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30日。上海市某一级医院。
后院篮球场,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在场地上投篮,场边有一个少年推着一位轮椅上的老者缓缓过来。
在场上投篮的人看见了这两人,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道:这哥们真高啊…只见这少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小心翼翼的推着轮椅。
场上的人远远地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却瘦弱的少年,原来穿着一身护工的工作服,他的脸上有一丝冷漠孤僻,也有一些木讷真挚,普通的五官在一双大眼的衬托下显得还是异常精神。
几个人看着,猛然间发现,轮椅上坐着的老者个子也是不低,穿着一深墨绿色的便装,虽然是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神情有些委顿,但是看起来还是是威严挺拔。
只听见这老者好像自言自语一样的东北口音传来:“我就说嘛,篮球的声音我还能听差么?在这住了一个月了,终于看见有人过来玩球了啊。”
那少年搔了搔头,笑道:“呵呵,是啊,将军的耳力真是不错啊,我都没有听出来呢。”
这位将军摇摇头,说道:“嗨,我现在老骨头一把了,自己知道自己分量。倒是你,干啥学小赵拍我马屁。”
少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将军看看,哭笑不得,摇头说道:“小广啊,像你这样的孩子实在太难找了,现在的年轻人心眼哪有你这么实诚的,你说你咋就只知道干活不知道放屁呢?”
被叫做小广的少年苦笑着说:“将军你就别夸我了,我笨得不行,除了多干点活什么都不会。”
将军苦笑说:“你说你这孩子…哎呀,我老了活动不开了,咱就在这看会吧。哎?要不你上去跟他们玩会,让我看看?”
小广搓了搓手,笑道:“将军,我不是说了么,我是真不会打球。”
将军微微有点恼火,说:“瞅你那样…不会咋的了,不能学啊?没跟你说么,我在部队这么些年,教过不少兵打球了,像什么孙军,阿的江…得得得,说了你也不认得。你就说你学不学吧?”
小广面露难色,道:“好吧,将军,那我就学学吧。”
将军看见小广的神情,摇头笑道:“你看这事儿,闹的跟我逼你似的,多少人想跟我这蹭都没机会呢。也就是我好这个,再就是看你也是个苗子,要不我安生生地躺病房里多好,哪还要上这得瑟来呢?”
小广道:“我明白了将军。”
将军看着寡语的小广,又一次的无奈了,说道:“你还是上去跟他们先玩会,让我看看你都能干点啥。”
小广犹豫道:“将军你一个人坐在这…”
将军摆摆手,恼怒地说:“我一个人咋的,还能让风刮跑了啊?你快去吧,你瞅你,将近两米的大个子愣是不喜欢打球,你还就喜欢搀着我上楼下楼啥的啊?”
小广哎了一声,只好佝偻着身子,不情愿的向场上走去。
正在投篮的几个人看见了,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套头衫,发型有点莫西干,模样俊朗桀骜的年轻人偏过头,嘴角一抹不屑的笑意,低声说道:“这么高的个子,二不拉叽叽的,看这架势就知道怂人一个。”
旁边的一个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的胖子,留着寸头,眼大无神,猥琐至极,也轻轻笑着对自己旁边差不多身高,正拍着球的年轻人说:“正好小龙你来了,等会玩的时候扣他一个。”
叫小龙的少年扫了走过来的小广一眼,什么也没说,一个交叉换手,胯下运球,起三步左手挑篮进了个球,那胖子看了,有点败兴的说:“干嘛啊,你不是就爱干这事么?别整的你自己跟世外高人似的,妈的,让你能蹦,着急了老子花五十雇俩人把你腿敲了。”
小龙眼皮一翻,说:“成天叨逼叨什么?!**的要是下决心,减肥成功了,还至于一米八五还摸不着筐么?丢人就算了,搞什么羡慕嫉妒恨啊。”
胖子一听有点怒了,说道:“麻痹的,你得瑟是吧?来,老二给我球,我要跟这逼单挑,老子坐死你。”
被叫做老二的莫西干运着球,也翻了翻白眼,嘟囔着:“你别虎了,这人还没来全呢你就想把自己打尿血了啊?”
胖子眉毛一挑,说道:“艹,我打小龙又不是没进过球,哥身上二百斤的肉你以为白长的啊?!”
老二鄙视的眼神一览无余,轻飘飘的来一句:“**就是一梅菜扣肉,打什么球啊,戴上白帽子回去做饭吧。”
旁边的小龙笑了,说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吵吵着非要来医院打球呢,原来你跟医生是同行啊,都是戴白帽子的。不过人家是大夫,你是师傅啊,哈哈!!!”
老二一听就开始刘师傅刘师傅的叫上了,气的胖子直跺脚,嘴里直喊:“麻痹的,康少龙,那他妈你就是康师傅了,得瑟你妹啊!”
小龙一听,一摊手一耸肩,说道:“哎,那我也是个品牌啊,你呢,瞅你一身的膘就知道**的是个水货,哈哈。”
三个人正互相闹的前仰后合,忽然听到有人说:“你…们好,我…能一块…玩会么?”
仨人一愣,都知道肯定是那个傻大个,可是也没想到这傻大个这么含蓄,胖子反应最快,嘴里忙道:“哎,一块玩呗,没事。”
小广听了就在罚球线站着,两只手有点不知道往哪放,老二看了,扭头冲着小龙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着“你们好”,小龙看了也没笑,倒是胖子一扫刚才的敌意,居然过来小广攀谈上了。
胖子拍着球,瞄也不瞄,顺手扔了出去,刷的一声进了,老二怪叫一声:妈的,蒙神!
胖子没理老二,直接跟小广聊上了。“哥们你是护工啊?没见你在这玩过啊。你个真高啊。得快两米了吧?原来哪个学校的啊?这身高估计都能原地起跳双手扣了吧?”
小广微微一笑,说道:“嗯。”
胖子顿时有点石化了,小龙和老二俩人瞬间睁大了眼,老二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低声笑骂:“**胖子…”
胖子冲老二竖了个中指,没想到小广却开口了,说道:“打球就是必须得把球放到那个筐里是么?”
胖子一愣,说道:“对啊。”
小龙也忍不住了,跟老二低声说:“我艹,这伙计天然呆啊。”
老二却有些气愤,也低声说道:“麻痹的,听这意思居然还是个不会玩的,真尼玛浪费啊!”
小龙难得的点了点头。胖子却直接问道:“我艹,哥们你不会玩啊,看你这身材挺专业的啊。微缩版的加内特啊。”
小广有点茫然,道:“啊?什么?”
胖子也不气馁,倒是挺有耐心,说道:“哦,NBA一牛逼大前,跟你身材差不多,就是比你高个十来公分吧。”
小广点点头,正巧有一个岁数稍大点的人投篮砸篮脖子上了,球直接冲着小广弹了过来,小广傻愣愣的看着球朝自己飞过来,胖子一声惊叫,小广才反应过来,猛的低下身子,球从头上飞了过去。
小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场边的将军扯着嗓子已经骂上了:“哎,打比赛的时候抢球都跟杀人似的,我说你个熊孩子躲啥躲啊?!”
小广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冲着将军笑着说:“你看,我不是说了我不会么?”
胖子有点哭笑不得,捡回了跑远的球,摇头笑道:“来吧哥们,不会不要紧,你这条件的稍会一点,那打我们就跟玩似的,来,先投一个试试。”
小广木讷的接过了球,想照着刚才看见这几个人的样子,双手把球投了出去,毕竟身高条件在那摆着,没有出现初学者的什么三不沾现象…而是直接越过了篮板,朝场外飞去…
胖子呆住了,都没想着去捡球,老二在旁边呆呆的说道:“小龙,我怎么感觉刚才投得那个球像是李玮峰发界外球呢?”
场边的将军看了,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着急了,只是喊道:“使那么大劲干啥?投球的时候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托住把球拨出去就行了,你这是啥,学男足打飞机啊?!”
小广这时候也有些无奈了,反应却不慢,赶紧跑过去捡球了,然后抱着球赶紧的跑了回来。
将军揉着头上灰白的头发,喃喃道:“跑前跑后的,又当是干活呢啊,瞅这样当个球童正合适。”
老二戏谑道:“得,又成四分卫了。”
小龙看着抱着球跑回来不知所措的小广,轻轻说道:“你这样的上来不应该先学投篮,应该…试着先扣一个!”
小广茫然的看着小龙,小龙一笑,也不多废话,从小广手里拿过球,走到篮底下,屈膝,跳起,双手来了个安东尼式的轻盈扣篮,看得胖子、老二还有其他几个人一阵咂舌,“我艹”之声不断。
小龙控制住了蹦跳的球,轻轻传给了小广,小广这回稳稳地接住了,只听小龙说:“这就是扣篮,你的身高肯定能扣了,试试吧。”
小广看着手里的球,嘟囔道:“这么简单…”
胖子在一边听见了,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暗骂:我艹,装逼也不带这样的吧…
小广抱着球一步步走到篮筐底下,抬头看着医院这个高度并不标准的篮圈,透过玻璃塑钢篮板,穿过暗红色的篮圈的阳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篮网,一瞬间,居然有点晕眩的感觉。
小广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好像是一种重复一样,屈膝跳起,双臂举球扬高,感觉自己手中的球高出了篮网,高出了篮板下沿,超过了篮筐,然后停顿,然后落下。
咚…
看着挂在篮筐上的小广,场上和场边的人都没什么惊讶的,也就胖子说了句:“我艹,挂在筐上有点波什的架势啊…霸气啊。
他不知道,这个今年十九岁,名叫李广的孤儿是怕摔着才不敢撒手的。
所有人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的第一次摸到篮球,第一次扣篮,打开了他的精彩篮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