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普里尔·德·普留利就任贝蒂乌斯市市长的第二周。
城中对于女市长的议论依然没有消退,虽然各方面的声音都有,但是至少现在有了一个市长了——有总比没有好,至少现在城市中有一种开拓进取的气氛。
至于城市的政策,一切基本照旧,并没有多少变化,这似乎也是新市长的意思。对于民众已经习惯的东西,最好不要轻易尝试改变,这一点无论王国还是共和国都是一样的,对于贝蒂乌斯这样的自由城市尤其如此。
贝蒂乌斯的制度可能是整个大陆上最不可能因为领导者的改变而产生改革的制度了。整座城市的权力体系分成三个阶层,最下层是由富有的公民所组成的议会,该议会所容纳的人数和范围非常广泛,而讨论的议题也大多直接和生活中最实际的问题有关;除此以外大部分的法律也必须在议会表决才能生效。
中间层是每三年改选一次的市长,也就是城市名义上的统治者——但是无论相比王国还是萨迪加北部的城市,这里的市长权限要小很多,拥有着比十人委员会任何一个人都要大的权力,但是市长必须服从十人委员会的整体意志——这是为了防止僭主的出现。不过市长有一定的特权,也就是军事独裁权。一旦十人委员会宣布战争,那么市长可以自由调动军队,自由指挥军队,自由支配国防支出,甚至不需要对任何人作任何汇报。
而最上层的统治阶层是十人委员会——俗称小议会。整个小议会的成员全部从曾经担任过高级官员的公民中选出,委员会整体的决议代表了贝蒂乌斯的国家意志。市长虽然有军事独裁权,但是宣战权和议和权在委员会的手中;而委员会可以在不告知议会的情况下通过特别法令,这一切使得小议会成为了自由市至高无上的掌权机关。
虽然市长的权力受到了很大的制约,但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里当市长会比较轻松,因为有两个议会替自己操劳着,而市长的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用来听取会议报告,并且在决议上签字而已。
而且,阿普里尔似乎连这一点都省了。
她从伦琴带来了一块从北方的精灵族那里得来的回声水晶,有了这块施了魔法的水晶,她就可以把会议上所有人所讲的话记录下来,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像听催眠曲一样惬意的聆听那群政客们在会议桌前夸夸其谈。至于签字,她专门找人为自己雕刻了一枚印章,以后只要把签字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自己雇佣的秘书,让她盖章就可以了。
她本人的兴趣点,则着眼于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方。
贝蒂乌斯防卫团。
这是她这几天以来和海因里希一直奔走的地方。
作为高度依赖海上贸易的城市,贝蒂乌斯一直有着非常精锐的海军,所有的水手都是从渔民和海商那里招募的,拥有着即便格里芬的帝国舰队都不敢小觑的海军力量。但是相比较之下,贝蒂乌斯的陆军却水得很,这一点在海因里希第一次看到防卫团的训练之后就清楚地告诉了阿普里尔。
“这种军队放在我们骑士团那里,无非就是伙夫的水平。”
而在那之后,海因里希便受了阿普里尔的委托,负责训练防卫团的士兵——魔鬼般的训练。
当然,考虑到突然改变训练方式会招来士兵们的不满和拒绝服从,阿普里尔这些天都亲自到训练现场。
市长亲自监督训练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这对于士兵们来说也是中很好的激励,但是阿普里尔这么做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一直以来防卫团的纪律散漫,和防卫团缺乏目标有关。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他们过着日复一日的每一天,身上的那一点血性早就被这种空虚抹去了。
但是,阿普里尔只要往那里一站,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仅仅是这座城市的市长,更是一名杰出的女性。对于每一个手中握着武器、身上穿着铠甲的男人来说,保护这样的一名女性乃是神圣的义务。只要他的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男儿本性的话,由于阿普里尔的存在而激发出的骑士精神则会让这种血性化为动力。
说白了就是能让他们更不要命的训练罢了。
虽然利奥在尼娜的指点之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无法控制内心中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阿普里尔的冲动。
“一定要变强大,为了市长,为了阿普里亚小姐!”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利奥只要快撑不住的时候,就会这样子鼓励自己。
“下一个,团长邦特,出列!”
教官海因里希喊道。
虽身为团长,但是邦特也必须服从市长的直接命令;而海因里希此时此刻则是市长意志的直接代表,他也只能乖乖出列。
海因里希下令防卫团的两千名士兵全部坐在地上,而自己则同邦特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摆开了格斗的架势。
这是海因里希接手防卫团的训练之后进行的新举措。所有士兵取下枪尖,以枪身作为武器,每个人互相交手。而在休息时间,海因里希也会亲自指点士兵。
在此以前,防卫团进行的训练大部分是队列和枪术操练,在实战中这种训练的成果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相比之下进行一些实战训练更有用。
“举起枪!”海因里希说着,便摆出了格斗的姿势。
“唉呀……还请手下留情啊。”
士兵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激烈的枪术较量,事实上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前几天士兵们互相搏击的时候几乎只是用枪胡乱甩着而已。但无论邦特还是海因里希,都是真真切切上过战场的士兵,在他们的面前防卫团的士兵们都只是新兵水平而已。
“面、胸、手、腰、足……”
常年担任防卫团团长,过着清闲的日子,使得邦特的枪法不像当年自己还是佣兵时那样强悍了,因此一直都被海因里希压迫着打,而以他的实力只能勉强招架,所以刚才的那句“手下留情”可不是为了客气才那么说的。而对于这个要求,海因里希便用这种方式给出了回答:他在对邦特发动攻击之前会先喊出自己要攻击的部位,让邦特能够及早进行防护。
仅有招架之力的邦特在海因里希的猛攻之下节节败退,原本站在中间的两人越是交手就越是朝邦特的那个方向推进。在第二十招不到的时候,邦特手中的枪杆子被海因里希打飞了。
“呼……好强,”在确认到自己的失败之后,邦特无奈的摊了摊手,“如果你没有喊出自己的攻击方位的话,可能我撑不到第十招吧。”
“哼呵,你也不错,如果防卫团的士兵都有你这样的水准,那么往后我也应该能够轻松许多吧。”
“嘿嘿,这也没办法,你能指望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兵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因此更要进行魔鬼式训练了,”海因里希答道,“我想三个月内,他们应该可以成为一支有些许战斗力的军队吧……”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坐着的士兵们。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在我的训练中活下来。”
海因里希的这句话,一下子让防卫团的所有人怨声载道起来。
“鬼教官”这个称呼,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兴起的吧。
虽然艰苦的训练和海因里希那毫不留情的实战训练让娇贵的士兵们受了不少苦,但利奥却反而感受到了一种热情在自己的身体里燃烧着,尤其是在看到了团长和海因里希交手之后,看到了海因里希天衣无缝又步步紧逼的枪法之后。那强大的身姿,那种与他人搏斗时带来的快意,无一不让利奥为之深深着迷。
短暂的休息过后,又是海因里希所安排的训练。现在防卫团的训练时间比以前延长了很多——过去每天训练四小时,现在每天训练八个小时;一开始确实在防卫团中造成了一定的不满,但是既然市长在这里,士兵们也只好乖乖遵从海因里希的安排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防卫团训练的改革是海因里希和阿普里尔两个人努力的结果,海因里希负责制定和实施具体的训练计划,而阿普里尔则确保海因里希的工作能够正常进行。即便是防卫团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普里尔到任之后并没有做别的任何的事情,而是专注于对防卫团的训练;不过他们也无所谓这些,或者说,对于阿普里尔的这个举动,防卫团的人感觉到很高兴才是,至少利奥就感到非常高兴。
哪怕现在比以前艰苦了不少,但这也是利奥这些防卫团的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名军人,是负责保护这座城市的士兵,在此以前他们从来都没有这种自觉。阿普里尔的关心使得防卫团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正在提高,自己对于这座城市还是有一定的用处的,而在此之前他们仅仅是把防卫团当作养家糊口的一种职业而已。但现在,那是一种事业。
而为了能够更好的胜任这项工作,利奥比起其他士兵来显得更加用心,似乎想要把此前荒废掉的一年时间全部弥补回来一样,仔细观察着海因里希枪法的每一个动作,在每一次搏斗中都将自己新偷学到的技巧在自己的训练搭档身上试验一番;在方阵训练的时候也时刻关注着整个队形。当然,对于新兵来说这些都是比较困难的,因此进展也非常缓慢。
“如何才能变得更强呢?”这是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困扰着利奥的问题。
自己想变强,成为像海因里希那样的强者——不,不必那样,就算能达到师傅邦特那样的水平自己也就很满意了。只有自身成为强者,才有可能像海因里希那样侍立在阿普里尔的身边吧——不是作为一名士兵,而是作为一个“人”的身份。
这天的训练结束后,利奥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赶回家里。
在海因里希收拾自己的装备时,利奥朝着他走了过去。
“有什么事?”海因里希继续收拾着,头也没有抬起来;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利奥正朝着自己这里走来。如此看来,想要偷袭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啊……那个……想要请教一下枪术。”
“请教枪术?”听到这句话,海因里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了身。
“你对枪术感兴趣?那天听尼娜说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军人这份职业啊。”
“不,现在不一样了,”利奥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而言之,我现在非常想好好练枪术,想要成为合格的士兵,想要保护这座城市,还有……”
“还有保护阿普里尔?”
“呃……嗯。”
“唉……那丫头到底对你们都施了什么魔法啊。”海因里希摇了摇头,“不过,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有这种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嘛。”
“海因里希……不,教官!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得那么强悍的吗?我也想要追赶你,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也可以。”
“你不会想知道的。”
“请告诉我!”
海因里希也为利奥坚定的语气而一震。
随后,他便又叹了一口气。
“那好吧,你把枪尖装在枪上。”
利奥不明白海因里希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既然海因里希要求他这么做了,他也就乖乖照办,或许是因为装上枪尖才能够更显庄重吧?一般大师在传授什么秘技的时候不是都会用最为正式的武器和手法的吗?
而当利奥装好自己的枪之后,海因里希的枪上也已经装好了枪尖。
“那,接下来是要开始训练了?”
“不错。”
听到海因里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利奥显得非常兴奋。
一个人的单独特训,由比邦特更加强大的枪术师进行调教,对于现在的利奥来说可以说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攻过来吧。”
但是海因里希之后发出的指示却让利奥感到万分不解。
“只要攻过来就可以了吗?”
“没错。”
“可是枪上装载了枪尖啊,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没错。”
“咦?”
“只要心中想着要把我杀掉就可以了,然后拿着手上的长枪冲过来吧。”
是因为自信自己绝对不可能杀掉他吗?利奥心中想道,不过也确实如此,即便是师傅邦特也被海因里希打得连还手之力也没有,更不要说自己了。
“那么,得罪了!呀哈!”
利奥一声轻喝,挺枪朝海因里希冲去。
以前师傅也教会过他一些基本的步法;而这几天在实战的训练之中,他又偷学兼领悟到了不少技巧,如果是过去的他的话,估计会直接朝着海因里希猪突猛进过去吧。
而海因里希此时身体却纹丝不动,把长枪移到了自己的左手,左臂向后微倾,静俟利奥的到来。
然而,在利奥的长枪即将进入海因里希的攻击范围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动如脱兔”这个词所形容的东西了。
海因里希的右手迅速攀上长枪,用双手之力在空中划了一个大轮环,将利奥的枪挡了下来。
海因里希的枪力量很大,作为进攻者的利奥被挡下之后反倒自己感觉双手一麻。
但是他没有什么调整的机会,海因里希就开始攻击过来了。
长枪本来有许多种不同的用法,但海因里希在对付利奥的时候只用“刺”这一招就足以让利奥陷入窘境之中,而且海因里希并没有像和邦特对抗时那样出招前报出自己要攻击的部位,一切只能靠利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因里希的行动,然后作出判断,甚至有好多次直到海因里希的枪尖几乎碰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才能勉强挡住。
“教官……别那么用力啊……”
“你是在向敌人求饶么?”
“呃……啊!”
海因里希一枪把利奥的枪挑飞,然后用枪顶住利奥的咽喉。
“我问你,你刚才是在战场上乞求敌人的怜悯吗?”
突然被人用枪指着要害,利奥竟一下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我告诉过你,让你怀着把我杀掉的心来朝我进攻吧?”
利奥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来反击你的。如果我告诉你,刚才我的目标就是要杀掉你呢?”
利奥看了看自己脖子下方那杆枪,顿时觉得它比往日所见更加寒冷。
“你知道你自己撑过了多长时间吗?”
利奥摇了摇头,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海因里希手中的长枪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关注时间的流逝?不过他感觉应该过去蛮久了吧,这是此时此刻他酸痛的手和已经麻木的肩膀告诉他的。
“二十秒而已。”
“什……”
骗人的吧?自己感觉那应该已经有一两分钟了。
“如果刚才你是在战场上和一个普通的缪尔达骑士团士兵交手的话,你已经死了不下二十次了,”海因里希继续拨弄着利奥的那根神经,“平均每秒一次多,我练过的所有兵里,这是一个新纪录了。”
“你根本没有做好成为士兵的心理准备,没有去战斗去死亡的觉悟,回去再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鬼教官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只剩下利奥一人的训练场。
“喂?你都对那孩子做了些什么啊?”第二天中午,在训练的间隙,阿普里尔跑来了海因里希的身边质问道。
“嗯?怎么,他居然没出息到向你诉苦了?”
“不,才没有,”阿普里尔说道,“是尼娜啊!今天上午我在广场上遇到了尼娜,她告诉我昨天晚上自从利奥回家之后,心情就一直十分低落,今天训练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了前些日子的干劲了,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对他干了什么。听你刚才的话,好像真的和你有关系。”
“我只是教会他成为强者所必须经过的道路而已。”
“你都告诉了他些什么啊,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呗?”
午休的时间到下午一点钟结束,接下来又要进入新的训练了,然而在训练开始的时候,无精打采的利奥却被海因里希叫了出去。
一开始利奥还非常手足无措,直到看见阿普里尔在远处朝着他招手他才安下心来。
似乎是因为有什么话要说,所以阿普里尔把他带到了训练场边缘别人听不到对话的地方。
“今天很没精神嘛!”听到市长用这种平和的语调对自己说话,利奥一下子还有点不适应。
“呃?你看出来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唉,一言难尽呐。”
“的确,海因里希对我解释了十分钟才让我知道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
“您都知道了啊!”
“不错。无非就是他用自己的枪法把你羞辱了一番,泼了你的冷水,然后搞得你现在心情抑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该继续朝着现在的目标努力了,是这样吧?”
就像之前海因里希能够猜出他是士兵一样,此刻对于阿普里尔能够猜到自己心中所想这件事情,利奥又一次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哈哈,果然没错,要猜出你这样年龄的小孩子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阿普里尔笑道,“那么,现在你是在和海因里希闹别扭吗?”
“我实在不明白教官那样做是为什么啊。”利奥说道,“虽然是我提出的特训要求,但是这样毫无理由把我海扁一顿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啊。不,这还不是关键,相比于他的枪,他的话才更是伤人吧。什么叫做‘成为士兵的心理准备’呢,完全无法理解。”
“恐怕就是一颗无畏死亡,接受死亡,乃至拥抱死亡的心吧。”阿普里尔打断了利奥的牢骚话。
“他昨天不是让你怀着杀死他的心去与他搏斗,将训练假象为战争吗?”
“嗯,确实有这样一回事。”
“士兵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成为士兵。”阿普里尔继续说道,“这是海因里希告诉我的。”
“是啊,所以我也向往战场……”
“我说利奥,对你来说战场是什么地方?也就是说,说到战场,你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概念?”
“凯旋、荣耀、英雄。”
“废墟、死亡、流血。”
利奥刚说出自己脑海中浮现的三个词语,阿普里尔就给出了三个意义几乎完全对立的词。
“对于海因里希来说,这三个词才是‘战场’的含义。所谓战场,就是致人于死地,或者自己埋骨的所在,也就是生命消散的地方。”
“他……他真的这么认为吗?”
“对,很奇怪吧?身为军人却把战场看作这样的地方。”
利奥点了点头。据他所知,格里芬那些贵族们倒是很喜欢战争,因为没有战争,他们根本没有扩张土地、增加税收的机会,也没有取得更高的头衔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贵族们和军队首领们一样,都是以战争为生的人;如果说靠战争吃饭的战争贩子将战场视作摇钱树,那还可以理解;但是像海因里希那样将战场视作地狱,实在是闻所未闻的。
“或许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失去过很多东西吧。”阿普里尔说道,“他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在我和他三年前刚认识的时候,他可比现在阴沉得多了。”
“现在也很阴沉。”利奥补充道。
“呵呵,是呢,所以你很难想象三年前他阴沉到什么境地了吧?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愿意主动开口说话的呢。”阿普里尔笑道,“海因里希他应该已经在战场上厮混了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不会吧!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久的军旅岁月?”
“他比我年长七岁,也就是说今年二十四岁;而他以前告诉过我,他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就拿起了剑,十二岁第一次走上战场。也就是说,如此短暂的生命中,有一半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刚会走路就拿起剑?那是怎么样的生涯啊……”
“是我们这些旁人都难以想象的艰辛生活吧,”阿普里尔说道,“他似乎生来就是被作为‘士兵’,而不是‘人’来培养的,他生活的几乎所有的意义都被寄托在了战场上。如果说这样的人讨厌战争,那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吧?但正因为他有着这样的生涯,才对于战争有着我们这些旁人所无法体会的理解和感情。”
这一番长篇大论,也稍稍让利奥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昨天之所以想要那么做,大概就是想让你亲自体会一下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滋味吧,”阿普里尔用言语帮助着利奥的思考,“让你尝试一下生死相搏的感觉,体会一下毫无人情味的枪的感觉,然后让你把那种对于战场的向往完全抛弃,重新思考自己的目标。”
“可是,这和他平时对士兵们训话的内容完全不同啊!”利奥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而反驳道,“他平日里都用‘荣誉’,‘胜利’这些词来鼓舞士兵们。”
“因为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成为思想者的,”阿普里尔解释道,“思考是一部分人的事情,而士兵要做的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在前线奋战就可以了。”
“那,让我思考的话……”
“恐怕他并没有把你看做一个士兵,而是看作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吧,”阿普里尔说道,“似乎对你的期望很高哦。”
“……市长阁下,我现在要回去训练了。”
“自己决定便可,不必过问我。”一切都如自己所料想的一般进行着,阿普里尔的脸上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笑容。
“你都对利奥说了些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这小子回来之后立刻就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了?”防卫团的训练结束之后,在回市长宅邸的路上,海因里希这样问道。
“嘿嘿,秘密。”
“不愿说吗?那也无妨,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没有问题了,”海因里希继续说着,“不过,阿普里尔,我倒觉得与其把他留在军营里,不如放在你的身边比较有用吧。”
“哎?我的身边?”
“嗯,说实话,这家伙不适合当兵……倒不是说天赋的问题,只不过他的性格不对。如果要把他身为士兵的潜力发挥到最大的话,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而我想你也知道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他身上有着除了战争以外的才能,留在你身边的话,或许可以把这方面的才能调动出来吧。”
“也是,他似乎对我非常信任,对你也非常敬重,如果有他在的话,对我们日后的行动也会很有帮助的吧?”
“呵呵,居然利用这个可怜的小男生对你的迷恋之情让他心甘情愿地替你卖命,你这丫头还真是小看不得。”海因里希笑道,“不过不说这个了。下一步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
“有来自伦琴本家的支持,说服小议会的委员非常顺利,现在已经有三个委员入伙了。接下来只要继续做委员们的工作,再制造一点小事端的话,预算提案应该可以顺利通过。北方已经在行动起来了,必须抓紧时间,才能抓住这历史的车轮所送来的可遇不可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