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意外又仿佛预料之中的,房间的门并没有上锁。走进去,横放在眼前的是一具冰冷的棺材。
然而,很不可思议的,先前不安的情绪渐渐平伏了。仅仅是注视着那口漆黑的棺材,想象佛瑞德舅舅躺在里面的样子,贝丽儿的心中便涌起了无尽的暖意……
记得小时候,每晚临睡前佛瑞德舅舅都会为她读一些美好结局的床头故事,然后悉心照看她到睡着为止。
这么多年来,自己不雅的睡相早已暴露无遗,却从来没有机会看一看佛瑞德舅舅睡着的模样。
——眼前这般大好机会不禁令她的心怦怦直跳。
虽然露西之前就告诫过,不可以打扰佛瑞德的沉睡。但是这反倒让贝丽儿沉浸在即将打破禁忌的刺激中,一边想着只看一眼就好,一边难掩兴奋的揭开了棺材的盖子——
于是,伴随着阵阵森冷的雾气,佛瑞德的轮廓逐渐呈现在眼前。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双手交叠于胸前,仿佛真的安息了一般深深的沉睡着。摘去了墨镜的脸庞显出平日里不曾被人察觉的俊秀。
在雾气的萦绕中,有些虚幻,有些飘渺……简直好像稍触即逝的梦中景象。
简直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
贝丽儿看着看着,不觉痴了。沉睡中的佛瑞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梦幻国度一般。令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验证一下他是否真的存在……
下一秒,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佛瑞德突然睁开眼睛,倏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扫平日的温和,凶狠万状的伸手抓向惊呆的贝丽儿!
千钧一发之际,露西冲进房间挡在了贝丽儿面前。
“住手!佛瑞德!她是贝丽儿!”
露西及时的呵斥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不知是辨出了露西的声音还是贝丽儿的名字,佛瑞德伸到半空的手陡然顿住了。他整个人愣了一下,凶狠的表情瞬间收敛。
贝丽儿兀自惊魂未定时,佛瑞德已闭上眼睛,重新躺回了棺材里。
“没事吧?贝丽儿。”
露西眼看危机过去,转头询问贝丽儿的状况。却见她嘴上虽连连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但手脚却与回答相反的一直微微颤抖个不停。
“不是告诫过你不可以打扰他吗?!”露西松了口气之余,忍不住大声苛责了贝丽儿。
“对不起……对不起……”
眼见贝丽儿惊吓的泪水夺眶而出,露西又不禁感到一丝后悔。无奈的安抚了她两句后,便带着贝丽儿离开了佛瑞德的房间。
露西安排贝丽儿在客厅休息,转头又帮她泡了杯咖啡压惊。等到她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才缓缓解释起刚刚的事情。
“刚刚……佛瑞德他并非有心想伤害你。那只是吸血鬼的本能反应……在受到生命威胁时身体自动发起的攻击行为。”
露西解释之后,又严正警告贝丽儿,阳光对吸血鬼来说有足以致死的杀伤力,她方才贸然的举动对佛瑞德的生命安全构成了威胁,绝不能再有下一次。
贝丽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危害。回想起适才的情景,不禁十分后怕。
她既愧疚又担心不已,恳请露西让她留宿一晚。等到佛瑞德醒来,确保他安然无恙后,再郑重向他道歉。
夜幕降临后,小草·塞勒不出预料的如期而至。
在看见贝丽儿的瞬间,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冷若冰霜。
“搞什么啊?佛瑞德早跟我约好了,你少来碍事行不行?”
贝丽儿尚不适应这样的对待,虽企望有人来解围,但佛瑞德仍在沉睡,露西又刚巧离开了客厅。权衡之下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直面小草的攻击。
“就、就算是恋人,也不能这样任性啊!舅舅又不是你的奴仆……”
贝丽儿想到佛瑞德被小草呼来唤去整整一个月,心里不免有些愤愤难平。然而对方毕竟具备了“女朋友”这个冠冕堂皇的头衔,以自己的身份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她。于是话到嘴边时,语气已不免软了下去……
“哼……你懂什么?佛瑞德和我之间的事哪轮得到小毛孩子插嘴?”
“我……我才不是什么毛孩子……”
“什么叫奴仆?我可没有强迫过他。从最初开始就是佛瑞德他主动接近我的,再后来也是他自愿要陪伴我渡过永生。”
小草的话令贝丽儿陷入长久的错愕。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么当初真的是佛瑞德舅舅主动选择了眼前这个既任性又傲慢无礼的人做女朋友吗?
贝丽儿忽然感到无法理解佛瑞德的想法。
难道小草就可以理解吗?比她更明白佛瑞德舅舅的心思……?
像是生怕贝丽儿受到的打击不够大。小草干脆把当年如何与佛瑞德相识相恋的往事全部和盘托出。尤其强调了佛瑞德是如何在她十六岁那年将她初拥成了吸血鬼;以及在那之后如何向她允诺,甘愿舍弃人类的身份,陪伴她渡过永生的岁月……
“这……这样啊……”贝丽儿愣愣的听着,逐渐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落幕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她一直天真的以为,佛瑞德舅舅最重视、最疼爱的人是自己。从未想到早在自己出生以前,他就有了这样一位发誓要永生相守的恋人。
小草说的没有错,自己的确是一个碍手碍脚的电灯泡。
或许是因为白天那件事的影响,这天晚上佛瑞德迟迟没有醒来。
实在敌不过睡魔的贝丽儿,最终还是怀揣着安分沮丧的心情,在露西的安排下钻进了被窝。
当子夜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时,佛瑞德终于从棺材中走了出来。
他隐约还记得下午发生过的事,但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伤害了贝丽儿。所以起床后连基本的更衣都顾不上,便火烧火燎的冲向一楼寻找贝丽儿。
佛瑞德冲进客厅,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迎面撞见的露西。他心急如焚,劈头便追问贝丽儿的状况。“大姐!贝丽儿呢?贝丽儿她不要紧吧?!”
露西如实陈诉下午那桩意外的详情,并告诉他贝丽儿已经睡下了。末了顺便提醒佛瑞德,再焦急也别忘了最基本的仪态,换过衣服再去看贝丽儿也不迟。
听完露西的话,佛瑞德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客厅。
他满心牵挂着贝丽儿,居然由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僵坐在沙发上的小草。
“佛瑞德……”
小草几十年来还是头一次被男朋友彻底的无视掉。
当目睹他的身影飞快的出现又飞快的消失,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后,小草的怒气终于攀升到了最高点。她甚至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发飙就要爆炸了。
二楼的卧室里,贝丽儿微蹙着眉头,睡得很不踏实。
她迷迷糊糊的,隐约感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旁。她不知为何觉得很安心,先前积压在心头的重负渐渐烟消云散,一直紧绷着的表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没事就好。
佛瑞德注视着贝丽儿的睡脸,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而这一幕,恰巧被随后赶来的小草收入眼底。
原先预备好的怒斥尚未出口已戛然而止。
小草惊诧的望着佛瑞德,此刻他所展露的笑容竟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样的温柔……充满了爱怜……
小草感到了空前的屈辱,对贝丽儿模糊的嫉妒顷刻间化为了鲜明的敌意。
她的直觉没有错,佛瑞德对那个贝丽儿的重视程度已经超出了应有的范围。
她气得咬牙切齿,怒气冲天的离开了佛瑞德的家。
——哼!等着瞧好了!
我才不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呢!
小草一边狠狠的想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