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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时局(五)

待到场中烟尘散去,喊杀声也渐渐地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只剩一堆尸体,那是先锋营兵勇的尸体,一百五十具一个不少地躺在那里。他们每个人身上至少被贯穿插着两三支投枪,都是铁枪透体穿过而亡的。有的士兵还和圆盾被钉在一起,看情景惨不忍睹。

“杀!杀!杀!”那两百多骑兵随即拍马加入到了正朝这边赶来的队伍中,三千多人一起喊着整齐的号子,向着先锋营布好的大阵奔驰而来。

先锋营的兵勇们早把那屠杀地一幕看在了眼里,在战场上,从来只有他们对待敌人才会这么残暴的。可今天,在对方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竟然一个小队就这样被人家给屠杀光了!而且这还是在已方为了向对方表达诚意,没有配带武器的前提下。

被侮辱后的情绪和对战友下场的悲哀,尤其是看到对方肆无忌惮进攻的模样时,他们心中迅速萌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复仇心理。这种心理,把他们心中那步兵对骑兵天生就有的一点畏惧也都湮没了。他们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但凡敢冲阵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必需让他们付出更多,才能偿还这一笔血债。

陆白羽看着对方冲杀过来的骑兵,心中也是愤怒不以。但他也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么轻敌冒进。尤其是看到敌人后方那一直未动四千骑兵,就更添了一丝担忧。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准备什么,又会以何种战术进攻,可他隐隐觉的战事不妙。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四千骑兵才是对方进攻的主力部队。如果这时他也有一支骑兵队伍的话,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派出去搔扰对方,不让对方顺利地完成部署。

至于这三千打头阵的骑兵,陆白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布的两个方阵各有一万五千人,而且都是按照人墙大阵排部的。人员排部紧密,橹盾长枪各有五排之多,只凭三千人妄想冲破大阵。

(p)其实按照这样的部署,确实可以抵挡大规模的骑兵冲阵。可当时陆白羽却忽略了一个因素,他不知道这是一支即将就任云州城地边防部队。这支身为骑兵的边防部队,前期不但将骑兵战术研究的透彻清晰,还对不同地拒骑大阵都有所了解和见识,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骑兵部队所能相比的。冲锋的骑兵在进入到了,先锋营弓箭手的射程之内。立即遭到了密集的射杀,顿时就有十几名冲杀在最前面的骑兵被射中了要害部位,惨叫着翻滚下了马匹。接着又被后续而来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任何战争之中,最难以避免的伤亡,就是要面对方的弓箭手的时候。它造成的伤亡不多,可却永远都是兵勇们要面对的一道索命屏障。对付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命地跑,跑得越快,伤亡就越少。

大阵中的弓箭手,也不比平常那般灵活。因为前面有自己人组成的列阵,所以放箭的时候只能仰射无法平射。这样的话,也就在大阵前方留下了一段十几丈的空白地段。等骑兵们冲到这块没有威胁地地段时,已经有上百人被射杀了,还有尽百人也以负伤。其胳膊腿上都插着箭矢,虽然都不是些要害部位,可也失去了战斗能力。

“拒!”几名小校同时喊了一声号子,排在前三排的几千名长枪手,紧跟着就把枪身斜搭在了橹盾上的卡槽上。细长的长枪在盾牌外留出了一节节长一丈有余的枪头,仿佛形成了一道道收取人命的死亡之林。

最前排的士兵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要枪头一扎到对方的战马或是士兵身上,那几百斤冲击的重量也会一同砸在自己的身上。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打法是无可避免的,并且一直延伸到第三排橹盾的时候,冲击力才会有所减弱。

可冲过来的骑兵们却并没有撞击大阵,而是一反常态的分成了两排,沿着阵边奔驰了起来。看样子到和先前被他们追杀的那支骑兵相同,不过,他们不是要包抄先锋营,更不是要逃跑。每个骑兵都抽出了一支投枪,高举到耳根部位,等战马奔驰到一定的速度时,便向着大阵投掷起来。

投枪虽说穿不透精铁制成的橹盾,可盾牌后的长枪手就没有办法幸免于难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几乎成了一群绵羊,任由对方大摇大摆地猎杀。有的长枪手想抽回长枪和骑兵们对射,可刚举起长枪来,就同时被两三只投枪贯穿了身体,反而成了对方重点照顾地猎杀对象。

等两队骑兵们跑到大阵两端时,前排的士兵已有将近两千人死在了他们的投枪之下。而他们在此期间,几乎没有再增添过一个伤亡。平时针对骑兵所设立的人墙大阵,在此战中反而成了最限制步兵的枷锁,他们连想派出一支干扰骑兵地敢死队,都受到了阵形的约束,而无从下手。

(p)阵中的弓箭手们也是着急,先前他们搭起了几个人梯,可无奈上去的人太少。两层的人梯顶上,顶多站上两三个人,根本给对方造不成大规模的伤害。而且骑兵们这次不是正对着大阵冲锋,而是沿着大阵奔跑。就算是射中了,劲道也大大的下降了不少,根本不能致命。毕竟弓箭不比机括硬弩,离的再近,也不可能给射个对穿。

这次见对方到了大阵尽端,又都调过了头来,以为对方是要返回。弓箭手们便又都搭弓上箭,准备狠狠的反击对方一次。

可那两队骑兵也知道阵中只有弓箭手,才能给自己造成一些伤害。所以都像先前约好似的,死活都不再进入弓箭手地射程之内。反而又从背后抽出短斧,铁锤等小型兵器,冲着大阵中央弓箭手密集的地方,不断的投掷起来。

一时间惨叫声再度升起,有的弓箭手被短斧劈开了脑壳,有的被小铁锤砸断了鼻梁。弓箭手身处大阵中央,是防护最为薄弱的一个环节,身上穿的也都是皮甲。对刀剑还有些抵挡作用,可一遇上这么多铁疙瘩的砍砸,防护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聪明点儿的士兵都赶紧往盾牌手身后跑,可盾牌后就那么大的一层地方,而且还有一排长枪手在那排着,根本就盛不了多少人。平白的挤过去,露着头儿,显出身来,让这铺天盖地的铁疙瘩一砸,也一样难逃一死。

好在平时先锋营的军训较为严厉,而这次出征的三万人也都是老兵了。所以除了场面有些混乱和惨烈一些,倒没有出现从内部溃逃的情况,否则伤亡会更大。

(p)“嘶”骑在马上的陆白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先前对两边各自估计的胜算也已经从心中随着战势慢慢颠倒了过来。他今次所率的这支三万人队伍,随他南北征战打了不少硬仗,恶仗,已经算得上是精锐了,即使对上同等量骑兵也不一定会败北。可没想到今天对上的这支骑兵,残酷冷血不说,还更加凶悍,战法战术上也同一般的骑兵有很大的差异。只三千人,在自身伤亡不到两百的情况下就几乎灭掉了,前阵三分之一的兵力,虽说这还只是开始,但败局已然定下,要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个时候只有撤退了,否则付出伤亡将会更大。

“后阵解散,撤退!传令前阵,拼了命也要挡住对方半个时辰的时间。”陆白羽拍马赶到后阵的前方,对身边的几个跟随的几个副将和斥候们大声说道。

以往英勇好战的兵将们,这次没有一个人再反对。不是他们欺软怕硬,更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对方的骑兵所使用的战术和武器,就像是专门为屠杀他们而设定的一样。他们根本就没有专门对付和防御人家的阵法。当然,要是将军下令死战,那他们也肯定会死守下去。可硬撑下去,也是像拿鸡蛋碰石头一样去送死,到不如先留下多数人的性命,等以后有了实力,再讨回这一笔血债就是。将士们都是同一想法,所以在陆白羽下了撤退的命令以后,都是很服从的解散了大阵,向后方徐徐撤去。

见后阵的士兵,在几个副将的带领下已经撤离了此地,陆白羽又骑马赶到了前阵指挥。在武占国众多统军的将领之中,陆白羽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打仗时,无论胜负,他从来都不会冲到队伍的前面。貌似贪生怕死,实则心为大局。因为军队一但败退下来,他永远都是断后的。只要身后还有他的兵,他就会一直抵挡着追兵。这次也不例外。阵中央的弓箭手们在骑兵的攻击下死伤过半,还能一战的不到一千两百人,这还都是因为他们躲到同伴的尸体下面,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现在那三千骑兵没有了弓箭手的威胁,已经开始向后退回,他们也耗尽了可投掷的武器,需要回去补充。陆白羽则抓住这个空隙,下令在方阵后面打开了一道口子,让阵中央的弓箭手们也随后阵的士兵们一同撤走。现在的情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若是剩下的人能撑到己方的骑兵到来,那大家就都有活命的机会。

(p)“杀!杀!杀!”一声胜过一声的喊杀声,再次从对面的骑兵中传来。陆白羽直听得头皮发麻,他知道那一直令他担忧地四千骑兵已经开始进攻了。抬眼望去,果然七千骑兵已经全部出动,原地只留下了上万匹的备用战马。

骑兵队伍中,有两千人连人带马都包裹于厚重的铁甲中,骑兵紧爬在马背上,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剩下的骑兵则都还是穿着原来的装束,挥舞着穿透力强大的投枪,紧跟而来。

“加固防御,长枪兵全部排到最前面!这是我们跟这群骑兵的最后一战,打出我先锋营的威风来!”陆白羽进入到了大阵的中央位置,高声说道。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放弃先前占尽优势的战术,改成了集体冲锋。难道这些全身穿满重甲的骑兵,比投枪,短斧等武器更具杀伤力?

在大阵中央的,还有两百多不愿撤退的弓箭手。此刻一见那些身穿重甲的骑兵,进入到了射程之内,马上就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可没想到,扁菱形的箭头在碰触到铁甲的一刻,竟然‘嘣!嘣!‘发出几声脆响,被反弹了出去,而且所有射中骑兵箭矢皆是如此。紧接着骑兵就冲到了阵前,又是“咔喳!”几声,最先接触到骑兵的长枪也应声而断。“砰!”一声闷响,一人多高的橹盾顷刻间,就被撞飞起来,压着后面的盾牌手和长枪手,又撞到了的二排橹盾上。

等两千多骑兵全部压上的时候,战场上除了“咔喳”“砰!砰!”再无其它声音,仿佛有人奏响了一支厚重的交响乐。每一次的敲击,都会带走场上一个人的生命。

陆白羽翻身下马,顺手又马背上抽出了一把弯形马刀。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骑兵,单凭着一人一马外加一套重达两百斤可全身披挂的厚重衣甲,就可以冲透五层列阵,十层兵勇的阻挡,甚至绊倒的战马都压到了弓箭手的身上。这穿透力几乎就像是一大块儿,被投石机掷飞的巨石一样无可抵挡!

陆白羽挥刀向那名刚刚站起身来的骑兵胸膛砍去,却不想那马刀竟被“铛!”的一声给反震开了。而对方除了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就只在铁甲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儿。那名骑兵稍稍站稳了身子,在看到陆白羽一身将帅的穿戴之后。不怒反喜,从只留下眼睛嘴巴的铁面罩中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再来!你的脑袋,我要了!”话音未落,那名骑兵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向陆白羽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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