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梦晓喜蝴蝶,叹昆仑,咏别恋,才,白首回身。
北星璇发疯似的向家的方向跑去,仿佛后面有千万头地狱恶魔在追他,如果慢了一步他就会死。这个时候,只有家,只有他的那个破草棚般的家,才能唤醒他心底沉睡的温存。
一步,两步,三步......
一百步,一百零一步,家就在前面。
三百步......
五百零八步!
终于到家了,终于到了,到了,噩梦都结束了!
欣喜若狂的他跑回加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个离开才六天的家周围早已杂草丛生,厨房垮塌,就连小屋的基石上都生满了苔藓。
这一次,北星璇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得人,或是说,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还是他的家吗?
“怎么会这样?我也才离开六天,到底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多,谁能告诉我?”
本以为回到家什么都没有了,不想命运就是喜欢这样玩弄世人,北星璇这一离开,就是六年。
六年来,北户马不停蹄地四处打听儿子的下落,所有儿子可能去的地方,不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最后想到了远在京都的笙云,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京都时,却是被那高级学院的护卫暴打了一顿轰了出来。不过,他也从中得到了一信息,那所学院是不会容许不明身份的人进入的,也就是说北星璇根本不可能跑那么远,更别说见到笙云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北户回到井宁,终日郁郁寡欢,他终于知道了儿子这两个字对他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不再干活,不再去看望妻子,他怕,妻子如果知道北星璇不见了会是怎样,无法想象其后果。
每天坐在屋前坡下的雾蛇树下发呆,日复日,年复年,六个春秋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花白的长须完全地把他包装成了耄耋之鹤,而北户的记忆也停留在了儿子与笙云分别的那个傍晚。
就是因为那个傍晚,儿子长大了!就是因为那个傍晚,儿子和他和好了!也是因为那个傍晚,注定了他和北星璇父子缘分已尽!
昨天,隔壁的笙兄给他送饭的时候,告诉他,今天是井宁村十六年才会有一次的擂亲赛。
北户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妻子也会在今天回来了。
“星儿,你究竟在何方啊?”北户无力地抬起头
“怎么会这样?我也才离开六天,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多,谁能告诉我?”
“这是......”六年来,北户第一次有了想站起来的念头,他都好久没有回家睡过觉了,身子明显机械般僵硬。
“呃?”北星璇眉头微微一皱,三步,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路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地往后退,仅仅就三步,来到了雾蛇树下。
他没注意到树下有人,许是北户坐的太久,已经和这棵树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默契,和它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了。
北星璇惊奇地看着小屋到这棵树的距离,再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脚,竟然二三十米的距离他只走了三步,这就是笙哥的力量吗?
北户头上因为思虑过度的白发和马尾鞭的胡须遮盖住了他整张脸,抬起那只曾经生着厚厚的茧而现在粗糙松垮皮肤的手拉开挡在眼前的花发,犹如拉开了层窗帘。
“星......星儿?”这个名字他在心底呼唤了六年,而现在他就在面前,叫出口却用了“六十”年。
声音很轻,很沉,北星璇听得清清楚楚。
愣了下,从来没有人叫过他星儿,以前母亲顶多就是叫他声星星。蹲下身,犹豫了片刻,缓缓地锊开这个人脸上的花发。
北星璇在追珊洲生活了六天,而弥琼大陆的年历翻去了六页,北星璇呆呆地盯着眼前的老人,陌生而熟悉。
“你认识我?”北星璇指了下老人,再指了下自己,头微微向上一抬,左眼皮随着提了一下,记忆中,他并不曾结识......
北户蒙住了,望子归来的决心瞬时被打入无尽的黑暗深谷,百感交加......
他不知道北星璇当初是自己离家出走,还是出于某种原因,六年的时光已足以抽去种种猜疑,他只希望有朝一日儿子能回来,回来和他一起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而今,儿子就在自己面前,竟然他问他是不是认识他......
暗淡地脸色很快红润起来,长长的眼皮湿了。
“毕竟六年了......”
“我是你父亲!”如今的他被这煎熬的岁月锉磨去往日的风采,没有了性格,没有了脾气,声音多出了几分温柔。
“父亲?”北星璇没有表现出北户期望的一丝激动,反而抱肚大笑起来,“老爷爷,你没事吧!我......哈哈......父亲,我父亲可比你年轻多了!”
“年轻多了?”北户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相貌,的确自己现在就是一活生生的老头。
两手如同抓了两把稻草细细快速地头发拉到脑后,然后吐了一口唾沫在双手上,使劲地搓了搓,抹了一把脸。接着吞了一口口水,润完清了清嗓子,尽力抬起头提高音调道:“现在看清楚了吗?”
北星璇没有理睬他,估计是一找儿子找疯了的老头,独自重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中午了,冰雪融化,耐寒的小草喝饱纯净的琼浆后变得格外精神,雾蛇树变粗了,长茂盛了,家破烂不堪了......
六天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星璇重新把目光挪到面前这个衣衫褴褛、年迈体衰的老人身上。
“老爷爷,你一直都在这里吗?”北星璇心想,如果说,这个老爷爷这几天都在这儿,就一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他的父亲在哪儿。在体修、神修、意修、魄修同时盛行的弥琼大陆,他知道不可思议的事情随时都在上演,也没多想。
北户轻叹一声,看来儿子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不过,他既然问这里的事情,就一定没有忘了这个家,对于他的称呼,他知道只要把这六年的事情告诉他后,他就一定会改正的。
“对啊!我在这里坐了四五年了......”
“果然是个疯爷爷,我六天前怎么没看到你啊?”北星璇暗想。
北星璇看到他那张满是皱纹重叠的脸,突然想到“一年前”帆飞对他讲的故事里的帆天A冥......
“白发苍苍覆盖着那张布满愁思的沧桑脸庞,上面早已堆积起挤得紧紧的皱纹......”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帆飞给他见过这半个故事之后,他就一直铭记在心。
也许是出于对故事中主人公的敬仰,面对这个老人,顿时也不由生起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那你知道这家人......”北星璇指着自己的家问道。
老人仿佛没有听他的话,自言自语道:“这家人,一家三口,因为男主人北户的无能,他的妻子为了孩子的未来选择了去井宁村的尔女学院当院长。孩子北星璇,很懂事,听话......”
“错,应该是那个孩子很不听话,经常惹父亲生气!”北星璇从老人的表情上突然有一种空间隔离的错觉。
老人仍旧没在意他的话。
“可他父亲,知道自己无能,没用,送不了儿子去学院,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有太大的天赋,他会自愧。然而,有一天,他发现儿子真如他所愿,烂萝卜一个,作为父母,望子成龙的本性折磨着他,而他就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在那个傍晚,那个孩子的好朋友要走了,那个孩子很伤心,很难过,他父亲发现,就在那一刹那,那个孩子奇迹般地长大了!”
“父亲和孩子的关系和好了,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好景却是不长,有一天,那个孩子消失了。”
北星璇静静地讲着,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北星璇默默地听着,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那后来呢?”
“后来,那孩子的父亲北户把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一次又一次,徒劳而返,待到最后的希望破灭,北户就回到家,坐在家门口的雾蛇树下等,等,等他的星儿回家!”
北户微笑着。
“哦!蛮感人的!”北星璇诧异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