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很真诚，我打了一个哈欠，疲倦占据了脑袋。最近想的问题太多了，控制不住的困。“我想去睡。小泠，你在哪里睡？”我俯下身子，看着自己玩得很起劲的小孩子。“姐姐，我就睡在后面，厨房里爸爸为我搭了一张床，很舒服哦。”他的眼睛里的满足深深触动我。“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睡？”“什么？”陆然和林璇同时开口。“怎么样，愿不愿意？”“奶奶说这样子不好啊。我还是一个人睡在厨房里，很舒服。为什么要和你睡啊。”他歪着头，撅起嘴。“真的不要吗？”我又问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不再强求，嘱咐了几句，实在抵不过疲惫，回了房间草草地睡去，连被子都未盖。一切就像是一场戏，我转来转去，饰演了那么多角色，付出了那么多，可是还没得到半刻休息，黑暗又把心里的喜悦打压的无影无踪。站在雾中，伸手抓不住任何人，我究竟该何去何从。我是不是多余的那一个……
天依然黑着，但已经有了些微亮。屋顶上我单独地坐着，刺骨的冷风从脸颊上刮过。不知道为什么，醒的会这样的早，百无聊赖之下只好上屋顶来看日出。听说日出特别美，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我却从未见过晨曦的美丽，也从不会为它而早起。今天真是难得。我笑了一下，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没有要动或制止的念头。看来也有妖未睡啊，“办完事”后一同来欣赏晨曦么？这件事我绝不插手，绝不。绝不！我脸色冷冽，静静的坐在屋顶上，凉意沁入骨中。渐渐的，东方多了一道云彩，绚烂的颜色照亮眼眸。朝阳泛着橙色的光，跳出云彩之上，身边立刻亮了起来，流光溢彩一般。我身披桔光，把陆然的外套渲染的像是一件嫁衣一般美。那我便是那衣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了。不免一笑，脸上苍白的颜色缠着丝丝红晕。远远的便看到有人家起床，打开家门，把盆里的水倒出门外，脸上依然有着困意，脖子上围着湿漉漉的毛巾。很快旅店里也有了些动静。那个矮矮瘦瘦的老板伸着懒腰走出来，和往来的村民打招呼，转头看见我高高的坐在屋顶上，吓了一大跳，连脸色都变了，急忙跑过来，向我招手。“嘿，快下来，小心危险！小姐，快下来！”我笑地像个疯子，脚步未挪，依旧坐在那里。他的喊声吸引来那些人，都围过来看我，陆然仰着头，叹气，“霓裳，你在上面搞什么啊？”“看日出啊。”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缓缓吐气。“……丫的，下来啦！为你丢脸……”“担心我的时候，不如多在村子里转转，或许收获更大。”我扬起一个笑容，“昨晚我可看到……”没等到我说完，村长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不好了，不好了，村西、西边，又有一个人死了！”果不其然。走在去那儿的路上，一个声音问我。“你昨晚看见了对吧。为什么不拦着。”“你们把我骗过来的，是让我来对付妖吗，不可能！这件事，我绝不插手。”声音像他的那般冷。“那是一条人命。”“那又如何。与我何干。”我挑眉，挑战似的看他。他疑惑了，疑惑于我的变化。我看着他疑惑的脸，咯咯地笑起来。“蓝介，是你逼我的。就算你死了，我也绝不插手。”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我抬起下巴，对他抑或是对空气说了最后的话。“忽然发现，我现在更加恨你了，是你让我明白了付出不一定有回报，那么，我绝不再付出一丝一毫。”要么喜欢，要么恨，我对你只有这两种感觉，只能是这两种感觉。我不需要你做我的朋友，如果朋友是用来欺骗朋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话。
村西，泥土被浸染成了腥红的血色，死掉的是个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上衣已经不见，赤裸的上身全是一道道深深的抓痕，应该是女的所为。他的脸上除了有痛苦之外，还有就是讶异，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死鱼眼睛，泛着白色。我捂住小泠的眼睛，不让他看这么血腥的一景。他扑腾着小手，要把我的手拿开，我只是静静地遮着他的眼，嘴角一直向下抿。林璇戴上白色塑胶手套，检查着各处伤口，比对尺寸。“像是狐妖。”不是的，不是狐妖。狐妖虽多魅惑男子，但也只是为求人的生气，不至杀人灭口，她们只会慢慢吸食尽生气，让他自己衰老而死，而不是这样子折磨男子。不过这伤口看上去的确像是狐妖的利爪所伤。蓝介似是心不在焉，随随便便地翻动着尸体，接着脸上忽然露出吃惊和困惑的表情。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男人指甲里充满血污。这么说，那些伤痕，都是他自己抓的？！“姐姐，你松手啊，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啦。”小孩子一直在吵，我领着他挤出人群，弯下腰，终于松开手。他使劲地揉眼睛，眼睛通红。“小泠，姐姐陪你去玩好吗？”“我才不要，我也要去看！”手指还是没能抓住他，他像一只小兽，怀着想看新鲜事物的心理，钻进人群中。那么小的孩子，让他看到那种情景不好吧。我的目光穿越人群，最后锁定在那个孩子身上。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具尸体。他的脸上，竟天真到没有一丝恐惧。手心聚集着若如游丝的妖气，我敏锐地向四周张望，悄悄离开。那种气息似妖非妖，弱到不易察觉，我只能走一步顿一下，不断扩展感受的范围，以找到那个妖。然而似乎被发现了，妖气忽然消失了，我已经把感受的范围扩展到极致，依然找不到那抹诡异的气息，只好作罢，悻悻地回到人群中看热闹。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还以为自己会死的很惨，没想到还有妖来陪葬。我冷冷地扬起嘴角，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你吓死我了。”我娇嗔道。陆然朝尸体努努嘴，“你不害怕啊？”“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害怕？”我有些惊讶。他凑到耳边，极小声：“别告诉其他人哈，我晕血。”“不会吧。”我笑着看他，“所以你躲到我这里来了啊？”“什么叫躲，那么难听，我这叫办正事。你怎么看这件事？”“什么‘怎么看’。”我顿了一下，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我和蓝介说过，我绝对不会管这件事的。”他倒吸一口气，犹豫着摸摸鼻子。“霓裳，何必呢。其实，我觉得吧，哥是喜欢你的。你不知道，你离开的那么长时间中哥一直都郁郁寡欢，整天抽烟酗酒，和莫嫣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像对你那样对她好，为了这个，莫嫣在我面前哭过好多次。记得哥曾经戒烟戒酒，绝不沾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因为你吧。……霓裳，别和哥闹脾气不好吗，哥他已经很难过了。”他的话很真诚。可惜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不是吗，你哥和你父亲把我骗到这里帮你们除妖，而你又在骗我，让我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哥。你们都只是在骗我，都在骗我而已！我已经看透了你们！”我摆脱他握着我的手，声音保持着压抑。他张开嘴，却愣了一下才说：“我在你眼里，也是这样子的吗？你觉得我也在骗你？”“是，陆然，我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我自己来相信你们。”“你说话，不必这么直的，你知不知道这样说会很伤人心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活得有多辛苦！都是你们，是你们给我带来这么深的苦恼要去想！”我相唇反击。陆然低下头，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声音淡淡的。“霓裳，我真没想到我在你眼中会是这个样子。我以为你恨的只是哥，原来，我也在你讨厌的范畴之内。——我先走了。”他转身向着旅馆的方向走远，脚步有些蹒跚。我说错话了么。我到底还是说错话了。拳握紧，手上泛着微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对不起。刚才我是在说气话。我无声地朝那个背影道歉。“嗯？”我听见回头，蓝介的眉皱紧，手指上沾了一点血仔细地嗅着，疑惑地看向林璇，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便也闻了一下血的味道，细细品味着，眉锁紧。血的味道不同吗？怎么会，空气中的血腥味并无异样啊。我拨开人群，蹲下，指甲沾上血，放在鼻翼下。蓝介抬眸看了我一会儿，收回目光，继续检查尸体。林璇焦急地问我：“怎么样，这味道有些怪异，可是我就是说不清楚究竟掺合了什么味道。你知道吗？”闭上眼睛，我展开思绪。血腥味里掺合了一种别的味道，若不仔细闻，还真的不会发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那么这味道是什么味道？想了好一会，头都有些疼。我睁开眼睛，按着太阳穴，猛然间，一个念头瞬间点亮了我的眼睛。竟然会是……“女人的胭脂味。”我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叫‘紫云烟’。这种胭脂品质最为上等，用起来滑而不腻，所以很多女子都爱这种胭脂。”曾经因晰只因我随口说喜欢这个就买给我好多呢，有一段时间身上飘着的都是那抹胭脂香。“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她有些惊讶。我笑笑，“曾经有人买过很多给我，所以记得很清楚。”“可是现在好像没有卖胭脂的吧。”她狐疑。“我告诉你这是胭脂味已经不错了，你还要管我这些往事？”我反问她，眼里流露出不悦。“我还有事。小泠，我们回去吧，热闹你也该看够了。”说着牵着小孩子稚嫩的手离开人群。无言地走着，小泠拉拉我的衣服。“姐姐你不开心吗。”“没有。”“那为什么不和小泠说话。”他抬头，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我苦笑，“那好啊，小泠。你要和姐姐说什么？”“姐姐，你是来抓妖怪的吗？”他忽然变了语气，闷声道。“姐姐，可不可以不要抓妖怪啊。”“……为什么啊？”我有些奇怪。“因为我认识一个大哥哥，他就说他是妖怪，但是那个大哥哥对我特别好呢。”他央求似的，“姐姐不要抓那个大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姐姐。”“大哥哥？”我皱眉，“他在哪儿？”“大哥哥每天晚上都会来陪小泠玩啊。不过昨天晚上他没有来，我怕大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哥哥？我弯下腰，摄住他的眼睛，看到了些许的记忆。一个长的很清秀的男子跳出脑海，他和小泠不同的笑脸看起来很温馨，很温暖。收回妖力，小泠脸色苍白，晕倒在我怀里。对小孩子用摄心术，的确是太不应该了，小孩子本来就体弱，怎么受得住我施的妖术。我抱起睡着的孩子，沉思着走向旅馆。那个拥有别样的笑容的却又陌生的男子，怎么觉得有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