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体温迅速降低,人也醒转过来,有田一家喜极而泣,那种对亲人失而复得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表。两个大人在抱着孩子垂了一会泪后这才想起大家都还在,忙起身不停地打躬作揖称谢不止,要不是张富贵和肖卫华拦着,两夫妻几次都要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大家闹腾了一会,见孩子没什么事了就纷纷告辞离开。肖卫华在离开的时候想起有田家还有一个孩子在生病,干脆来个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两个孩子都留下了三次的药,并从包里拿出了两瓶罐头,要有田夫妻俩喂给孩子吃。
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过罐头?有田夫妻两人从瓶子上看出这罐头就不是凡品,并不是他们这样的苦哈哈所能受用得起的,当下赶紧推辞,在肖卫华的再三坚持下,两夫妻这才热泪盈眶地接受下来。看到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吃罐头,脸上也重新绽放出了笑容,肖卫华心里成就感十足,比做销售的时候做成了一笔大单子更加开心。
夜幕悄然降临,肖卫华和张富贵在有田夫妻的千恩万谢之下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张富贵一直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肖卫华,这让肖卫华极为的不自在,他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脸用奇怪的语气问道:“富贵大哥,我脸上有花?”
“没有。”
“那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看?”
“我只是想看清你,可是看来看去越是看不懂,别说你是一个不认识有田的富家子弟,就是发财的亲戚也没有你这么对我们这些穷鬼这么大方的,生怕将来还不起。你那些药看做工就非常名贵,可你拿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这份真心实意是装不出来的。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就从来没有提过钱?”张富贵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语速相当快。
“富贵大哥,在我的心中,人命大过天,不管是谁都不能漠视一条生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人世。如果一个人连怜悯之心都没有了,那他还算是人吗?”肖卫华听后却是愕然地反问,问得张富贵一下哑口无言。
“人命大过天、怜悯之心。”张富贵怔了一下后喃喃自语,突然之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那我爹、我娘为什么在饿得快要死的时候,那些官员、地主老财们却躲在戒备森严的城堡里面不闻不问,那他们就是不是人了吗?那他们又为什么身居高位掌管着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生死?”边连连反问边泪水横溢,让肖卫华心酸不已。
肖卫华看到张富贵激动的表情,自己又实在没有话语进行反驳,只好劝导着他说:“富贵大哥,你别激动,以后就会好的。”
“呵呵,我没有激动。”张富贵擦去眼角的泪水后又说道:“华少,我只是想着爹娘为了我们硬是滴水不进,在逃荒的路上就那样活活的饿死了,身为人子怎么能不伤心呢?你是一个好人,我就是担心你在这个人吃人的大清适应不下去。”
“呵呵,不用担心,现在不是认识大哥你了吗。以后有你帮衬着,我应该吃不了亏的。”肖卫华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想到张富贵听到他这句话后马上就呆立在原地不动,整个人象在哆嗦着。肖卫华被他这么一弄倒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住他问了起来:“富贵大哥,怎么了?”
“华少,你真的不嫌弃我张富贵一家是你的拖累?”张富贵激动地不答反问。
“富贵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嫌弃你干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先认识的就是你啊。”
“谢谢华少收留。”没想到张富贵听后一下就跪在地上开始纳头便拜,肖卫华连忙一把扯住:“富贵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华少,既然你愿意收我一家为奴,那你就不能再叫我大哥了,这个是尊卑有别的,以后你叫我富贵吧。”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你为奴了?”肖卫华大吃一惊。
张富贵听了顿时脸色惨白,颓然一下坐在地上凄然一笑说道:“看来华少还是嫌弃我们一家是拖累啊。”
“富贵大哥,你说什么呢?”肖卫华一边把坐在地上的张富贵扯了起来一边解释说:“你多心了,我从来就没有嫌弃你们是拖累,以后就是不干事,别说养你们一家,就是把这里所有的人养起来我都可以养得起。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后要在这里发展,肯定得要你们帮忙,但并不是说要收你们为奴。”
“真的?”张富贵有点不敢相信。
“你放心,我肖卫华说一不二的,只要你们给我干事,就一定会付给你报酬,我们以后只不过是雇佣关系。”肖卫华对蓄奴的事一时难以适应,这个在现代可是听都没听说过。
“好,我张富贵一家以后就任凭华少差遣。反正你以后不能叫我大哥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张富贵这才高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好、好,就听你的,我以后叫你富贵就是。”肖卫华见他情真意切,只好捏着鼻子接受。
经过路上这么一折腾,两人回家的时间又晚了许多,等他们回到张富贵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可是这个难民营里依旧是漆黑一片,这让见惯了灯火通明的肖卫华很是不适应。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张富贵的身后走进房中后整个人便不知道如何进退,只好呆立在原地不动。
肖卫华这时感觉到张富贵在房里到处摸索着什么,便出声问道:“富贵,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火折子点灯。”
“没有火柴吗?”
“火柴是什么物事?”张富贵有些奇怪地反问。
“算了,别找了,我这里有打火机。”肖卫华只好懒得解释,便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打燃,房内顿时被光明填满。肖卫华是个烟鬼,这烟和打火机可是随身带着的东西,光烟他的包里差不多就有半条。
“这就是打火机?”正在不远处的张富贵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边问道。
“嗯,灯在哪里?这打火机可不能老亮着。”虽然肖卫华带过来的是个冒牌的进口上油打火机,但老亮着还是会出毛病。
在张富贵的指点下点亮了油灯,这时张氏也被他们在外面吵醒了走出里屋:“怎么才回来啊?还没吃吧?”
“当然没吃了,快端饭过来。”张富贵把凳子搬过来让肖卫华就着桌子边坐下回答着。
“可是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野菜夹粗粮。”
“你不知道华少来了吗?怎么没去想办法?”张富贵又开始瞪眼了。中国人是非常好客的,只要有客人来了,不管主人家是穷是富,一般都会去绞尽脑汁弄点好吃的,不然的话就不会有客来主人欢,客走主人安的俗语了。
“可、可是其他人家都没有什么好吃的啊。”张氏被张富贵瞪得一缩,说话都开始打结了。
“富贵、嫂子,你们别麻烦了,我这里都有。”肖卫华连忙制止两夫妻的争吵,他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中国的这种待客之道,明白张氏应该出去借过了,只是附近的人家都是穷人,她没能借到好点的东西。
“华少,你这是第一次来我家,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别多说了,嫂子去把孩子们叫起来吧,大家都一起吃点。”肖卫华一边往桌子上拿东西,一边让他们进去叫孩子。
等肖卫华把压缩干粮、罐头、牛肉干等东西摆在桌子上的时候,边上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吞咽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张富贵一家六口人站在边上盯着桌上的吃食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呵呵,大家别傻站着了,都来吃吧。”肖卫华看着有点好笑,就招呼他们过来开饭。
“谢谢华少。”六个人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后,三个小点的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朝桌子扑了过去,对张富贵和张氏的制止置若罔闻。
刚开始吃的时候张家三个大人还有些矜持,可是吃着吃着就收不住了,连张富贵的大女儿张萍儿也开始风卷残云。要不是肖卫华担心他们吃出毛病拦着,这一家估计要把他包里的东西吃个精光。
晚上睡觉的时候肖卫华一个人占了一间屋,张家六个人只好挤到了一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睡的。可是睡惯了席梦思的肖卫华哪里睡得着啊,一个晚上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就被外面的说话声给吵醒了。爬起来一看,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手表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他只好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有田一家过来了,房里还有几个好象昨天在有田家的窝棚外面看到过,一下把张富贵家挤得满满当当的。
“华少,你起来了?”大家一看肖卫华出来了,连忙都起身和他招呼。
“你们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肖卫华奇怪地问道。
“华少,他们都是特地过来拜谢你的,你看看桌上,这都是他们带过的东西。”张富贵朝桌子上一指解释道。肖卫华扭头一看,桌子放着一个篮筐和几个纸包,篮筐里放的是几个鸡蛋,纸包里不知道包的是什么东西。
“华少,我朱家要不是有你出手相帮,昨天估计就要断了香火了,大恩不言谢,我朱有田太穷确实凑不出什么好东西,这点零碎就请你笑纳了。”朱有田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有田大哥,你的心意我接受,东西就免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呵呵,我现在在这里无家无室,你送我东西我也没地方放啊,等你以后过好了再请我吃顿好的吧。”
“这、这、、、”朱有田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别这、这了,华少今天还要去租界办事情,大家先就这样吧。”张富贵知道朱有田家确实不好过,这些东西应该是求爷爷告奶奶弄来的,同时明白华少应该不在乎他这点东西,便在边上出言拦阻。
“哦,对了,我这次来没带银子,身上没钱不好办事,你们留一个人带我去租界转转,富贵就去把我这块手表当了吧。”肖卫华想了想就解下手腕上的手表。这块手表本来是情侣装,和周先美手上的刚好是一对,现在周先美已经移情别恋,他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这次过来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带,只好让这块手表再为自己出点力吧,免得带在身上让自己触景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