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学,我在校园里走着,偶尔会想起我拼不出姓名的女孩。她的档案上从中学开始写的很清楚,现在和我一样是大三,我们还是一个系的,只不过她主修环境科学。她没有得过什么奖,却已经有了发表在正式刊物上的论文。
最后,还真让我看见了她。一只手拧着一个十二英寸的笔记本电脑,一只手抱着一堆书本,一点也不觉得累,反倒走得很优雅。即使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也穿梭的从容,节奏不紧不慢。这种时刻照样保持风度,她真是无聊的没有弱点!
我却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见她进了一个教室,而那个教室去的大多数都是陌生稚嫩的脸孔,一打听才知道是天文学导论课。这是为将来选择我的专业的大一学生开的课,所以听课的人个个很新鲜,很兴奋。
她居然爱好这个,我对此很欣赏。我从小就为自己的将来选择了天体物理,这个女孩是我见过的最不可能爱好自然科学的女孩。她有了那样的美貌,不需要这样的智慧,也不需要这样的爱好。如果她真想为环保事业做什么贡献,只要美美的站在那里呼吁一下就好了。
她就像中国传统的好学生那样,坐到了教室的最前排。而我却恰恰相反,坐在最后,离门最近的地方。只要听得不顺心,还可以偷偷溜掉。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她,如果她一直都不知道,那我就是白来了。上课没多久,我有些懒洋洋的打断了教授。那些话我都听腻了,只希望教室里活跃一点,而且第一堂课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本就应该随时提问。
“教授,你认为现在地球上有外星人吗?”
教授皱着眉头:“白先生,你已经不用来听这门课了,我记得第一年就给了你一个A。”
“我这次正是冲着A才来的。”——A,那个我不知道的“Ai”,她肯定听不懂了。
这时所有学生都转过头来,想看看这个狂妄自大的是何许人。
但我没有就此放过教授的意思,继续发难:“教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这堂课不是为了研究外星人,如果你对外星人很感兴趣,可以参加罗斯威尔研究会。其它有相同问题的同学也可以参加。”教授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我只是认为以地球今日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解释整个宇宙,不如把这些精力放在寻找地外生命,那些高等生物或许能给出我们寻求的答案。而且,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他们到来的迹象。”
大概怕我又提出很多他没有办法解释的证据,教授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其实他多心了,我不再是两年前的我,即使有无法证实的证据,也不再用得不到支持的猜测。
“白先生,这个问题不论在课堂上还是私底下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如果你还想进行下一次讨论,你可以去我办公室找我。我还是那句话,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宇宙中还有其他地外生命。”
我并没有因教授的拒绝而失望,实际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冲着她笑笑,她却面无表情转过身不再看我。一定把我当成了好出风头的人,用中国人的价值观评价,我可能真的是个好出风头的人,但在美国适当展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错。
下课后,她低头收拾着自己的物品,我来到她的面前。既然她已经看到我了,我不能就这么离去。而且,一个女人对我越是冷淡,我就越想要挑战一下。我拿起她的笔记本,黑色的封面上用银色的笔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艾珍惜——我又猜对了,很适合的名字。
她把笔记本拿了回去:“‘冲着A才来’是什么意思?”
她用英语问,我也就用英语回答:“A就是你,艾珍惜。”
这时旁边一个人叫了起来:“原来是在追女孩!”
我既不同意也不反对,有点恼火被人偷听打扰,也想看看艾珍惜会有什么反应。她疑惑地看我一眼,应该已经很习惯这种事,是与不是对她没什么区别。我当初猖狂的夸下海口,五分钟就能搞定她,已经成了彼此心中的笑谈。就她这样的性格,五年内都不一定有人能搞定。
打扰我们的是一年级的金发小男生,长相看起来是中学生的样子,鼻子上不少雀斑。脸上还带着比长相更小的稚气,一脸笑容却阳光得仿佛要融化北极的冰雪,热情的有些吓人。他伸出手,作着自我介绍:“我叫彼得·康纳利。”
我们同他握了握手。得到回应以后,康纳利就叽叽喳喳说开了。原来这位小朋友今年才16岁,比我们两人足足年轻4岁。他声称自己从小就是神童,想加入罗斯威尔研究会,但又不清楚入会的方式,所以希望我能帮助他。
说起罗斯威尔研究会,倒还是个让我很头疼的问题。
这个研究会成立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专门讨论地外生命和UFO,在学校里属于很有名气,也很难加入的协会。当我还是新生的时候因为好奇也曾经加入过,没到一个星期便退出了,对外的理由就是研究会里没有美女。其实我并不期望能在这个学校见到什么样的美女,更不把希望放在这样的协会,我只能感到协会里有一种不平等在蔓延,会长吉莲·利伯曼把自己当成了强权统治者,剩下的人理所应当被她驱使。
那个对外的理由本来只告诉了我的朋友副会长托马斯·金,没想到利伯曼当时正好经过,于是听到了。她自视甚高,还和我同一个系。事情过去一个星期以后,我发现很多本系的女生对我从热情变成了不冷不热。我没有兴趣去哄一个在我看来不论离美丽还是性感都很有距离的女强人,这事也就无所谓的过去了。
现在一个毛头小孩居然想让我帮助他入会,那不就是向女强人示弱吗?这等吃亏没气质的事我怎么可能答应,都没用大脑思考就回绝了。
但艾珍惜出人意料的补充了一句话:“如果你知道,把那个研究会的地址或者电话告诉我们吧!我们自己找过去就好了。”
看她的样子,早就知道了这个协会,应该是慕名而来。我不能想象艾珍惜面对利伯曼的情景,依女强人的个性,恐怕会恨她轻而易举把自己比了下去,那女人的嫉妒心可不是一般的强。但另一边会有什么反应,这倒是很有趣。
我把他们送到了绿茵笼罩下的那座二层小楼。当初研究会的风格可以从楼的标志中体现出来,一个大大的“R”——罗斯威尔的首字母——知道的不用解释,不知道的也没必要解释。利伯曼接手以后,却成了她独裁的借口——那也是不用解释的。
随后,我回了自己的宿舍。实在无聊,就上网。先是去了从网贴上看到的中国年轻人常用的一些个人主页,带着执念搜索“艾珍惜”,最后却在facebook上发现了一个我确认一定是她的账号。她很与时俱进刚建了自己的主页,没有设置隐私权,也没有留言,我却看到关系一栏写的是“单身”,这是卡兰贾弄来的档案中不可能有的东西。这个词让我由衷高兴,也许从心底认为,大多数人对她来说都不够好,一定要是一个极其特别的才配得上吧!
晚上,实在忍不住想知道她和利伯曼会面的情景,就找借口去看小月,又去了她的家。这公寓和上次差别极大,一看风格,我猜这都是艾珍惜的功劳。插花壁画,简约大方,绿色的植物很合理的摆放在应有的地方。艾珍惜的房间门紧闭着,不让任何人参观,而小月的房间就和她自己家差不多,充斥着毛绒玩具和粉色蕾丝。
这个美丽的家中也有一个煞风景的人存在,彼得·康纳利,居然整整一天都采用跟踪加偶遇的烂招缠着艾珍惜,最后还硬要到别人家中看看。他喜欢她,但不是成熟的喜欢,无论是实际年龄还是心理年龄,两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毫不怀疑他会遭受怎样的失败。
艾珍惜优秀的厨艺我已经见识过了,康纳利却是第一次,和我一样心中觉得震撼。
他拼命往嘴里放食物,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想搬到这座公寓楼,就可以天天吃珍惜做的菜。”
她没有对此表态,似乎是个很好欺负的人,只要她做得到,就不拒绝谁。但我看不下去,即使只是说说而已。
“回去问问你爸爸一个月能付多少保姆费?”
艾珍惜轻声而随意的说了一句汉语:“他一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别跟他计较了。”
康纳利红着脸,道:“我一定学好汉语,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们说什么都瞒不过我!”看来他是真的想要加入我们中间,还为自己设定了一个巨大的挑战,最起码四个声调就够他练习到想吐。
然后我问:“你们今天见到吉莲·利伯曼了吗?”
小月听到这个名字,大笑起来:“那可是瑞恩最讨厌的人之一。”
康纳利环顾了一下我们的表情,又叽叽喳喳说开了,生动而夸张的描述了一番他们在罗斯威尔研究会的所见所闻。
底楼大厅在我走了以后做了很大的改变,四壁展示着五十年来罗斯威尔研究会历任会长的头像,是用大厅正中的一个光球投影上去的。正前方是创始人托比·马歇尔的头像,我见过,他长着一张类似康纳利的娃娃脸,一点也看不出竟然是他建立了一个历史悠久的协会。一个黑人女孩接待了他们,听说两人是来入会,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会长办公室。
吉莲·利伯曼果不出人意料给人感觉是个非常干练的女生,房间布置简洁干净,本人也穿着一套简单大方的职业装。她说着一堆芝加哥口音的欢迎词,起身迎接两人的到来,两人一时觉得她就是希拉里第二。
康纳利乐呵呵的自我介绍,还把我带他们来研究会的事讲了个一清二楚,甚至包括课堂上的那一段。艾珍惜听得不太舒服,她不得不试图打断这个小男生,利伯曼却因此对她的情况产生了巨大兴趣。
“就像是逼问一般,好没礼貌啊!”康纳利抱怨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那个会长是个疯女人。”
我对艾珍惜道:“如果不想说,就别理她,那个协会不适合你。”
康纳利摇摇他的食指:“珍惜当时就说:如果会长对我的家庭都想了解,那这个协会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研究会了,我还是让自己离开吧!会长却马上笑着拦住我们,答应我们入会,还说……”
艾珍惜突然打断了他:“别说了。”
小月听出了其中一定有事:“能是什么要瞒着我们的事吗?就算瑞恩讨厌利伯曼,你还是可以说的。”
康纳利也催促道:“快说嘛!快说嘛!”
艾珍惜看着我,有些无奈:“她想让你回去。”
原来她一早就看出我不喜欢这个协会,利伯曼对她提出劝我回去的要求,当时就被她拒绝了,全是康纳利这小子叫喊着答应下来的。
“珍惜说:我和白瑞恩也就是认识而已。”康纳利重点强调了那几个词,“才认识而已!”他想证明我和艾珍惜的关系并不比他们之间好多少,最多也就是我会说汉语,显得亲切些。
听他说完,我对女人那种征服的欲望又涌上心头。“认识而已”,说是我的朋友难道很丢人吗?我最近可是经常把她放在心上啊!
“我可以叫你珍惜吗?”
她点点头。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珍惜,你希望我回去吗?”
小月明白,我这句话是很有目的性的提问,艾珍惜却理解成普通的征求意见,便说:“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吧!为了这个从不把我当回事的女人,我就勉为其难,再去面对一次女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