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太阳正毒,恨不得晒的人脱一层皮,官道上,一个人影抬头看看天,慢慢靠近路边的一棵树,就势坐了下来,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没错,正是云易岚,他打定主意去扬州之后,就立刻动身了。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并没带多少银子,从登封到扬州,对于他来说,这段路程,不可谓不艰辛,他又是从小娇生惯养,从未自己一人走过这么远的路,这一路上吃的苦,比他在家十几年吃的都多。但是,既然当初说了不会后悔,就一定不会回头。可以说,为了戒痴,为了一个只认识三天,不,只见过三天的男人,还是一个和尚,放弃了自己的全部家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那个晚上,那惊艳的第一眼,那个男人,那个和尚,就勾走了他的魂。他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自己浑浑噩噩的十九年,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男人,那清亮纯净的眸子,放佛还在眼前,呼唤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动力,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如何拒绝,一定不会再离开他,要跟着他跟着他走遍天涯海角,他的心属于佛祖,但是自己的心,一定是属于他的!
云易岚在路边休息了下,喝了点水,烈日当空,晒得人脑袋发昏,他坐在树下低声诵了段经,正是那三天讲佛,戒痴讲解过的一段。诵了段经,心也平和下来,云易岚感觉自己似乎又离戒痴近了一点,他痴痴的想,戒痴是僧人,念经是他的功课,可是自己现在也能念一小段了,所以自己又离他近了,想到这,云易岚又有了动力,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背好包袱,也不顾头顶日光正烈,不管不顾的继续踏上了去往扬州的路。
一天天接近扬州了,云易岚似乎都能听到戒痴低声讲解佛经的声音了,他心下高兴,也不顾马上日落,拼了命的赶路,只想着今日多走点,就能离戒痴更近点,也没注意正悄悄变天,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黑云盖天了,他瞧见天气不对,才慌了神,这荒郊野外,既没客栈也没破庙,大雨时候不能躲在树下的常识他也知道,眼见这大雨即将落下,他急的无头苍蝇般,却又无可奈何,索性心一横,脱下外衫,找了根合适的树枝,把外衫绑在上面,全当是伞了。他举着自己做的伞,也不担心大雨了,反而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也不急着赶路了,就那么举着那不伦不类的“伞”,踱着小步,准备等会大雨落下时吟上几首诗,也抒发抒发即将见到戒痴的喜悦之情。“瞧,原来不止我门要被这大雨淋了,那边还有个呢。”猛然传来一声轻笑,云易岚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两人两马,张扬的白衣,牵着的却是黑马,云易岚又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了他们刚说的是自己,也就大咧咧的走上前去,而且还毫不避讳的举着自己自制的“伞”,其中一人瞧见他这模样,扑哧一声就笑了,听声音,就是之前说话那人,另外一个倒沉稳些,笑的那人抿着嘴,指着云易岚举着的“伞”问道:“这位公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阿?”云易岚洋洋得意的把那“伞”举到他们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把外衫脱下绑在这树枝上,可以当伞用,等下大雨落下来,最起码不用淋得像落汤鸡,怎么样,我够聪明吧?”这下,连之前比较沉稳的那人都笑了,云易岚看着他们奇怪的问:“你们笑什么?这荒郊野外也没避雨的地方,我又没带伞,拿这个挡下,总比被淋强多了吧!”“是,是,这位公子说的是,倒是我们失礼了,公子莫怪。请问公子怎么称呼?为何这大雨将至还在野外呢?”那两人对视一眼,活泼点的那个还是抿着嘴强忍着笑意问云易岚。云易岚见他那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举着自制的“伞”呆呆傻傻的说:“我姓云,叫云易岚,因为,因为急着赶去见一个朋友所以没留意天气,没想到就碰上这破天气。那你们呢?”“噢,原来是云公子。我姓安,安莫言,这是我哥哥,安莫语。我们嘛,也是急着去见朋友。”“噢,原来如此。”瞧见云易岚痴痴笨笨的模样,安莫言扑哧又笑了出来,云易岚一头雾水的看向他,安莫语咳了一声,安莫言才说到:“云公子,咱们还是先寻了地方避雨吧,不然,你这‘伞’可遮不住咱们三个,我门可还有两匹马呢。”云易岚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自己还要避雨,抬头看见天上黑云越积越多,心下也开始着急:“这荒郊野外的,我方才就看过了,连个破庙都没有,怎么避雨阿!”“云公子别急,这附近有庙,只是离此处还远,咱们若是抓紧赶路,说不定还能在大雨之前赶到呢。”云易岚一听他这话顿觉开心,可是转眼一想,又垂头丧气:“你们有马自然走的快,能在大雨前赶到,我又没马,看来只能做落汤鸡了...”“云公子这是什么话,咱们既然遇着了,就是有缘分,怎么可能独自骑马先走呢,云公子要是不嫌弃,就与我同骑一匹吧。”“不嫌弃不嫌弃,你们好心帮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云易岚也不客气,把自己的外衫从树枝上解了下来又穿到身上,皱皱巴巴的甚是滑稽。他本也是富家的公子哥,何时如此狼狈过,但是这一个多月的连日奔波,让他早没了那些顾及,他随意的扯了扯衣衫,那边,安家兄弟已经上马,安莫言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上马,云易岚在马旁边纠结了一会,自己虽然之前说的爽快,但是还从未和别人共骑过一匹马,而且还是个男人,自然有些别扭,但是想着安莫言都不嫌弃自己愿意与自己共骑一匹自己还担心什么,“云公子,你可快点了,这大雨可是马上就落下来了。”安莫言在马上提醒到,云易岚咬咬牙,还是跨上了马
。安莫言双手从他胳膊下伸过来拽着缰绳,感觉像从后面抱着他,云易岚有点尴尬,僵直着身子,悄悄回头看了下安莫言,发现他正专心骑马并未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他们终于还是没能躲过大雨,赶到破庙时已是全身湿透,安家兄弟安置好马匹,云易岚已经升好了火,脱的只剩亵衣亵裤,正在烤衣服呢,瞧见他们俩急忙招呼到:“安公子们,快来烤烤衣服,湿着容易生病的。”安莫言听他这么一喊,又扑哧笑了出来“云公子阿,你这‘安公子们’是怎么个意思阿?”“你们是兄弟嘛,都姓安,我总不能说安公子和安公子吧,索性就叫‘安公子们’也方便些。”安莫言闻言笑的前仰后合,“云公子真是聪明阿,佩服!”“过奖过奖,快把湿衣服脱了吧,小心生病。”安家兄弟只是脱了外衫来烤,中衣只是随便拧了拧,安莫言把衣服搭好,倚在在柱子上,盯着只穿着亵衣亵裤的云易岚,嘴角噙着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莫语低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去喂马了,云易岚从自己的小小包袱里摸出三个冷馒头,几日前他身上就没剩多少银子了,虽然一路上够省着了,但是能不能坚持到扬州还不知道,本来他是打算不管怎样一定要坚持到扬州,然后在扬州找份差事,边攒钱边等戒痴,这三个馒头,就是他三天的伙食了,但是今天碰到安家兄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人家还好心与自己同骑一匹马,自己就贡献出两个馒头吧,他把馒头放树枝上,小心的在火上烤着。安家兄弟一回来,就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在烤着三个馒头,安莫言坐在他旁边,拿起一个馒头问他:“你今晚不会是吃这个吧?”“当然不是!”云易岚瞪大双眼看着他“怎么可能呢,这是我门三个的晚饭。”“我...们...三...个?”这下轮到安莫言瞪大双眼了,“我门什么时候说要吃这个了?”“你们好心带我来这里避雨,我身上也没什么好答谢你们的,只有这三个馒头了,所以拿出来给你们当晚饭,你们不是也急着赶路的嘛。肯定也没吃东西,你别乱动,这个马上就烤好了。”云易岚说完就拿过安莫言手上的那个馒头,又小心的烤起来。安莫言抬头看了看安莫语,安莫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又看了看埋头烤馒头的云易岚,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本来是打算请云公子吃烤鸡的,但是既然云公子喜欢吃馒头,那这烤鸡...”“你们有烤鸡?怎么不早说?”安莫言转身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一个油纸包,“云公子也没问过我们阿。”云易岚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又看看安莫言手里的烤鸡,然后他认真的抬头看着安莫言,诚恳的说:“只吃烤鸡会很腻的。”“所以呢?”云易岚默默的把馒头递到安莫言眼前...
昨夜一场大雨,似乎把这天地都洗刷干净了,阳光暖暖的从破庙残破的屋顶照了进来,打在云易岚脸上,他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睡,却猛然想起安家兄弟,急忙坐起来,昨夜烤火的殘烬还在,却不见了安家兄弟的身影,云易岚站起来把整个破庙都转了个遍,也没见到安家兄弟,马也不见了,他有点失望的回到那堆灰烬旁,坐了一会又懊恼起来,那安家兄弟不过是萍水相逢,与自己共同在这破庙里躲了一晚的雨而已,他们一大早就走了,肯定是有事,自己睡的太死,他们走的时候肯定没好意思叫醒自己,走就走了,何必如此在意呢,有缘自然还会再遇着,自己却把离家的目的给忘了,这里已经进入扬州境内了,再有两天,就能赶到了,还要去找戒痴呢。看了看外面,太阳也升了老高了,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说不定中午还能找到客栈吃点东西呢,打定主意,云易岚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踏出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