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惜玥出院了,在平安夜的前一天。
恰巧学校因为要举行盛大的圣诞狂欢节,所以提前一个星期放假做准备。绫和翼便抽出时间接她出院,凌夜星和我两个则是带领整个空手道部忙着为戏剧社制作舞台道具。
说来也怪,自从我那次离开圣樱再回来后,凌夜星变了不止一点。以前喜欢袖手旁观的他,现在可算是勤快了很多,就是偶尔会越帮越忙。没事的时候他还会帮我泡个茶,洗个水果什么的。虽然有时还会斗斗嘴吧,可每次都是在他一阵怪笑中结束。
也不知道吵架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好笑。
现在唯一让我不满意的大概就是绫了,天天早出晚归的连句话都说不上,想找时间跟他道个歉比什么都难。我也正是知道他对那天的事并不是不在意,所以才认为必须得说开。
他与我,并不只是同学跟朋友那么简单。
除了混乱还是混乱的忙到平安夜当天,绫和翼又一大早就出去了。我跟凌夜星也急着用完早餐,一起到社团集合人手。
本来我是不想参加这些活动的,但凌夜星说总呆在家里不好,手刚恢复也该用用,要不真废了怎么办?
好了,被他那样一夸大,我只有跟着凑凑热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据凌夜星介绍,圣樱从建校以来,每年在圣诞之际都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狂欢节。毕竟,在圣樱读书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受西方文化长大的。他们会从平安夜开始,连带着元旦一共有半个月的活动,每天的节目都不相同。
像今天最为主要,圣樱会整个对外开放,白天是大型的游行活动,晚上有戏剧社的歌剧演出和在舞会场地的迎接圣诞Party。
为了让游行活动安全的举行,校方提供了大批的医护人员,我们所有的武术社团也组成了一个临时安全小组。在全校只要有人到达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人守岗,防止事故的发生和解决某些事故。
到天黑之后,部员们可以放松一下。理事长和翼会出动他们家的护卫队,接替社团白天的工作。
大致的跟宫城玦交代好一切事宜,凌夜星说去学生会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怕绫的戏剧社那边还有事,就匆匆赶往位于学校东南方的凤凰歌剧院。
不过,此“凤凰”非彼“凤凰”。
在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也有一座凤凰歌剧院,其悠久的历史和一流的水准成为200多年来欧洲的经典歌剧殿堂。然而,它曾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历经将近8年的重建,这座金碧辉煌的歌剧院才得以重新对外开放。
学校的这座凤凰歌剧院,是绫从进入圣樱那天起,他爸爸花了6年的时间专门为他设计建造的,其意义不言而喻。规模当然与正版的无法相比,可精致程度却是我们不得不惊叹的。与学校图书馆穹顶壁画的壮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的风格是绫的爸爸最擅长的文艺复兴建筑,以三个拱形门为入口,每个门上方的三角楣都刻有浮雕。内里的观众厅呈马蹄形,亦是雕梁画栋,池座中心的穹顶上还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座位超过2000个,均设有荧光幕,以英、法、意几国语言显示剧本。舞台与乐池周围各有四层楼座,一至三层为包厢,最顶层为普通楼座。
说起来我们高中部是有歌剧院的,但就是因为有点小,根本容纳不了多少观众,而且场地的条件也有限。绫为了完美自己的演出,每年都会在一些大型活动中用到自己的专属场地。
我第一次见到那座建筑时,真的很羡慕绫,还调侃说他爸爸真不愧是个大款,一送就送这么贵重的礼,想搬都搬不走。绫当时倒有些不以为意,说还不如送把古太刀给他,至少可以看到摸到。
切!有必要在我面前拽成这样吗?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绫还在检查舞台灯光效果,就怕什么地方会有漏洞。理解他没时间说废话,我表明了来意,被直接安排到后台,拿着清单一件件的核对演出服数目。
绫今天要表演的是他的原创剧《平安时代》,以日本平安时代末期为舞台背景,四幕正剧。因而服装都是那个时代的,不仅华丽,还繁复得很。女子的礼服、袿袴和采女装束先除却不谈,光一套唐衣裳装束就里里外外占了七八层之多;再有男子的直衣、文武官束带、缨冠、狩衣和水干等一系列平安装束,弄得我头都大了不止一圈。
如果单从服饰这方面来讲,我能全部认识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从小我就在妈妈的潜移默化中接受日本文化,并学习了一些他们各个时代的衣食住行及礼仪,现在我恐怕只能对着这些衣服叹气。
只是问题不在这里,关键在于我一个人要把这么多衣服数完,得到猴年马月啊?
★★★★★
白天的游行根本没机会参加,我在歌剧院耗到夕阳西下才有时间喘口气。而绫这个身兼数职的大忙人也一刻没有休息过,依然还在安排指挥人手做最后的确认,需要注意的项目千万不能有差错。
跟他道完别,自己动动脖子甩甩手舒缓一下,准备去找宫城玦问问工作情况。途中经过学生会,凌夜星和翼都不在,说是出去办事了,至于什么地方什么事就讲不太清楚。
忙忙呼呼到天黑,我回到星辰庄园换了套礼服。刚出房间,已经穿上双排扣蓝色西装的凌夜星就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几个礼盒。
互看对方半天,始终不见他有要说话的意思,我只好先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中的礼盒递给我说:“送你的。”后又加了句:“你今天很漂亮。”
出于礼貌,我说了声谢谢。可那个礼盒,还是没敢伸手接过。
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嘛,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上次在他的威胁之下收了那部价值不菲的手机,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像欠他什么似的。更何况,他给的是限量发行的产品,全球也仅有十部而已。
这次要是再收他的东西,非得把自己卖了给他当奴隶不可。
我的迟疑让凌夜星明显有些不快,但他竟意外的没发火,反而经过克制,心平气和后才打开礼盒说:“这是我前阵子托朋友在巴黎为你定制的一套礼服,本来是希望今晚你可以穿上它做我女伴的,不过结果好像事与愿违。”
看了看他手中那件淡紫色小礼服,我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就是:“你在讨好我?”
凌夜星瞬间呆愣,而后才粲然一笑的摸摸我脑袋说:“聪明!可以这么说。”
其实对于他稍显亲昵的动作并不反感,只是一时消化不了这突来的温柔,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两步,“是吗?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你这么做根本没什么益处。”
他不赞同的摇摇头:“这次你错了,我这么做心里会很开心。”
“哦?”我不太厚道轻笑出声:“那之前是谁讨厌本人啊?”
“不是讨厌,是不喜欢。”凌夜星强调道。
这我就不懂了,“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很简单,讨厌的结果只有一种,不喜欢却可以分很多种结果。要知道,人类的感情是很奇特的,有时连自己都很难说清。”
也许就像我对绫那样,不喜欢的同时又不讨厌?那算是什么?
说到底,自己还是不太明白。
一知半解的我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费脑细胞,看着他手中的礼服岔开话题道:“做你女伴可以,东西我不会收的。”
凌夜星不答应了,硬是把礼服放到我手里以命令式的口气说:“现在去换上它,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下我算是彻底服了他,直接拿着衣服关上门。
简单的用过晚餐,翼和绫才回来换衣服。没想到的是,两人进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我猛看,弄得我实在是别扭至极,感觉自己待会都没胆量跨出星辰庄园的门了。
要说我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化了妆的缘故。
还不是凌夜星那家伙,说什么女孩子要会凸显自己的美,除了着装之外,妆容和发式也是很重要的。之后又把发型师和美容师叫过来,把我从上到下换了个遍。至于到能照镜子时,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心情有些欠佳的催促走两个忙人,我要求凌夜星给我变回去,哪怕是改的稍稍低调点也行,结果被无理由驳回。
无奈的跟着那三人一起出门,忽略掉两人的目光,我跨进翼的车内,心无旁骛的等着到达歌剧院。
下了车,好久没见的颜夕玥出现在眼前,精神还不错,就比以前瘦了些。她身穿一套宝蓝色丝质礼服,肩上跟我一样,围着一条白色绒毛披肩,发型是挽于一侧的复古式,外表看起来依然那么优雅。
我皮笑肉不笑的跟她寒暄了一阵,发现她的性子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似乎收敛了不少,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消失不见了。得知我是凌夜星的女伴也没说什么,只拖着绫的胳膊说要做他的女伴。
绫不经意的看了凌夜星一眼,没有推脱颜夕玥的要求,答应了下来。随后感觉室外确实有点冷,几人就进了厅内的第二层正对舞台的包厢。坐着又聊了一阵,绫说要到后台去做准备,便离开了。
我起身从楼上放眼环看四周,视野不是一般的好。虽然离演出还有一段时间,可座位差不多都已坐满,女生要占大多数。
看来绫的那张脸还是蛮引人遐想的,还好刚进来时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要不然必定会有一场骚动。
但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中,我发现自己有些错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绫能受到那么多女生的青睐,那张脸不是最大的功臣,实力才是秒杀菲林的主要原因。
从绫身着武官束带装出场开始,我的眼球就没离开过舞台。他的声音我不太会评价,剑术却明显能看的出来非常了得。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不管剧中人物处在何种境地,他驾轻就熟的程度就像是演过数十场一样。哪怕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把握的那么恰到好处。
意犹未尽的出了二楼包厢,几人跟着翼去往剧院的后台处,直到被人堵住不能前进为止。原来我们慢人一步,后台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几个维护秩序的人正在艰难地守着阵地,坚决不让一人通过。
如此情形,我们也只好站在原地先等等。没曾想幸运很快降临,不知道谁在我们身后喊了声学生会长,刚刚活像个菜市场的地方一下就安静了,而且还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来。
我霎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见翼站出清了清喉咙道:“大家如果现在没事,我建议先去舞会场地。等紫川同学休息好,会去参加Party的,到时候再祝贺他也不迟。”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不一会儿就走的干干净净。
拍拍身旁的凌夜星,我挑眉看了他一眼,大有“你行吗”的意思。谁知道对方那么不经逗,趁人不注意时嘴唇擦过我的脸颊,覆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别忘了,你今天是我的女伴。行不行我说了算。”
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巴掌pia过去,但被他用胳膊及时拦住。清楚自己打也打不过他,我气得甩头就走。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进到后台内,我轻车熟路的走向绫的休息室。他已经换下演出服,正在对着镜子卸妆。见我出现,他示意化妆师先停停,转首笑问:“是来恭喜我的?”
我找了张椅子坐下,故意摇摇头,在他不满的抛出一记白眼后才说:“是来称赞你的。平时也没见你怎么排练,演出时为什么就那么厉害了呢?”
听到夸奖,绫总习惯性的扯着嘴角想笑又不敢笑,然后会很没自信的又问一句:“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这是我一直以来,没有半点想要敷衍他的回答。这次照旧。
他依然嘿嘿一笑,道了声谢谢。
突然间,我有种“一直这样该多好”的错觉。绫他对于我来说不是别人,他应是值得我去相信的人。虽然曾伤害过,愧疚过,可也坚持过,那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不是吗?
“对不起。”心里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出来。
绫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下,不解的转过头看着我问道:“为什么道歉?”
“因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解释起,我避开他追问的目光,低着头开始思索词汇,“……因为那天,我对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至于为什么会说那些自欺欺人的话,我自己到今天也不太明白,大概是脑子又出问题了也不一定。”
“你对我而言其实很重要。你愿意亲近我,也从没觉得我脾气怪,更没有在事后放任我不管。再不道歉的话总觉得亏欠你什么,所以请你原谅我一时的糊涂,我不想你以后对我心存芥蒂,进而疏离我。”
忐忑的说完想说的,我始终不敢去直视绫,只有低着头等待他的答复。
许久,绫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放得很轻:“那天有太多的事说不清,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没有保护好你,小樱桃不用太过自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不会再让它发生。”
“怕就怕,你下次还是做不到。”讽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从中插了进来,我抬头看向声源处,不知什么时候到达的凌夜星出现在眼前,面带冷笑的看着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