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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现在首要的,是把大家的心拢到一块”这句话是孙志鹏与何坚谈话时,何坚提出来的,孙志鹏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当初市委通知把自己从石南调到市社保局的时候,孙志鹏心里不能说没有想法。毕竟是从一个工作生活了五年,上下关系顺畅,各项工作得心应手的县到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又问题成堆的陌生部门,工作环境的变化倒还在其次,复杂的人事关系,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付出的心血和耗费的精力自然是以前所不能相比的,更何况又是市委江山书记亲自点的将,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扭转局面,怕是对领导和组织上无法交待。可是目前的情形,真是令他一筹莫展。张广泰被抓,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刘新明被拘留,对他的调查还在继续;加上前几天被双规的刘文玲,现在虽然放回来了,等待她的尽管不一定是国法的严惩,但党纪和行政处理是一定要给的,也包括那些被牵扯到刘新明案子里的一大批基层社保分局的工作人员。虽然暂时再没有人因为新的问题被双规,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还有没被发现的人和事。根据掌握的情况,现在不仅是市社保局,包括各区县的社保分局,劳动人事和社会保障局都处在一片混乱当中,各种谣言、传闻像是漫天大雪,把真相和事实无情地掩埋;而无端的猜测、主观的臆断则更像是山间浓雾一样,始终无法驱散。平时正常的业务交流成了彼此订立攻守同盟的异常举动,相互关系密切的人偶尔低头私语也被看作是为串供提前做好准备,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来形容现在的社保局一点也不为过。在外人眼里,社保局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设法改变这种状况”孙志鹏对刘军说,“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没有,不过真的是得想想办法了,要不有好多业务都耽误了”刘军也颇的同感,“前两天失业待遇支付的陈蓉还来找我,问市一建申报的九十三名申领失业金的人员就业情况调查还搞不搞了,她们十天前就同市工商局和税务局联系好了,但自从出了事以后,也没人提这事儿了,一是大家没心思了,再一个怕人家说三道四的”

“这怎么能行呢,正常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吗”孙志鹏听说这事,有些着急了,“不能因为单位里某些人出了事,整个单位就瘫痪了呀”又思索了一下,用商量的口吻对刘军说,“要不这样吧,这几天咱俩分头找大家谈一下,听听大家的想法,重点是帮助大家放下思想包袱,把人心先安定下来。我看就从中层干部们开始,把领导班子的思想统一了,其他同志的工作就好做了”

刘军表示同意,除了自己分管的稽核部、数据信息部和办公室,他又主动提出再把养老待遇支付部、失业待遇支付部两部门也包下来,帮孙志鹏分担一些。

“另外,我想这个周末组织大家出去走走转转,也说不上是参观旅游吧,主要是换一个环境,让大家放松一下心情”孙志鹏望着刘军,“地方嘛,我想好了,就去石南县,一来那里我熟,县长李成是我多年的搭档,二来石南那边确实有点风景,龙虎山你知道吧,就去龙虎山,那里还没有被开发,一切都还是原生态的,让大家到那里感受一下自然,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两天时间,在石南住一晚,通知的时候告诉大家全都去,不准请假,还有就是带上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

刘军听了孙志鹏的这个计划大吃一惊,但转念细想,他不由得对这位新上任的社保局长思维的敏捷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主意太好了”刘军忍不住叫了出来,“咱们局这几年都没有集体出去过,大家早就有意见了,加上最近这么多事,大家的心情确实很压抑,出去走走,大家的心情会好得多”

看看刘军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孙志鹏就安排他负责筹备周末出游的事,自己还要去市劳动人事和社会保障局,把这些事情向局党组的领导汇报一下。

和干部们的谈话进行的很顺利。中层领导们都表示,要积极配合两位局领导的工作,一定把自己部门的工作做好,不让领导为自己部门操心。

周末集体出游的事,局党组的几个领导没有太大的意见,只有分管社保局的马国强局长有些担忧,“人多,又是集体活动,一定要组织好,安全是第一位的”他反复提醒孙志鹏。

星期六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两辆二十七座的河南宇通客车满载着S市社保局的全体工作人员出发了。

因为提前通知了,单位上除了刚从纪委调查组放回来的刘文玲外,其他人员全部参加了。本来按照孙志鹏的意见,大家全都坐大巴车行了,可刘军建议还是带上一辆车,万一有个突发事件也好应付,这样孙志鹏才让办公室的黄永前安排了一辆越野车,车上装满了矿泉水、吃的和一些应急的药品,权当是生活保障车。

上车的时候,孙志鹏坚持要坐在第一辆大巴车上,这让刘军犯了难,“您坐大巴,那小车怎么办?”刘军为难地看着孙志鹏,“你看着安排吧,最好是让年龄大的老同志们坐,那样会舒服一点”

最后,刘军安排基金财务部的刘桂娥、医疗保险中心魏道明两位年龄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同志上了越野车,为了安全起见,又把办公室主任黄永前也安排在了车上,负责殿后,自己则上了第二辆大巴车。

车子匀速行驶着,因为孙志鹏临发车前特意交待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车速不能太快,所以,几辆车的车速始终保持在八十时速上。

窗外,城市的楼宇已经渐渐的远去,代之而来的,是一片片的绿色,绿的田陌,绿的树林,绿的池塘。

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但是毕竟已经入伏,气温明显的高了,幸亏车上开着空调,也幸亏整个车辆的密封挺好。

车上的气氛很沉闷,没有人说话,车上的人要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带来杂志,要么把头侧向窗外,浏览着窗外掠过的那一片片的田园风景,还有一些人,索性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车内的喇叭里,一个青春的男声委婉地哼唱着,时而如窃窃低语,时而如歇斯底里的叫喊:

“……

我愿变成童话里

你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

孙志鹏坐在第二排的座位上,和他坐在一起的,是稽核部长何坚,与他们并排的,是征缴部的丁德民和他的手下,副部长张健。

孙志鹏不喜欢这样缠绵悱恻的歌曲,“装腔作势,无病呻吟”,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旁边的何坚看出来孙志鹏略带厌恶的表情,低声向他询问,“要不让司机换张碟子?”

孙志鹏摇摇头,看看孙志鹏没有表态,何坚也只好作罢。

车到石南已经临近十点钟了。

在通往龙虎山风景区的岔路口上,两辆越野车停在路边,石南县的副县长赵东方、劳动人事和社会保障局局长徐克、县社保分局分局长王伟进等五六个人在路旁站着。

看到慢慢停下来的两辆大巴,赵东方、徐克等人忙迎了上去,与从车上下来的孙志鹏紧紧地握了握手。

“孙书记,您回来了,欢迎啊!”赵东方热情地说。

“别叫书记了,我已经不是你的书记了”孙志鹏连忙摆手制止。

“您就别谦虚了,您永远都是咱石南的县委书记”徐克也连忙笑着说。

孙志鹏和徐克、王伟进也握了握手,指着从第二辆大巴上下来的刘军对赵东方和徐克、王伟进介绍说,“这是刘军,咱市社保局副局长”

“欢迎欢迎”赵东方、徐克和王伟进也热情地与刘军握手。

“前天李书记接到您的电话,就跟我安排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赵东方对孙志鹏说道。

“好,好,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孙志鹏客气地说。

前天,在和刘军商量好周末组织全局人员外出参观,并得到市劳动人事和社会保障局几位领导的同意之后,孙志鹏立刻与石南县的李成书记通了电话。李成在孙志鹏调任市社保局长后一周,被任命为石南县县委书记,由于还没到换届时间,市委一时也还没有找出接替李成县长职务的合适人选,所以李成还同时兼任着石南县的县长。

听孙志鹏说要带着全局人员到石南来参观,李成格外兴奋,他在电话里一再保证全部安排好,一定好好接待孙志鹏这位昔日的老书记,请孙志鹏尽管放心。

“李成书记呢,一定很忙吧?”孙志鹏问赵东方。

“那可不”赵东方答道,“两个人的工作,现在他一个人干,忙得不得了,不过他说了,再忙他也会抽空来见一见老书记的”

“东方,以后别老书记老书记的叫了,把我都给叫老了”孙志鹏笑着对赵东方打趣道。

“对对,以后不能叫老书记了,该叫局长才对”赵东方也笑着,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脑袋,“叫书记都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孙书……,孙局长”赵东方又差点叫错了,“你们怎么安排行程?”

“客随主便吧”孙志鹏说这话时看了一眼刘军,刘军忙点了点头,“听县里的安排”

“那这样吧”赵东方看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咱先进县城,跟李书记打个招呼,然后我陪各位领导去石材厂、熟料厂参观一下,时间不长”又补充说,“本来想请领导们看看咱县的果脯和果酱加工生产线的,可惜现在果子还没下来,厂子还没有开工,所以只有看看石材厂和熟料厂了。看完这两个厂子以后,咱就直接上龙虎山,在山上吃过晚饭后再下山,晚上就住在山上,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吃过早饭,咱到青山乡,让各位领导体察一下咱县的民情,品尝品尝咱农民自己种的瓜果,那里的西瓜、杏、李子可都是咱市里都有了名的特产,正宗的绿色产品”

听了赵东方的介绍,孙志鹏很欣慰,李成考虑的很周到,到底是五年的老搭档了,他虽没有明说,但李成已经揣摸的八九不离十了,在社保局目前人心涣散、士气低迷的时候,孙志鹏却带着他们下来游山玩水,这绝对不正常,“醉翁之意不在酒”,孙志鹏是要借集体出游缓解压力,然后好进行他的下一步工作。

当大巴车驶上进入龙虎山风景区的盘山公路的时候,孙志鹏听到了一声声惊叹。

龙虎山位于渝鄂陕三省的交界,属于大巴山的支脉。山中奇峰汇聚,峭壁千仞,拔地擎天,峥嵘崔嵬。青松在悬崖上争奇,怪石在奇峰上斗艳,烟云在峰壑中弥漫,霞彩在岩壁上流光。从山下望去,青山叠翠,万木峥嵘,进得山来,溪流淙淙,鸟雀鸣唱,瀑布声喧,水势缓处,一湾一湾的小潭里群鱼畅游,水面上倒映着参天的松柏,和绿树掩映下长满青草的山坡,不禁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真是太美了”坐在孙志鹏旁边的何坚忍不住感慨地说,“孙局,让我在这样的地方住一辈子我都愿意”

“真的?”孙志鹏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大家被他的声音给吸引了过来,“行啊,等回头我给李成书记说说,就把你调到石南县来,把你就放在这个青山乡,让你天天来这龙虎山,天天接待咱们社保局的人,好不好”

“好!”何坚知道孙志鹏在开玩笑,半真半假地答应着,说完两人都笑了,旁边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里,一路上的沉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开始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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