒酸。
“这是戴森给你安排的房间,希望你喜欢。”阿黛尔的声音好像竖琴一样动听。
“真得很漂亮。替我谢谢戴森。”我打开灯,借着灯光观察阿黛尔。她的皮肤在灯光下仿若透明,褐色的眼睛不掺一点杂质,微笑的注视着我,没有丝毫的隐瞒和闪躲,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如果她真的是戴森的妹妹,那戴森还会是我猜测的样子吗?我又开始怀疑不定……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阿黛尔冲我挥挥手,蹦蹦跳跳的消失在楼梯口。
我锁上门,又搬了把椅子抵住门口,然后才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带着千般的疑问,我钻进松软的大床,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客厅里的情形。
海瑟毒蛇一样的目光缠绕着我,殷红的双唇中露出雪白的牙齿,尖利的似乎可以刺穿任何东西;戴森神秘莫测的笑容,血红的双眼毫无表情,龇出唇外的利齿闪着寒光……还有他总是冰冷的双手,和嘴唇……
那个念头再一次划过我的脑海,我回想着跟戴森相识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推翻我疯狂理论的证据,但是,回想的越细致,我的论断似乎越确实。
他的行动异常迅速,力量惊人;他从来不在白天出现;他的心跳!我想起被他救起的那天,他把我抱在怀里,安静的夜晚那样近的距离,却只听到我自己的心跳!还有那整墙的书……谁才可能读完那些书?!他从来不吃饭,那杯红色的液体就是他的食物,即使在深蓝酒吧,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手上的那杯酒也仅仅只是沾到了他的唇边……
可能吗?那些古老的传说,难道并不是传说,难道他真的是——吸血鬼!而我,竟然住进了吸血鬼的城堡!我大睁着眼睛,睡意全无。但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为什么我还能如此安静的躺在床上,即使知道在城堡里的某个房间,有一群危险的恶魔存在着。
我睡意全无,大睁着眼睛看着天窗外墨蓝的天空。天上除了高悬的一轮满月,就只有几条伸展到最高的枝丫,半遮半掩在窗棱的一侧,似乎也在隐藏些什么。
我该怎么办呢,心烦意乱的翻个身,我朝着房门的方向,不知道是应该马上逃离这个吸血鬼城堡,还是明天去向戴森要求一个解释,虽然,我下意识的知道那个解释会是什么。也许我最好还是离开,在这座吸血鬼城堡里,就算戴森对我没有恶意,但海瑟却是恨不得把我撕碎才好,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吸血鬼,随时等着把我当晚餐!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门口咔哒一声清响,门把手晃动了一下,好像有人想进来,但等我定睛再看,又并无异样。是谁!海瑟,还是戴森?我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后悔没拿根木棍上来,那可是对付吸血鬼最好的武器。
我紧紧地盯着门把手,胆战心惊的等待它转动的一刻,一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但是门口再没有任何动静。是我的错觉吗?我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下来,房间里忽然暗了一下,好像月亮突然消失了,但是它明明就在那里,周围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是飞鸟吗?我坐起来,披上外套,隐隐听到窗外传来唏唏簌簌的声音,好像衣服在风中摆动,声音时远时近,时大时小,间或还有低沉的吼叫声,像极了两只野兽在争斗。怎么英国的乡间还有野兽吗?我下了床,赤脚站在地上,地毯扎着我的脚,粗糙却真实。
我顶着天窗,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情况,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划过夜空,声音近在咫尺,就在我的窗户外面。与此同时,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从窗前掠过,前后不过几米的距离,仿佛两颗子弹!黑影过处,几点东西啪的打在窗户上。
那黑影比飞鸟大了百倍,速度也快了百倍,瞬间而过的样子到有几分人形,但是人怎么可能在这个高度经过,况且那黑影连窗户也没碰到,根本是飞过去的!
我掩紧了外套,背后抵在墙上,盯着只有几枝树枝和一弯新月的天窗,等待黑影的再次出现,但是良久之后再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窗户上的几点黑点证明刚才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搬来椅子房子窗下,爬上去打开了窗户向外张望。原来我的房间位于城堡东南的一个瞭望塔上,屋顶上除了红色的砖瓦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玻璃上的黑点是几滴水滴状的液体,水滴的尖端朝着一个方向,应该是在急速行进中落下来形成的形状。我下了椅子,跑去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纸巾,又跳上椅子小心的擦拭了一下那几滴水滴状的液体。液体浓稠而胶浊,一接触纸巾,立刻渗入纤维中,颜色晕染开来,呈现出鲜艳的红色,我闻了闻,一股腥咸的味道,好像是血!
时间应该很晚了,也许已接近凌晨,我坐在床上,下巴抵在膝盖上,及腰的黑发批下来,将我整个人完全罩住。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无眠夜,我看着面前染血的纸巾,感觉所有疑问的答案呼之欲出。
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答案,当所有的现象都能被解释通透,否认将是最愚蠢的行为,我将自己抱得更紧,好像需要额外的力量来支持我的结论。
窗外,暮色正在渐渐褪去,天边亮起一丝朝霞,那颜色由淡转浓,以缓慢却不可逆转之势吞噬着黑暗,吞噬着属于吸血鬼的世界。天越来越亮,在这个属于人的清晨,我下了床,脸色苍白,带着一夜未睡的疲惫开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