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翔的父亲看见何翔走进考场便开车回来了，一连两天都是这样。只是他没想到何翔在栅栏后面看着他离开又找借口出来了，第一天，何翔把有他和夏雪脚印的位置尽可能的多走一些，想以此怀念一下她，第二天，何翔来到了夏雪的墓前。
他想和她多说点话，他怕那天他梦到的是真的，怕夏雪一个人在下面受尽欺负，他想让自己的声音陪着夏雪多走一些路程。那是座新坟，旁边光秃秃的，只有两棵还未长大的松树。
何翔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失神地走到右边的松树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她，“听说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一切，和人类一样，只不过生活方式不一样，而你，注定生活在这里，假如那天你看到了她，帮我照顾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可以吗？我以后会经常来给你们浇水、整理枝丫的”，说完了后，何翔几次张口，但都没有说话，他想对她们说的太多了，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何翔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何翔下意识的点起了根烟，每当不开心的时候，都有那样的下意识，刚吸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将烟掐灭了，因为他记得，夏雪对烟味过敏。突然回想到和夏雪在一起日子，抽烟抽得越来越少，最后的一段时间竟然没有抽烟了，但他忘了是从哪天开始没有抽烟的。突然他记起了那天他对刘伟说的一句话，“我的生命中唯独不能缺少的就是香烟，我可以不用手机，不用QQ，甚至我可以没有钱，但我还会抽烟的，即使是再劣质的烟...”，而和夏雪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忘记了他说过这话。
虽然夏雪只是让他少抽，但当何翔掐灭香烟的同时，他对自己说了句，“不想抽烟了”，发自内心的声音。
何翔失神地看着远方，喃喃地说，“说好了一起参加高考，你怎么能先走呢？你走了，那么我也就不会一个人参加高考了，今生都不会参加高考了。”即使他知道夏雪希望他去参加高考，但他想，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承诺，如果可以说话不算数，那为什么要生成一个男人。说着，何翔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尽管没有眼泪，“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有一个视若己出的兄弟，有一个很爱我而且我也很爱她的女朋友...”，何翔叹了一口气，“后来，他走了，出去了，我很伤心，不过我想你还在我身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呢？你也走了。刘伟走的时候还有你陪我一起不开心，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去接受这一切了。你真的好不公平，你等了我两年却要让想你一辈子...”说到这里何翔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后来才听你说原来你中考完了就已经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自己一个人憋着多难受啊，说出来自己不就好受些吗，傻瓜”，说到这里何翔不知不觉的笑了，“那时我还在犹豫追不追你，算好追了，不然就会后悔的...”，说到这里眼泪又滑落了，“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你还活着，那样两个人活着痛苦也比现在好吧”。如果阴阳相通的话，夏雪一定会反驳他的，夏雪曾经说过，“死都愿意...”。
“想到的总是那么多，可是时间总是这么短，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将我想说的说完”，说完何翔站了起来，围绕着坟墓走了起来，他看着周围有没有枯枝烂木，即使他知道周围不可能有，但他还是不放心。突然看见坟后不远处一片小草，似乎是刚长出来的...
什么都成了他精神的寄托，又有生灵可以听他倾诉了...
理综考试快结束的时候，何翔又折回了考场，等着父亲给他送饭，吃饭时，不经意抬头看见父亲会心地看着他笑，他觉得他很过分，他想说点什么了，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不仅仅是怕面对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目光，还有他想，整个考试全部都陪夏雪。只是为了那个诺言，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诺言。
吃完饭后，同样的伎俩，却蒙骗了他父亲四次。何翔又来到了夏雪的坟前，只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静静地坐在夏雪坟前，整个下午一句话也没说。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想什么，因为他的眼神空洞的可怕。
当英语考试的铃声结束时，他又来到了校门口，他在汹涌的人群中找不到方向，他被挤的晕头转向，刹那间，他看见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朝他微笑，他看见父亲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白头发。
他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晚餐，他知道他辜负了父亲，就像六年前父亲辜负他一样，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何翔父亲的脸也被气的通红，站了起来，巴掌高高的扬了起来，何翔也闭上了眼睛。突然何翔的父亲想起了六年前，那时，小何翔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婚，但他把小何翔锁到房间继续和他的妈妈谈离婚的事情，回忆又转到了几个月前，夏雪的弄番茄炒鸡蛋，其实何翔真正喜欢吃番茄炒鸡蛋的原因是那道菜是何翔的妈妈的拿手好菜，而他剥削了何翔可以经常吃这道菜的权利他突然察觉高中三年来只在何翔成绩有所进步时才关心他的生活，以前只怪何翔不懂事，到处打架，却从没有想过去问他打架的原因。他想到这似乎是何翔最痛苦的一次，和六年前一样，那时，何翔还小，不懂爱情，将亲情当成了他的全部...
他看着何翔那忧伤的面孔，想着他和夏雪那段刻苦铭心的爱情想着他这些天失魂落魄的样子，缓缓的放下巴掌，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帮你找一所好点的大学读书，你自己用点心，把知识学到位，至于文凭，要不要都没关系。”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这次的问题钱不能解决，如果钱能解决，他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也要拥有夏雪，他宁愿一贫如洗。何翔说，我不会读大学的，我在家自学或者上一些培训班。何翔的父亲没说什么，静静的走开了。
何翔默默的走进了房间，他想，他已经失去了夏雪，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什么不可放弃，也没有什么必须拥有。突然他想写点什么，纪念和封存这段刻苦铭心的爱情，但他又想到夏雪让他忘记她，用心读书。令他心疼的还有在消沉中逝去的高一，他辜负了她，没有在进入高中之后继续用心学习，没有履行中考后的对高中的承诺。他想，如果用心读书，她会更高兴的，他决写点什么纪念已逝去的高一和她。
何翔走到门前，将门反锁，又来到了桌前，铺开了纸，趴到桌子上，不知过了多久，何翔慢慢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拿起了笔。同样的动作只是下文不一样。慢慢地他又放下了笔，收起了纸张，不是他不想写，而是实在想不到写什么，他趴下的时候想到的全是夏雪，感觉到的全是疼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他想，他是真的写不出来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