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一次站在学校的门口，我，颜一，一无所有……
没有人告诉我，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今，摆在我面前的，是倒闭的公司，颓废的父亲以及不再靓丽的母亲。那个曾经爱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突然救消失不见了，小希说，他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因为那该死的车祸。
叶晏站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去吧。”
我抬头看他，俊秀的面容有些苍白。“我再不是那个被人宠着、骄傲的小公主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他手臂用力，将我揽进怀里。“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小公主。”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再次落下。叶晏，这个被我伤了又伤的男人，无论何时都站在我身边，哪怕是我窝在卓沛怀里甜蜜地笑。我不能想象，那时的他有多受伤。
“哥……”我叫他。
“你知道，我恨死了这个称呼。”他刮我的鼻子。
我和他本是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在我选择了卓沛之后，他便成了我哥。
“一一……”一个疯女人朝我们跑来。
我从叶晏怀里出来，向她挤了一丝笑。本想骂她没形象的跑，却一下子哽在那里。
“看看你瘦的。”她心疼地摸我的脸。
“木木，我没事。”
木木和叶晏打了招呼。
“怎么卓沛没来？”
然后，叶晏看到我怔在了那里，不敢接话。
是的。电话里，我告诉木木我家破产的事，而那场车祸，我当它是个玩笑。
木木也识趣，没再问，拖着我往学校走。叶晏跟在后面。
路上，我们看到唐瑞晓风姿绰约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我记得那男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左岸，我记得曾经写给他的一首诗——左岸，我记得他挨了卓沛的耳光后，对我说要幸福。
唐瑞晓冲我们诡异地笑，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左岸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我以为自己又哭了，赶快伸手去擦，竟没有一丝潮湿……
贫穷的生活对我来说并不艰难。家里的亲戚支援我的学费，而生活费，我可以打工，自己挣。
没有了LV、PRADA，十几块钱的钱包里，装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有时候我觉得，花露水的香味甚至超越了DIOR、CHANEL。生活，就是要平凡。以前高高在上的，不过是一种让人鄙夷的姿态，我不是没有了金钱就会放弃生活的人。
半年后，老爸老妈做起了小买卖，小二——我弟弟颜溪，转到了普通的学校读书。我劝老爸不要想着东山再起，这样平淡的生活才真实。意外，他居然听了我的话。
大二下学期，班上转来了一位帅气的海归。木木激动到忘记了怎么呼吸，而我，在慌忙地赶着稿子，这是我唯一的生计。
这一天，阳关暖暖的。南方的冬天总是去的特别快。我抱着电脑在草地上写稿。
“这位同学，请问行政楼怎么走？”
“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右转，下坡，第二栋。”我没抬头。
“可是，这条路走到头就上山了，还怎么右转？”
我突然想起那边建起了新的公寓，一直走是没路的。
“对不起。”我抬头，撞上他闪亮的眸子，心脏竟狠狠地撕扯了一翻。不是因为他帅气的脸，是那眼神……
“怎么了？”他开口。
“不好意思。你在对着美术楼的那条路右转。”我又低下头，不敢看他。
“美术楼？美术楼在哪儿？”
“就在……”
他拉起我，打断了我的话，“你带我去呗。”
我不好拒绝，将电脑放进包里，背在肩上。谁知，他却接了过去。
“太重了，我来吧。”
他无意的一句话，竟让我思绪万分，就那么想到了与卓沛的相识。
那是高中的一次月考结束，整理考场，作为班长的我义不容辞，奋力地搬着桌子。哪想，那桌子那么重，害我走得跌跌撞撞，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墙上。一只手就那么扶住了倾斜的桌子。
“太重了，我来吧。”那人说。他，就是卓沛。
我想得出了神，呆呆站在那里。那人也不催，就笑眯眯地看着我。
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赶紧道歉，“走吧。”
他还是笑着，将手搭在我肩上。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的手僵硬地放下，“习惯了……”仍是笑着。
如果我没看错，他笑的时候，眼底闪过的是些许无奈。
我怕气氛过于尴尬，故意调侃他，“习惯了？难道你见一个女孩子就会这样吗？”
谁知道，那人竟因为这句话生了气。一个人气冲冲往前走。
“喂！你知道怎么走吗？”我在后面喊他。
他只是站在原地，等我走到他前面带路。我不敢再找话题，他也默不作声。
转学的手续很复杂，我可不想跟他楼上楼下地跑。可他背着我的电脑包，没有丝毫还给我的意思。无奈之下，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开始了漫无边际地等待。
“喂！别睡了！我饿了！”
我被吵醒，下意识地缩了起来。
南方总是潮湿得让人觉得快要得了风湿病，这阴冷的大厅很多时候都使进来的人首先打个哆嗦。
一件衣服从我身上滑落，掉在大厅潮湿得地面上。然后，我看到了它露在外面的领标——JACK&JONES。我记得，卓沛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只是，我不敢再想，对面那人冰冷目光比大厅的湿气更加的刺骨。
“对不起。”我跳起来，慌忙捡起衣服。
“真是笨手笨脚！”他不屑地转身，不再看我。
“我……我会给你洗干净的。”我小跑追上去。
“那就去洗啊！跟着我干什么？”
“可是……我的电脑……”
他迅速将电脑扔给我，一脸的气急败坏。“我叫Kevin。明天上课时把衣服带给我！”
“切！”我撇嘴，“我跟你很熟吗？这么不客气！”
我把电脑和衣服扔进车里，准备回家吃饭。
是的，叶晏送我的车还在。尽管我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这车却是万万不能卖的。就像我选择了卓沛，可叶晏依旧在我身边。而今，我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当然也没有理由抛弃它。
卓沛……我在心里叫他。
为什么此时此刻，我会如此想他？
晚上，我将那衣服洗好，挂在阳台的时候，九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怎么了？”我拿起洗衣篮。
“老实交代……”二芽儿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
“交代什么？”我把篮子放进洗手间，出来时是一手的护手霜。
“那衣服怎么回事？”
“别人的呀！”我坐下。
“为什么别人的衣服在你这儿？”
“脏了呀！”
“脏了为什么要你洗？”
“我弄脏的呀！”
“那为什么是男款的衣服？”
“因为是男人穿的呀！”我应对自如，气得二芽儿险些背过气去。
“这衣服好眼熟啊！”木木一句话，害我的小心脏咯噔一下。
“还真的是……”方块儿跑到阳台开始研究。
“我想起来了！”木木尖叫。
我捂住了胸口……
“是那个……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来着？”
“kevin？”方块儿跑回来。
“对，就是他！”木木像是干了什么壮烈的事，正襟危坐。
“不能，他跟一一又不认识。”二芽儿马上否定。
“可是不代表现在不认识。”三三推了推眼镜。
九双眼睛又开始齐刷刷盯着我。
“好吧！”我投降，把下午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们。
二芽儿听完，倒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狐狸精转世？”
我打她。
“我会离他远远的。所以，拜托你们明天把衣服带给他。”说完这话，我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一下子成了第三者。不过，她们倒是没发觉，只顾着抢那衣服去见那不得了的男人。
第二天，我没有去教室。因为害怕见到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说什么衣服的骇人场面。更何况，我讨厌男人离我太近。
我坐在学校的小亭子里，拿了个本子随便写着什么。
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一下子压死几个人。我有点儿冷，时不时放下笔，搓搓手。
一件黑色风衣落到我肩上，抬头，我皱紧了眉头。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他问我，带着调侃与戏谑。
“你来干什么？”
“想见你了，不行吗？”他也坐下，点了一支烟。
“这话听着真恶心。”然后，我在本子上写下两个字——恶心。
他笑笑，“你还敢再说点什么让我更生气吗？”
我突然想起他在我家说过的那句话。此时，我真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小桃怀孕了。”他说这话的口气像是在说“我们去超市吧”。
“什么？”
“可是我不想娶她！”他还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你混蛋！”我扇他一巴掌。
他揉了揉脸，“瞧你气的，至于吗？”
“印桀！”
“行啦！”他站起来，灭了烟。“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每次都是那些，这么多年了，我都听腻了。”
我站在他身后，“你真是个人渣。”
他的风衣掉在地上，我不去捡，觉得脏。他也不捡，回头看着我。
“这都是你的错。”许久，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捡起风衣，甩去上面的灰尘，搭在左臂上。“你真是蠢。”说完这话，他走了。
不远处，木木她们簇拥着kevin过来，印桀定定看着kevin，然后看向我，一脸复杂的笑。我承认，他真的很爱笑，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的笑都能让我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可是，自从他毁了小桃，我开始厌恶那笑容。
“一一……刚刚走过去那人你看到没？帅死了。”木木一脸花痴相。
我坐下，又拿起笔，“你不是喜欢那个吗？”我看了一眼kevin，发现他也在看我，不觉低下了头。
“他俩不是一个类型。”木木小声说，“一个是王子，一个是骑士。哇塞，不得了了。”
我并不否认印桀是骑士的这一说法。确实，被他骑在胯下的青春少女不计其数，怎么也想不通小桃竟会这般容忍他，还怀了他的孩子。
本想打给小桃，劝她打掉孩子，或许这样，她的人生还不至于更加凄惨。然后，伸向手机的手半路被抓住。
“你不是走了？”看到印桀回来，我不悦地问。
他并不回答，旁若无人的拉起我往外面走。我看到身后木木一脸跌掉眼镜的表情，围在kevin身边的“小色女”们比吃了狗屎的表情好不到哪儿去，唯有kevin，淡淡的笑着。这确是和他无关的，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无非是在看一场笑话。
我被印桀丢进他的车里。
“你到底要干嘛？”我直了直身子问。
“小桃怀孕了……”
“我知道。”我打断他，“都是你干的好事！也就小桃能容忍你，我恨不得你马上去死，不要再祸害她了。
“说完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我，“那轮到我说了。”
“孩子不是我的。”他说的很小声，但是我听到了。
“我会陪她去打胎，然后，娶她……”
印桀最后那句话让我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从小到大的相处，我从来都认为他是个花花公子，可是花花公子，怎么会娶怀了别人孩子的小桃？
看我半天不说话，他勉强笑笑，“放心，我会查出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车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回小亭子的。木木她们还在，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我不想去搭理。我觉得大脑像是停在了那里。印桀拍我的肩膀，让我放心。我不相信那人是印桀。会对我说那句话的，只有卓沛和叶晏。怎么会是他？那个纨绔子弟！
我走过木木，她们人太多，把亭子都坐满了。我的包被挤到一个好可怜的小角落，拉链没拉，露出静的有些哀伤的手机。我突然觉得，漫天纷飞着桃花，那个小桃出生的季节。为什么就谢了？我好想哭，怎么哭不出来？风大了，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去摸，手竟湿了大片。是泪水吗？谁的泪水？我没有哭……
粉嫩的桃花是如何变成了一室的雪白？风停了，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去挡，竟惊醒了旁边的人。
“你醒了！”kevin略显疲惫的脸上浮出一抹笑。
“我怎么了？”看着白花花的房间，我终于意识到这是医院。
“你只是太累了，又受了刺激。”他平淡地回答，倒了杯水给我，“木木去买早餐了。”
他似乎在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找了个缘由，我也不在意，“嗯”了一声。
我喝着水，不说话。他盯着快要输完的吊瓶，也不说话。
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打扰了！”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进来，“我来换液。”
kevin微笑着让出吊瓶下方的位置，小护士的脸立马飞上两片红晕。
“谢谢！”kevin真是个十足的绅士。
小护士恋恋不舍地走了。我看的出来，她是特地来看kevin的。别人要换液的，跑断腿找个护士过来，而我，没去找自己就来了。原来帅哥还有这个用途。
见我一脸坏坏的表情，kevin坐下，顺便说了一句：“这是第四个了。”
“第四个？”我诧异。
“从你昨天入院到现在，”他顺手拿了一本杂志，“送药、量体温，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对了。”他突然放下杂志，吓了我一跳。
“你该吃药了。”我从我手上拿走杯子倒水。
“可是，我还没吃饭啊。”我从小就害怕吃药。
“医生说你醒了就要吃。”他把水杯放到我手上，转身去拿药。
“可不可以不吃？”我装可怜，却是真的可怜。
“我让医生把药都换成有糖衣的了。不苦。”他微笑着把药递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只吃得下有糖衣的药？”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药。
他伸出的手停在那里。我看到他的笑容也僵住。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个帅哥，如此近的距离，都看不出任何瑕疵。只是我不喜欢他栗色的头发，卓沛和叶晏都是原原本本的黑色。可是，似乎正是这栗色，衬托出他的不羁，与其他刻意的装饰区分开来。
“木木告诉我的。”他把药放到我手上，坐下翻杂志，不看我。
其实，这件事是连木木都不知道的。我看着他，刘海碎碎的，有些长的斜在眉眼间。我知道，此时的我又在不争气地想着卓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