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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后宫劫

胤朝后期谢墨编纂《胤末纪事》一书对“秽乱**”事件的记载:“栾氏,修文三十三年随仁帝秋猎中被临幸,册封为仪嫔,出身鄙陋。修文五十年间,因蓄养面首,处以凌迟”。

而事隔数年,野史吏夜访青囊术士青桑洛,之后在野史之中记载了此中详实,其间的事实真相令人骇然。

深巷里的府院内,龙泽挥舞着竹棍,他每晚都在拼命练习着书匠传给他的上古辰图里所演变出来的招式,再过不久那就能练好其中最霸烈的一招“疾突”。

青桑洛在一旁摇晃着脑袋,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树叶。白清羽却静静的注视着龙泽的一招一式。

“这是何等刚猛的招式啊!”白清羽在心里不觉的赞叹。

清风扫着青色的石板,竹棍舞着四周的空气发出悲呛的声调,突然一声破门而入,宋义慌乱中跑了进来。

“十三皇子,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白清羽面色淡然,他平日逍遥自在,宫里的一切争斗只和哥哥们息息相关,什么时候与自己有半点牵连过。

“宋义,什么事这么惊慌,就是烧了那宫墙,也与我等何干。”白清羽背着手继续看着龙泽施展棍法,那最后转身疾刺,实乃霸气之威。

“皇子,您母亲她……她……”宋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我母亲她怎么了!”白清羽蹙眉转身,摇晃着宋义。

“她……她深陷**秽乱,皇上下旨,处以凌迟”宋义惊惶的说道。

“什么!不可能!”白清羽纵身后仰,像那风叶一般摔倒在地。

龙泽搂着悲痛欲绝的白清羽,将他扶做在青石台阶上,听那宋义将其中详情娓娓道来。

原来,皇后早在几年前就在皇宫内蓄养面首,不久前被皇帝知道。仁帝便设下圈套想查看这件事的真假。奈何命运作弄于人,皇后和情人鱼水之后,那情人出宫时却恰巧遇见白清羽的母亲,而当时奉命追拿的太清宫内侍们却又适好经过,于是那与皇后偷情的面首和白清羽的母亲一起被抓了起来。

皇后的废立此时影响到了诸派皇子的势力涨落,七皇子白慎之立刻做出反应,首先是令宫中的内线和那个面首串供,不得供出皇后,其次是衡量形势,决定以白清羽的母亲为牺牲,一切都放在她的身上。

听到此处,白清羽连夜与龙泽等人一起赶至七哥白慎之的府上,此时白慎之坐在堂前,眉头紧锁。

“十三弟,想必你是知道这件事的缘由了,都怪我那贱鄙的母亲。”白慎之为了安慰怒火中的弟弟,痛声大骂自己的母亲不检。

“七哥,那你定要救我母亲于冤屈啊”白清羽欲哭无泪。

“十三弟,事已至此,今日若不牺牲你的母亲,我们都要遭到牵连。你放心等我即位,我一定记住你今天的胸襟,必保你荣华富贵,封你为亲王,并立刻恢复你母亲的声誉。”白慎之竭力稳定这位弟弟的情绪,不能让他毁了自己帝位的前程。

在白慎之心里,面前这悲痛欲绝的十三弟只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一颗废棋就决不能因为他的冲动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面对哥哥绝情的答复,白清羽失魂落魄的来到自己的府中,他痛心的知道又一位亲人即将离他而去。

“清羽哥,我们一起将你母亲救出来。”青桑洛本就不顾轻重。

“对!我们一起去,大不了死在一起”龙泽坚定的看着白清羽。

白清羽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来到宫门之外,宫墙上的太清宫内侍们冷冷的喝道:“皇上有命,任何皇子不得进入。”这句无疑将白清羽打入了万丈深渊。

仁帝查证此事之后极为恼怒,对白清羽母子更为憎恶,下令将栾氏废去仪嫔身份交刑部审问并再也不想见到白清羽。

“就这样,连见都不能见到一面么!”白清羽问天长叹。

“我们可以找别的路进去啊!”青桑洛急促的问着白清羽。一听这话,白清羽还真的想到了小时候经常随哥哥们逃出宫门去坊间偷玩的暗道。于是白清羽带着龙泽和青桑洛顺着御膳监出入的小路摸索了进去。

白清羽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着,不觉愈来愈清晰起来,那些幼时的回忆也浮现在眼前。他看见母亲抱起他的时候是多么的温暖,看见秋陌离依偎在身边轻声吟唱着听不懂的歌曲。而现在只有那勾心斗角的皇室之争,只有那刻骨的仇杀之痛。白清羽转身,看着眼神关切的龙泽和青桑洛,不禁鼻子微酸,握紧他们的手,摸着黑,坚定了步伐。

火光越来越近,刑部那威严的守门石雕依稀可见,三人躬下身子,放慢了脚步。

“谁!”火光一闪,传来一声暴呵。

眼看是被发现了,白清羽整了整衣衫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大胆,你们看见皇子,还不下跪!”青桑洛跳了出来,先下手为强,想震住来人。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于有有一个小头领走上前来,这站在黑暗里的真是十三皇子。

“小的不敢,十三皇子息怒,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侍卫们心里明白,这十三皇子虽最为皇上不待见,但毕竟是皇子,得罪不起的。

“我只想见见母亲最后一面,还请你们带路。”白清羽忍住悲痛平静的说道。

“这……”侍卫们面露难色,支支吾吾。

“怎么!这难道也不行!”白清羽红着眼睛大吼起来。

“是…是…小的带路就是……”那领头侍卫一边朝后面使着眼色命人带路,一边对身边侍卫耳语“你速速去禀报皇上”。

“十三皇子,您这边请”侍卫头领谄笑着做了一个手势。

刑部的大牢冰冷而又沉寂,那结实的狗头铜锁发出狰狞的寒光,一阵叮叮当当的开锁之后,又经过了几道牢房,白清羽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此时他的悲痛和愤怒已经足够把一切都烧毁了。

原来白慎之为了保护自己的太子之路,早就和刑部的内应做了交代,买通了上下,对白清羽母亲的凌迟之刑被早早的提前了。当看见等待自己见最后一面的母亲竟只剩下一堆被剐烂的尸骨,白清羽彻底的疯狂起来,最深的自责和痛苦令白清羽的内心异常扭曲,他开始明白自己的真正地位和身份,知道自己的无助和可怜。

“清羽,快走!皇帝命人来抓我们了”守在刑部门外的龙泽冲了进来,拖着白清羽就跑。

“不!我不走!让他们来杀了我!”白清羽狰狞这面孔,像一头发疯的狮子。

“猪!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与你一样悲痛,当下先逃出去,在报仇也不迟啊!你能眼看着你母亲这样冤屈着死去吗!你死了谁还能帮她鸣冤?你那个人面兽心的七哥?他会吗?”青桑洛一语刺进了白清羽的内心深处,他明白只有自己活下去才能报仇,才能得到那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三人走到刑部门外是,奉命赶来的太清宫内侍们早已发现了他们,无奈之下白清羽带着龙泽和青桑洛向北跑去。

夜空的星辰俯首看着三个奔跑的孩子,岁正又一次安排了这不合时宜的巧合。

凉风骤起,桑叶纷飞,不觉中他们来到了兰台。

那颗古老的青桑树哗哗的抖动的桑叶,恰似又见到了故人。兰台广场空无一人,白清羽等人不觉放慢了脚步,那雕栏,那桑叶,到处充满了熟悉的味道。

不远处守护神匠的庙宇依稀有香火袅绕,龙泽和青桑洛心中也十分诧异,这里的一切好似曾亲生经历一般,那铜雕,那桑树,仿佛与自己有着千百年来的羁绊。

龙泽走上前去,看着神匠铜雕,竟感觉有万分的亲切,那盔甲,那巨剑,此刻龙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涌动,他想握着那长剑,他想感觉一下这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他呆呆的伸出手去……

“这雕像好像你啊,你看!那个图腾印记!”青桑洛说着指着神将的胸口,打断了龙泽的思绪。

“这把剑……好……熟悉的感觉”龙泽轻轻的抚摸着那把凤尾巨阙剑,丝丝冰凉的气息顺着手指而来,冰凉,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快走!太清宫内侍追来了!”白清羽冲着龙泽喊叫着。

龙泽却只呆呆的看着神将铜雕,目光深邃,旁若无人一般的沉浸其中。透过那漆黑的眼瞳,他看见炽热的战火在焚烧着九州大地,死亡的气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有个身影带着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力量,挥舞着巨剑,斩下一颗颗敌人的脑袋,奋勇前进,亦步亦趋的登上了至高之处,发出凶猛的咆哮。而他脚下踩着的,有敌人尸骨也有战友的身躯,早已血流成河……

“不!”几乎是同时,白清羽和青桑洛一同发出了呐喊。

兰台军和太清宫内侍一起将他们围在了一起,而几乎是一瞬间有内侍挥舞着长枪从怔怔而立的龙泽头上砍下,看眼是要毙命当场。

接下来的一幕,连后来以玄术神秘而闻名的大胤青囊行者青桑洛都不敢相信。龙泽迅速的将神匠手握的巨剑抽了出来,地面的石板被震得尽碎,他猛然转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砍杀过去,那太清宫内侍瞪大着眼睛,看着手中被削得整齐的断枪,破裂流血的咽喉使他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惨叫,他至死也不敢相信,那一剑的华丽与壮观。那巨阙大剑带着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个无数英雄挥舞的同一种圆弧,从身下飞来,无声无息的割破了他的喉咙,斩断了直刺而去的长枪,他倒在地上,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庆幸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宏伟的招数,如此的壮烈。

兰台广场一片寂静,龙泽发出低低的嘶吼,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猛兽,深深的眼眶内只有那殷虹的瞳孔发出嗜血的光芒,他飞舞着长发,静静的站着,等待着下一个敌人。

“他…他……他能拔出神将巨剑!”比太清宫内侍更觉得恐惧的是那些兰台的侍卫,因为他们知道,那神匠是“自己”安放在兰台广场,多少兰台侍卫都没能将神像抬起,更别说是拔出神匠巨剑,仁帝是迫不得已才在其上修建庙宇。

“上!拿下他!”太清宫内侍监一声令下,身边的侍卫们开始缓步靠近,他们早已被龙泽那神鬼一般的招式所震慑,却苦于命令,只得硬着头皮,相互推搡着靠近。

“哼!胆敢在这里放肆,我倒不信你有多大神通!”说着内侍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那金铜大刀在青石地板上一路擦起火花,发出嘶吼一般的刺耳之声。

“嘿!”一声巨吼,内侍监举起大刀由上而下劈砍过来。这内侍监本是肃北的将领,因战绩显著且忠心耿耿所以被仁帝召回天启担任皇城内外守卫,其手中金铜大刀随他征战多年,饮尽血腥,破空之气带着丝丝尖锐的嚎叫直逼龙泽。

龙泽抬起头,那龇开的嘴里两颗狰狞的虎牙暴露出来,他右手置剑相迎,左手托住巨阙剑背,待刀剑碰撞,擦出阵阵火光,龙泽迅速用左手将巨阙剑端压下,剑身旋转,顺势将大刀扣入剑下,借力将威猛的刀势送出。那内侍监失去重心,向前一个趔趄,龙泽没待他站稳,巨阙顺着刀锋上切,以挑势迅速斩断内侍监握刀的手,一气呵成。内侍监顿时失去右手,鲜血淋淋。

而一旁的侍卫早已目瞪口呆,这短短的一幕,竟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招数,都为龙泽的神威所震慑不前。

“还等什么!快放箭!”内侍监不顾已断的右手,大声吼道。

“大人!十三皇子也在那边!”属下惊恐的答复,伤了十三皇子的命,皇上怪罪下来,就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哼!他只不过是个鄙陋的贱人与宫外匹夫私通下来的杂种,早就辱没了皇室的威严,你们不必在意,皇上有旨,擅自闯宫者,杀无赦!”内侍监紧紧的握着伤口,狠狠的说道。

“是么?就连父皇也怕辱没皇威,不顾亲情,想杀了我么!”白清羽心如死灰,当下只求淡然一死。

青桑叶落满一地,那被风吹得翻滚的落叶,轻轻刮沙着冰冷的青石台阶,发出悲凉的声响。

“快跑!”青桑洛大喊一声,拉着此刻早已一心求死的白清羽跑了开去。

龙泽也从疯狂的状态恢复过来,握着巨剑缓缓后退,为其断后。

可是此刻为时已晚,早已狠下杀手的太清宫内侍们放出了泛着寒光的箭雨,几乎在同一时刻,古老的青桑树骤然抖动,一阵强风吹来,树叶密密麻麻的挥洒开来。那密集的箭雨也在飘落的树叶中落偏了位置。待内侍们再次上弓欲射的时候,白清羽等人早已逃遁了远去。

“父皇……这般绝情……”白清羽在内心不断挣扎中,漫不经心的带着路。却不料天要绝人,他们来到天启城后的山岩上,俯身看去,一条无底的深涧,青桑洛慌忙退后,有石子落入涧内,听不见一点声响。

“你…你这头猪!哪里不好跑,偏偏往着绝境中来”青桑洛不禁怒骂起来。

此刻白清羽也醒过神来,顿时脸色苍白。

太清宫内侍们和兰台军一起也都闻声赶至,将白清羽、龙泽和青桑洛围困在山岩,只列阵上箭,待一声令下,取三人首级。

“哼!看你们还往哪跑!”内侍监咬牙忍痛,想是记恨刚才龙泽的一剑之仇。

“龙泽,桑洛连累了你们……”白清羽默默地低下头,因为自己害了身边最后如亲人一般的朋友。

“哪里的话!跟你这头猪死在一起,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值,但我还是愿意的!”青桑洛面临此境,也不忘取笑白清羽一番。

“内侍监,我知道你受七哥所使,要取我性命,以绝后患!今日我便当着你面跳入这山涧之内,一来你也省事,二来日后父皇心慈有所追究,你也可洗脱干净,但求你放过我这两位朋友,他们与我只是酒肉之交!”白清羽冲着内侍监喊道,他想舍一己之命救龙泽和青桑洛。

那内侍监一听,心下盘算,白清羽所言句句属实,皇子之间的斗争,仁帝本就竭力反对。今天皇帝心中恼怒,不待见这十三皇子,可毕竟是父子,万一哪天心慈思痛,怀恋这十三子,追究起这件事来,自己岂能逃脱干系。十三皇子自己跳崖自杀,日后就是有人查问,那最多也只是个办事不利,加上七皇子佑护,也没多大关系。

“也好,既然十三皇子这么大义凌然,显我皇室正统,我等岂能有不成全的!”一阵思索之后,内侍监客气的说道。

白清羽听完,闭上眼睛,转身走向山崖边缘。

“清羽你干什么!”龙泽拦腰阻止白清羽。

“你个猪,你以为你死了他就不杀我们吗!他是不敢杀你,怕日后皇帝追究,现在你自杀,他自然杀人灭口,留不得我们!”青桑洛虽是幼小,却一眼看穿内侍监的诡计。

见自己被一小孩当场拆穿,内侍监不免面露尴尬之色,却怎能放弃这个能在七皇子面前立功的机会,当场将手中金铜大刀扔下山涧,起誓道:“若是反悔,定如此刀!”

白清羽看着龙泽和青桑洛,眼中噙满泪水“好兄弟!我们来世再聚!”说着一把推开龙泽,纵身跳入山涧,一代武帝就这样为了保全自己亲人般的同伴,义无反顾的走向了死亡的绝境,终究没有一点悔恨。

“不!”龙泽和青桑洛看着越来越深陷的孤影,发出绝望的呐喊,脸上划满泪痕。

而此刻山岩上的太清宫内侍们也沉寂不语,整个山涧弥漫着死亡的悲怆。寒风扫过,有几片桑叶孤独的飘零着,画过几道凄美的弧线飞舞向幽幽的深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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