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一切如死般寂静,只有一个背影,身着收腰长袍,高高立起的领子遮住大半个脑袋;背影缓缓回头,看不清脸,唯一可见的,独有那双没有瞳孔、在夜色中代表死寂的黑色双眼。
他带来了死亡与法则,还有灵魂深处的战栗。——《禁典—回忆录》
夜不再是单纯的夜,诡异的红褐色罩在广阔的夜空上,厚重、死寂的云层带来浓厚的压抑感,似有异物将要突破这诡异的云层降临在这片荒无的大地上。
夜空下的路地荒凉无比,没有光亮,没有喧闹,没有耸立的高楼和耀眼的灯光;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只是远方倾斜的残垣断壁,以及一条通往未知方向、不像公路的公路。路边凌乱的杂草丛里布满了野兽的脚印,尽管这些印迹十分怪异,而且大得出奇。被夜风吹起的纸片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惊起虫声一片。生命力格外顽强的灌木丛中,似亮着两盏腥红的小灯笼,一闪一闪地盯着不远处正在刨地、长相怪异并且大得出奇的野猪。怪猪卖力地拱着地里的碎石,似乎那下边躺着一头丰满而性感的母猪。忽地,怪猪可能发现了什么令它满意的东西,粗大的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哼叫声,毫不犹豫的把它那颗丑陋、铮狞而且怪异的脑袋埋进自己拱出的深坑中,粗短的四肢和那大得出奇的躯干.死劲儿往前伸着,并不住扒拉着地面的浮土,如古时行刑台上被砍头后不住抽搐的死囚一般。
刹时,灌木中的灯笼猛地跃起,带着纷飞的枯叶扑向近在咫尺的猎物,血盆大口已张开,锋利的犬齿尖端挂着灰绿的涎水,喉咙深处喷出腥臭并带股腐肉的气味令人作呕,鲜红舌头上清晰可见的根根倒刺显得恐怖而铮狞。在贴近怪猪身边并准备下口撕破其喉管时,异变突起!那头看似笨拙的怪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抬起并扭转它那颗丑陋的脑袋,锋利修长的獠牙微微上扬,轻而易举地捅进了在空中来不及转身的袭击者的胸腹之间,就像那袭击者是自己故意撞上去的一般。
两根布满缺口、看似脆弱的獠牙刹时变成可怕的凶器,轻易地刺进袭击者的肌*肤,穿透其内脏,那些看上去无用的缺口此刻却成为放血与扩大创口的最佳帮手。袭击者一双猩红眼睛中的贪婪的光芒开始黯淡,虽恐怖但至少不会再让人觉得心悸;布满斑点的毛皮因为血液的流失开始褶皱,且四肢开始不住的抽搐。这分明就是一头花斑猎豹,只不过与上个世纪它的祖先相比,它所表现出来的速度、攻击力以及那惊人的力量让人开始怀疑它是否还属于猫科动物。怪猪顶着花斑豹站在被血液浸透的土地上,发出怪异且带着兴奋的喉叫,两只快要被眼睑盖住的小眼睛放着胜利者的光芒,往上用力扬了扬那两根功不可没的可怕凶器;不管将死猎豹那无神的、不可思议的眼神,迈着胜利的步伐,昂首挺胸向远处怪喉声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凌乱的地面似活过来了一般,不住的上下起伏,不一会儿便归于沉寂,那头胜利的猪停在怪异的地面中央,小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过它很快就将其抛在了脑后,再次用力往上顶了顶头上已死的猎物,大步向着目的地迈去。
已经沉寂的地面猛的下沉,窜出一张圆形的大嘴,一口吞掉正在奋力挣扎的猪猎人,那张磨盘似的大嘴中长满了如绞盘一般、闪着金属光泽的利齿,缓慢地蠕动着;这是一条不像蚯引的蚯引,身体上依旧和其祖先一般是由许多体节组成,只不过大得有些可怕,每个体节与体节间的背孔流着大量的黏稠、滑腻的体腔液;只是那张布满利齿的大嘴明显的表明了它与后者的不同。如同粉碎机的大嘴缓缓闭合,肥硕的躯干蠕动着重新进入地底,只留下野猪长长的挣扎地哀鸣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
这就是世界,见鬼的.残酷并带着步步杀机的世界;自然界的残酷与日俱增,没有任何生物觉得自己能安宁.长久地活着,形形色*色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再扮演着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所有生命都在挣扎,为了食物,最重要的是......为了生存。
黑暗总不会永久、单独存在,黎明总是会一如既往地准时将之驱赶。清早的天空依旧同往日般飘满了铅灰色、极具杀伤力的辐射云,不甘隐藏的阳光争先恐后地倾泄在依旧凌乱的大地上,被辐射云几乎破坏致尽的臭氧不再具有削弱致命紫外线的强悍的功效,只能无可奈何地被其继续削减。尽管这样,大地上仍有无数的怪异动物争先恐后地享受这短暂的温馨时光;此刻在以往遍布杀机的大地出其的宁静与安祥,或许每一个生命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没好的期望: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温暖的阳光下,没有撕杀和无谓的争斗。
刚才还温润如玉的阳光开始变得暴躁,连带着享受温暖的动物也开始躁动不已,撕杀又开始蠢蠢欲动。在强烈的阳光突兀爆发的一刻,动物们再一次开始了生存的撕杀;一边躲避着致命烈日,一边卖力地狂奔着,并且在高速行进中还不忘顺便撕破身边逃命者的喉咙,再将其叼着继续奔袭;漫天地尘土与如雷般轰鸣的奔跑声中不时传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在乱风将烟尘吹淡时,原本四处都是生命的大地铺满了尸体,看似并没有减少的动物们大口嚼着随处可见的“早餐”,并不时用警惕的眼神扫视着混乱中共同猎食的“伙伴”。小部分身*体条件还不够,而且又在撕杀中存活下来了的动物早早地就进入了地下洞穴中;虽然地底也有辐射层,但至少以它们的身体还能承受,如果此时待在地面上,不知会照射到强光中多少量的辐射,那些无处不在的东西可不会管你是谁,大量的强辐射粒子会快速地破坏你的各种生命系统,到最后只能痛苦地死去。
阳光依旧强烈灼人,动物们进餐完都各自寻找能暂时遮蔽烈日的地方,只有些许强悍无比的猎食者仍踱步在这片强光下;受到了太多的辐射,它们的机体早已变异得脱离了根本,甚至适当的辐射还可以激发它们的潜在能力,变得更加敏捷、快速和机警,当然,也有可能让其失去现在这短暂的幸福生活,变成其他同类胃袋里的一滩酸液。
一只正找寻遮荫处的袋狮突然警觉地抬高了脑袋,它不同于它的祖先,原本庞大的身躯变得小巧,可是那条长尾巴依旧存在,而且还变得极具攻击力,就连最狂躁的暴熊也不愿让那条看似柔软的长尾抽一下。虽然体积变小了,但却具备了更快的速度,这一点在这个见鬼的世界是极其重要的。袋狮的异常引起了其他动物的警觉,纷纷伸长了脑袋盯着远方地平线处出现的一个影子。他从远处慢慢走近,全身弥漫着一股让动物觉得躁动不安的气息,动物们跃跃欲试,可是在看到那个全身上下都罩在一块布的怪人抬手间用一根条状物轻易划开一条上世纪加大版猎狗的肚子时,所有的动物都退怯了,不光是那个怪人中的条状物让自己害怕,更让自己战栗的,是他身上那股浓郁的、凭直觉感受到的危险的气息。
一个危险的人类抱着一个不属于这荒野上应有的健康的婴孩从远方到来,挡在他的前进路上只有死路一条。这也许是动物中皆知的信条。不管如何,太阳仍旧怒视着这片大地,毫不吝啬它的怒火。
不管有多少的猛兽攻击,那个背影都不曾停下脚步,一直都是同样大小的步伐,也许是前方有什么极其吸引的他的东西吧。
只有在怀中的婴孩发出轻脆而充满生命力的哭声时,他会停住一如既往的脚步,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怀中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纯净水,在现在这个世界,纯净代表的不只是没有污物,最重要的是没受辐射污染;他没有理会自己干裂的嘴唇和喉管对手中水源的渴望,轻轻拧开瓶盖,将其凑到正用平静目光望着他的小家伙嘴边。看着小家伙大口灌着所剩不多的“母乳”,亘古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的表情,不管那个贪婪的小家伙的挣扎,固执得将水瓶拿开了。在热浪滚滚的荒夜平原上,未进餐就摄入过量的水,无异于浪费。
坐在灌木从下休整足够的时间后,他又踏上了征程,与其作伴的,依旧是高温、荒凉,猛兽的吼叫还有那轮挂在地平线上,散发着强悍气息的太阳。在红日落下地平线的一刻,他终于看到了远方隐隐可见的城市,没错,就是城市,虽然那座所谓的城市没有常规的、象征性的高楼,也小得出其,但四周林立的哨塔与高射机枪,遍地的猛兽残骸无一不说明了这个看似破败的城市拥有军队和武力;那些空洞的枪口和鲨鱼牙齿般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弹链无一不在提醒着来人:不要挑衅,在这些战争武器面前,你连渣都不会剩下!背影只是略微顿了顿,便又迈动步子向着城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