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潚玉深深吐了一口长气:”这真是再简易不过的杀人方法了。而那鬼魂正好栖息在礁石区,更是一桩再巧合不过的妙事了,也恰恰为妳完美的杀人方式做了漂亮的点缀。”
张姨手指扭紧衣摆,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间”咯咯咯”沉声笑起来:”阮小弟弟,你的推理可真是处处破绽呀!你难道没有想过,在砂糖中下毒,除了我以外,别人也行吧?比方说,郭依柔也有可能吧?”
“不!我没有……”郭依柔惊慌地辩解,急红了眼。
张姨冷哼一声,续道:”你说我和丁兆的死有所关连,那更是可笑的谬事了,完完全全都只是推论而已。阮小弟弟,你说了一连串的推理,却都仅止于『推论』而已。就算砂糖真的有毒吧?这也只不过是间接证据呀!直接证据呢?指纹那一类的证据拿出来给我看呀!”
“证据?”阮潚玉盯着张姨,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什么?”张姨拔高了声音。
“没有,我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阮潚玉说。
“没有?”张姨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阮小弟弟,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很认真。”
张姨嗤笑道:”可笑呀!大侦探!只因为我们没有掌握鬼魅杀人的直接证据,你就自以为是的替鬼魅洗刷冤屈,说鬼魂杀人只是我们的误解。而同时,你又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把所有罪过推到我身上。真是荒唐透顶。”
汪子骐连忙凑上前,在阮潚玉耳边轻声说:”喂!大侦探,你是刚刚被鬼魂吓傻啦?清醒点!没有证据,犯人怎么可能会招认呢?”
阮潚玉只是笑笑,对张姨道:”我只能说,众多迹象显示:妳,就是真正的犯人。”
“哈哈哈哈!”张姨仰天狂笑:”哼!迹象?迹象能当证据吗?随随便便就说我是犯人,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阮小弟弟,我看你是头脑不清楚吧?”
阮潚玉深吸一口气,沉着声道:”张姨!虽然我不知道妳为什么要杀福二世,但我相信,妳并不是个疯狂的杀人魔。”
张姨止住了笑,定定地看着阮潚玉。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妳确实是个疼爱后辈的长者。”
阮潚玉叹了口气,续道:”福二世出事的当晚,我差点误吃糖粉时,妳发现我把糖粉洒落在地,立刻奔过来收拾,并且善意提醒我,吃了家家木瓜叶再加糖粉是无意义的。按照常理来说,妳设计把罪过推给鬼魂,如果我也死了,其实对整个情况是有利而无害的。”
“为什么?”汪子骐问。
“多死一个人不但可以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甚至还能达到混淆警方视听的功效。但妳却没有如此做。不仅如此,当我和汪子骐想要到礁石洞窟探险时,妳还尽了全力赶来阻止。”阮潚玉摇摇头:”就这一方面来说,其实妳还是我和汪子骐的救命恩人!张姨,我相信妳不是个良心泯灭的人,妳杀福二世,一定有妳的理由。是不是?”
张姨静静望着阮潚玉,不发一语。
“但是,不论是基于何种理由,杀人就是不对。”阮潚玉语调沉重地说:”而园丁丁兆……什么错事也没做的丁兆,也死了。本性善良的妳,为了掩盖自己犯罪的事实,动手杀了全然无辜的丁兆……”
阮潚玉霍地站起身,猛力拉开冰箱,厉声说:”张姨,看着丁兆!看看冰柜里失去呼吸的丁兆!看看自愿保护妳们免受鬼魂伤害的丁兆!张姨,难道妳真能以一句『没有证据』,就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后的生活吗?难道妳对园丁丁兆,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张姨震了一下,直直盯着冰箱中毫无生息的遗体,慢慢低下头咬住嘴唇。她颤着手从怀中掏出佛珠,紧闭眼睛不停拨弄珠子,呢喃着佛号。
“张姨,妳心中最清楚。承认吧!妳会轻松点的。”阮潚玉顿住,望了一眼郭依柔,又续道:”难不成,妳真想把杀人的罪名推给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让她的下半生背负着杀人的罪孽入狱服刑,自己却冷眼旁观一切?”
张姨的身子剧烈颤动了一下,她睁开下垂的老眼望向郭依柔,眼中尽是苦涩。
“张姨……”阮潚玉还欲再劝。
“住口!”张姨厉声打断阮潚玉,和郭依柔对望的眼里渐渐泛出泪光:”我知道!我都知道!”
良久,张姨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阮小弟弟,你赢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双目凌厉地环视众人,张开干瘪的嘴唇,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是的,没错。杀死福二世与丁兆的人,是我!就是我!”
在众人惊愕的抽气声中,张姨甩甩头,用力向前踏出一步,大声道:”福二世那个家伙,罪有应得,死了是活该!杀了他,我一点也不后悔!只是……”她瞥了一眼丁兆的遗体,慢慢低下头,老眼泛泪:”只是园丁丁兆……我真是对不起他……我真的不愿意杀他的……”
“但妳还是动手了。”阮潚玉说。
张姨抬起头,定定望着阮潚玉,说:”可怜丁兆这家伙,算是白死了。早知道会被你揭穿,我也不用杀他了。”她低下头,凄苦地笑了:”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在他面前,与依柔谈论着洞窟的事……我在话语中下了诱饵,让他误以为洞窟里有宝藏,他果然去了。他……”张姨的笑容渐渐变得酸涩:”他兴冲冲地穿过门神树时,脸上还带着笑……早知道、早知道会被你拆穿,他就不用死了……”她用力搥了一下桌子。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阮潚玉叹了口气,轻声说:”现在,可以说说妳为什么要杀福二世了吗?”
张姨抬起头,神色坚定地说:”他该死!福二世该死!因为,他,害死了我的儿子!”
“妳有儿子?”蓝香含讶道:”妳不是没有结婚吗?”
张姨神色幽幽,低下头轻轻地说:”虽然我终身未婚,但年轻时,我曾把卵子捐给好友,和他的精子结合,孕育了个儿子。我的孩子虽然不是爱的结晶,但我仍深深爱着他。孩子交由父亲抚养长大,我们三个人的感情一直相当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