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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国情深何处寻

顾文赶紧走出来,看到外面站着两位老和尚,一位便是他昨夜见到的云晟大师,另外一位也身披袈裟,一脸的慈祥。顾文走上前来,赶紧向两位大师行礼,云晟大师叫起他来,对他道:“这位便是本寺的方丈,云昙师兄。他听我老衲说道了你,特地来看看你。”顾文低下头,谦虚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前辈前来。”云昙方丈道:“顾施主不必过于谦虚。向施主这样,未到二十便已达到如此境界,可以说是海内少有了。来,我们进屋谈话。”顾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两位大师迎进屋里。

进屋之后,顾文为他们四人做了个介绍。主客坐定后,云晟大师道:“文施主,你的怪疾昨夜顾施主已经向老衲说过了。老衲想了想,让你练一门内功,应该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只是你不发作的时候与常人无异,老衲也不知道病因为何。这里有一本内功秘籍,倒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加上你还是本寺的外院弟子,方丈师兄做主,将这本秘籍给你,希望你能早日治好顽疾。”说着云晟大师从怀中取出一卷秘籍。文雍走到两位大师面前,跪下向两位大师磕了三个头,感激道:“两位大师如此关怀,晚辈此生难报。”云昙方丈一展袖子,一股内力将文雍扶起,对他道:“文施主,你也不必如此多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只不过行一善事而已。老衲看你不似寻常人家子弟,日后必然会成大业,只要施主能造福苍生就好了。”文雍心里一惊,难不成他已经看出我的身份了?但他还是道:“晚辈必然将方丈大师的这般言语牢记心中。”云昙方丈又道:“你要有什么不解之处,净可以向顾施主询问。”顾文赶紧道:“这是白马寺的秘籍,晚辈一个外人,又怎么好参阅呢?”云晟大师摆摆手道:“无妨。这也不是白马寺的不传之秘,再说,本寺还有事相求于顾施主,这就当是提前奖励于顾施主了。”

顾文对此已经有所准备:“不知两位大师有什么事要晚辈去做?”他心里也有数,八成和那个狐狸精作祟有关。果不其然,云昙方丈道:“几位施主想必已经听说过,市面上有狐狸精杀害我寺僧人的事。”意儿道;’我们不止听说过,我们还……”“我们还见过呢。”顾文看了意儿一眼,赶紧接口道,之后还扭头看了意儿一眼。

云昙方丈倒不疑有他,继续道:“那些被害的弟子,老衲都已经看过了。他们都是被歹人以阴柔内力,硬生生的将心脉震断而死。只是武林之中,修习阴柔功夫的门派很多,我们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何方所为。”

顾文道:“可是要让我等去调查那凶手?”闻弦歌而知雅意,顾文已经猜到两位大师要让他做什么了。“的确如此。”云昙方丈道,“歹人武艺高强,一般的弟子无法与其为敌。而如果我等出马,那我白马寺的面子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次只有我白马寺的僧人遇害,明摆着是冲我们白马寺而来。请顾少侠等出售,这会让歹人始料未及,反而更容易将他们找到。”

顾文差点儿笑了出来,什么始料未及,那些歹人早已经找上门来,不然他们就不来这白马寺了。他和文雍对视了一眼,开口道:“那歹人究竟有几个?武功如何?”他这是明知故问。云昙方丈道:“歹人看来是不止一人,但究竟有多少,我们也不清楚,从伤情来看,应该至少有两个人。他们的武功应该不及顾少侠。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只要顾少侠能找到这些歹人,设法通知我们,由我们出手来擒获他们,可保万无一失。”

顾文听到只是让他找到歹人而已,便道:“这个事我们可以考虑。”事实上他已经非常高兴了,如果有白马寺的高僧出手,必能将那些歹人逮住,他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

云晟大师道:“如果顾少侠能够找到那些歹人,我们可以让少侠到本寺的密室之中,参考我寺的五种顶级秘籍。老衲绝不虚言。”顾文心中一动,道:“如果晚辈真能找到的话,不求能参看秘籍,只求白马寺能帮我找到一个人。”云昙方丈道:“好,老衲答应了。”

两位大师见事情已定,便想起身离开。顾文看到了文雍,想起了一事,赶紧向两位大师问道:“不知两位大师可曾知道,世上可有魂魄?”两位大师显然不曾想到顾文要问这个问题,云昙大师道:“人有轮回,岂能没有魂魄啊?”

顾文等两位大师走后,皱着眉头道:“牲畜也有轮回,怎么没听说他们也有魂魄啊?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么?”文雍一拍顾文的肩膀,把顾文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文雍道:“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对这魂魄鬼怪之事感兴趣了?”

顾文又不好告诉他,他的体内还有一个鬼魂的事情,唯恐把他吓坏了,只好搪塞道:“我只是对这些事感兴趣而已。好了,刚才两位大师不是赐给你一卷内功秘籍么?你不妨趁现在赶紧练习一下。”

文雍一听到要练功,眼睛就是一亮:“是啊是啊,这还要你教我呢。”他一扭头看到意儿一脸羡慕的样子,便加了一句:“反正你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不妨连意儿也一起教吧。”

顾文看到意儿那一脸希冀的神色,心里就是一软:“好吧,我就一并教了。”他今天也没休息好,不计划立刻出去寻找歹人,正好教教二人,同时也和文雍商量商量。之后他将一些基本常识告诉二人,之后边让二人慢慢记诵。

人体内十二条经络,几百个穴位,也不是一时之间能够完全记住的。他趁机看了看那本秘籍。却正如云晟大师所说,的确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对于增强身体,巩固元气,强健筋骨颇有作用,可以说正好对那些天生体虚之人有治疗之用。

他也坐了下来,照着这卷秘籍练了一下。他发现,这个秘籍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大凡争斗之时,身体强健一方自然大占便宜。身体越是强健,抗打击能力便越强。这本秘籍似乎只是其中的第一部分,后面的白马寺并没有拿出来,难怪他们并不担心。

过了一阵,三人便感到腹中有几分饥饿。文雍建议出去吃,顺便打听一下最近市面上有发生了什么事。三人离开了白马寺,文雍问顾文道:“你为什么要接下白马寺的这桩麻烦啊?这个事不好办啊。”

顾文道:“这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不过是找到一个大帮手罢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才能找到他们。想来他们现在还没有离开洛阳,还要继续作案呢。不过……”

文雍奇道:“不过什么?”顾文道:“不过……我们去哪里去吃饭呢?”文雍接口便道:“随便找个不就行了?……不对,你是说,要让他们来找我们?”

顾文一拍文雍的肩膀道:“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意儿,这个附近最大的酒楼是哪个啊?”意儿回答道:“嗯,我想想,应该是临义楼了。”

文雍问道:“这个楼的名字为什么这么怪啊?”意儿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以前听姐姐说起过,好像是跟一个很有义气的人有关。”顾文道:“既然意儿提到了临义楼,那我们就不妨就去这临义楼吧。”

三人来到这临义楼前,看到这个三层的酒楼,虽然已经有些破败,但还是能感到当年的那种气派和阔气。只是经过了这些年的动乱,颇有破损之处。一个巨大的牌匾上写着“临义楼”三个大字,当初的鎏金字,已经不再光鲜,但它仍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顾文三个人进入酒楼,找了个桌子坐下。文雍将小二叫来,点了一些酒菜。顾文顺便问道:“小二啊,可否为我们讲讲这临义楼名字的来历。”

小二一听,顿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的道:“要说起我们这临义楼,还要从几十年前的一个叫田僧超的人说起。他原本是个吹笛子的,但后来有一位将军来听曲的时候,发现他并不平凡,便把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位将军后来多次与万俟丑奴的乱军作战,田僧超也一并出战,他吹的那个曲子啊,慷慨悲凉,激励人心。将军手下的士卒听到了这笛声,都士气大振,连打数个胜仗。万俟丑奴于是找了个神箭手,想要射死将军,谁知田僧超却抢先一步,挡在了将军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支箭。”

“果然是好义气啊。”文雍不由的赞叹道。小二继续道:“可不是么。我们这个酒楼,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当时的楼主为了纪念这个田僧超,就将这酒楼的名字改成了临义楼。这酒楼右边的那处,就是当年田僧超所在的乐坊。”

小二讲完了便去上酒菜去了。他一走,文雍便说道:“这个田僧超,我也听说过。他虽然在当时很有名气,见过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这倒也是一桩奇事。他的那个笛子,后来也被传为一见神奇之物。而且传说,他的那个笛子之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因此此笛多次易手,都不曾为其主人带来好运。刚拿到笛子没多久,就被其他人给杀了。”

顾文拿起刚上来的酒壶,给文雍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道:“人心本就是欲望所化。就一句笛子中有秘密,便害死这许多人。唉,真是可叹啊。干一杯。”

两人刚放下就被,忽然看见从外面进来一群人,身着周国的官服。原来这是周国的使节,特来出使齐国。后面又进来一群人,却是身穿齐国的官服,是齐国的接待人员。两群人很快上了二楼,找了个包间坐下。

他们这两群人一进来,楼下的人都不敢随便说话,没多久大半人便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寥寥几桌。顾文悄悄地观察了一下这几桌人,发现的确有一桌人有些可疑,正想再看一看时,那桌人却起身结账走了。顾文将这几个人的相貌牢牢记住,同时想到,也许这几个人是易过容的。正在想事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哄笑之声。

顾文的耳力还不错,听到楼上的人高声道:“庾使节来自南方,不知道对于这北朝,有几分忠义之心啊?”顾文顿时明白,这是齐国的人再调戏周国的使节。齐周两国交战多年,死伤不计其数,互相之间甚是敌对。顾文轻声问文雍道:“你可知道那周国的使节叫什么吗?”

文雍道:“这个使节可大大地有名。他叫庾信,你可听说过?”

原来这个庾信字子山,祖籍南阳新野人,原是南朝文人。他早年曾任梁国常侍等职,陪同太子萧纲简文帝等写作一些绮艳的诗歌。梁武帝末,侯景叛乱,庾信时为建康令,率兵御敌,结果战败。建康失陷,他被迫逃亡江陵,投奔梁元帝萧绎。后来他奉命出使西魏,抵达长安不久,西魏攻克江陵,杀死萧绎。他因为才华而被留在长安,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故又称“庾开府”。

庾信被强留于长安,永别江南,内心很是痛苦,事实上周人只是器重他的才华,并不信任他。如今他又被齐人嘲笑,感到天下之大,几乎无他可留之处。

这时齐人又嘲笑道:“庾使节,你可是还留恋那梁国么?看你一脸痛苦的神色,想来周人也待你不薄啊——”众齐人哈哈大笑。

庾信此时却站起身来,拿起酒壶,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又“呜呜呜”地哭了三声。他大喝一声:“小二,去一份笔墨来!”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右手提笔,左手又抓起一壶酒,喝一口,在那粉墙上便写一句,同时也念一句:“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处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平生,并有著书,咸能自序。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惟以悲哀为主。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

此时不论是周人还是齐人,均看着庾信在这里发狂。庾信道:“莫急莫急,我还有下文呢。我庾家的子孙,你们现在明白了么?小二,拿酒来!”原来他这一壶酒已经喝光了。

旁边的周人赶紧递上一壶酒。这时顾文等三人也走上来,看庾信在此发狂。只见庾信继续写道:“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籓篱之固。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锄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终于三百年乎?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炎;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我之掌庾承周,以世功而为族;经邦佐汉,用论道而当官。禀嵩华之玉石,润河洛之波澜。居负洛而重世,邑临河而宴安。逮永嘉之艰虞,始中原之乏主。民枕倚于墙壁,路交横于豺虎。值五马之南奔,逢三星之东聚。彼凌江而建国,始播迁于吾祖。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诛茅宋玉之宅,穿径临江之府。水木交运,山川崩竭。家有直道,人多全节。训子见于纯深,事君彰于义烈。新野有生祠之庙,河南有胡书之碣。况乃少微真人,天山逸民,阶庭空谷,门巷蒲轮。移谈讲树,就简书筠。降生世德,载诞贞臣。文词高于甲观,楷模盛于漳滨。嗟有道而无凤,叹非时而有麟。既奸回之奰逆,终不悦于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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