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真人去五台山好几年了,后来,我从四趟楼搬到了很远的一个地方,外公外婆年龄太大,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走上了长达六年的住校生活,随着接触的人和事慢慢的变多,我也慢慢的淡忘了马真人。
除了马真人留下的《易经》和《太卜道玄经》时常看看,平时也不去想马真人了。
到了初中,我跑到市郊四台子的-沈师大附中上学,离家里更远了,一年回不去几次,基本聚少离多了。
当时的沈师附中,那旁边真的是叫一片荒凉,要什么没什么,荒一眼望去,不是草就野地的,还有成片的小平房。
我那时不爱学习,学校管不过来,家里不去管,我成了这个学校混日子的学生之一,打架逃课成了家常便饭。
那阵有个坐后排的学生,名叫胡力川,人称觉皇,长的那是一个白白净净而又五大三粗,体格特硬实,往那一戳,比他高一头的也别想撼动他,而且反手还能把那孙子撩倒。
虽说强悍,但是他为人不强势,不爱欺负人,算是很本分的人之一了,这个人和我交情不错。
平时叫他,直接取他名字谐音,称“狐狸”倒也是亲切。
我从小体弱身小,饱受欺凌,倒也被狐狸帮了不少忙。
后来我和狐狸拜在同一个武馆学武,他练散打和跆拳道,我练截拳道兼修长棍双节棍;转眼间初二了,日积月累的也能独当一面了,那个岁月,天上地下,闹了个遍。
我记得那时候同寝室有个叫李凯达的小男生,说是小男生,实则和小姑娘一样,说话娘娘腔,挥手兰花指,嫣然一笑抿着嘴,大笑时满脸酒窝的货色,《马大帅》电视剧脍炙人口,人送外号,“玉芬”。
那晚上,我和狐狸喝完酒往回赶,迷瞪的,终于赶在寝室锁大门前回来了。
一进门,看着吴桂豪的床空着,估计又去网吧通宵了,接着就看见李凯达坐在地上,呜呜的低声哭,。
我和狐狸就奇怪了,虽说平时欺负李凯达的人不少,但是同学间也不是小孩了,从来都有分寸,还没见过李凯达这么哭呢。
狐狸俯下身拍着李凯达的头:“玉芬啊,你怎的了?”
李凯达也没生气,但是也没说话。
我连连感叹:“完了,看这样,八成是吴桂花那孙子抢走了他的菊花,不负责就跑了,这小畜生,放心,我和狐狸帮你把他的也爆了。”
一个小玩笑下去,玉芬面上一红,兰花指一撑地,慢慢的擦干眼泪,情绪缓了过来。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狐狸一脸戏虐的样子不以为然,而我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大意是,吴桂花走了之后,李凯达一个人在寝室里蹲着刷鞋,刷着刷着,后头皮突然凭空一阵发麻,一个冷战,后背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全起来,李凯达回头一看,一团灰色烟气,虽说是气,但是长得有模有样,五官俱全,对着他冷笑,笑完,那团烟气突然皱了眉头,哇的吐出来一大滩东西,断胳膊,断腿,大小应该是小孩的,血,脑浆,还有半个被嚼碎的小孩子头,那眼珠子还等着李凯达呢。
李凯达吓得“嗷”一声,吓得退了好几步,那烟气凑了近前,李凯达都快晕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李凯达再看时,那烟气已经没有了,吐得满地尸骨也不知道哪去了,但是李凯达心里害怕,一直在那里哭着。
他说的那些现象和马真人留下的书《太卜道玄经》中对烟混的描述惊人相似,但是为什么找了李凯达之后还离开呢?想了想,那个烟混是只喜欢吞噬小孩的,看见李凯达蹲着刷鞋的背影比较小,以为是小孩,就要吞了他,但是后来发现李凯达身板比小孩大太多,所以才离开的。
狐狸问我:“啥是烟混?”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你那穷酸样,你死了就是烟混”
狐狸一听就要上去“感激我”,我连忙摆手“胡哥,狐仙,我错了,哈哈哈,就是,那个道士提鬼,传闻有忌讳,所以才叫烟混”
狐狸放下我:“那就直接说是鬼呗,拐那么大弯”
反正相安无事,烟混我就也没放心上,一觉天亮。
第二天上课,哦,不,应该是睡课,趴的那个舒服劲~铃声一响,吴桂豪跌跌撞撞的进了教室,呈野鬼投胎状,一看就是玩了一夜,至今没睡。
他直接到我桌前,大掌一拍:“小马子,有吃的没,饿死了”
我被拍的直接坐了起来,稍微清醒点了,直接一挑吴桂花的下巴:“走,小桂子,背朕出宫,去老二叔饭店炒饭地干活!”
吴桂花听完后抓狂了一阵,把自己头发弄得那个型,放个鸡蛋都可以孵小鸡仔了。
我说:“你丫的别在那抽风,到底怎的了,没钱了我借你,叔那不是可以赊账吗?”
吴桂花转过头来说:“得了,别指望了,二叔家的小儿子今早撒尿的时候丢了,我去的时候警察拿着记录本刚走,叔说最近不做生意了”
我一听,吃惊不小,联想到昨晚玉芬那事,暗道“不好”
不去管吴桂花,直接跑着下楼,在众主任的注视下,翻墙跳出去了。
二叔家的炒饭就紧挨着学校的围墙,不管是翻墙出去还是直接送饭都是十分方便,二叔为人也很慷慨,量给的多,饭好吃,而且还可以赊账给我们做饭。
一进门,就看见二姨在那哭得不成样子,我忙过去问到底怎么回事,二姨连忙“嘘”了一声,示意不要说话,指了指屋里。
我转头一看,呵!好家伙,警察跳大神的全都请,横跨两道啊!
屋中间两个穿大褂的师徒正在四处撒着符纸灰的清水,师傅花白胡子,长的贼眉鼠眼,眼眶深的都要陷进后脑勺了;再看那徒弟,得了,更没的说了,电影电视里中地痞流氓啊,不法商贩啊,小偷小摸啊,内奸叛徒的标准原型,长的比陈佩斯还陈佩斯!
二叔还在那里一脸虔诚的看着那俩人。
我低声对二姨说:“二姨,那俩人一看就知道是江湖骗子,怎么还请他们来?”
二姨凑过来对我说:“你二叔小时候,他爷爷让东西迷了窍丢了魂,碰巧让一个老方士救了,这不,他请那江湖方士,要是谁拦着,你二叔就骂谁,你二叔说孩子还有救”
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一会,狐狸和吴桂花也出来了,我示意他们在我旁边也跟着看着。
那俩骗子不知道围着屋子转了多少圈,比地球都勤快,连耍剑带喝水的,最后他俩都赶上演戏了,一个演土地婆婆,另一个是天界真武大帝附身。
土地婆婆的挺逼真,会点口技,真像老太太说话:“奴家肯定不负圣恩”
大帝声也挺给力:“必须找到,否则你就回你娘胎吧!”
还娘胎!哈哈!怎么不让他变回胎盘呢!
我强忍着笑,脸憋得通红。
看旁边的狐狸,乐的直敲墙。吴桂花更狠,直接就是用头撞狐狸。
俩骗子终于走了,我们和二叔唠了一会,拿走了丢的小儿子的一双小鞋,留下吴桂花,让他学校那边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我和狐狸出了门,狐狸问我怎么办。
虽说江湖骗子那阵挺有意思,但是我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这事,我认识的人里就一个人能解决。
我对狐狸说:“走一趟,去我家老房子的大院”
老院子一点也没变,就是以前的老邻居走的十之八九了。
到了马真人的房子,我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失望之余正要转身走的时候,门“吱呀”的开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开了门,虽说那长相比较抽象,但是也算是也挺有安全感的那类。
几经交谈,我们才了解到,原来那是马真人到了五台山的时候,收的弟子。几年前他学有小成马真人才让他下山,这边供奉的仙台不能断太久香火,就托付给他照顾。另外也是为了找我,替我避去一劫,不想我搬走了,幸好现在重逢,当然至于那是什么劫,这是后话。
这个人,便是小黑哥。
说了半晌,小黑哥警觉的看着我们,说:“你有俺家师父的信物没”
我也不傻,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把随身携带的《太卜道玄经》交给了他。
小黑哥看了半晌,如释重负,憨然大笑“俺就说呢,肯定没错”
小黑哥转身又给我了一本更厚的《太卜道本经全典》交到了我的手了,也是破破烂烂,很有年头的书“这个是俺师傅让俺给你的,说你大了识字了,可以看这本了,学点真东西,师父说,这本书,你更有慧根,比俺强,俺也就学些使蛮力的东西还凑合。”
我拿着厚厚的书,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老爷子几年不见,真的怪想的。
狐狸拍了拍我:“说正事”
我这才想起来,小黑哥得了马真人的真传,本事也小不到哪去,把玉芬见烟混的事和丢孩子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他。
小黑哥问:“有那孩子的贴身衣物吗”
我把鞋子交给小黑哥,小黑哥拿着鞋子,低头沉吟了半晌,抬起头,声音有点低:“知道吗,其实俺拿到这鞋子第一刻,俺就知道那孩子没了”
我吃了一惊,狐狸问道:“怎么知道的?”
小黑哥说:“一股死气。”
屋中沉默了半晌,小黑哥从里屋拿出了一杆小黄旗子,一个星纹香炉,一杆细毛笔,几张符纸,端坐在蒲团上。
小黑哥从小鞋子底下取下一小撮土,扔到香炉里,拿去毛笔,在符纸上画了个符文,左手捏道家指决,右手的符不知么得,就凭空烧起来,化为灰烬,尽数落到香炉里。
狐狸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黑哥右手扶住左手的指决,小旗子转了几圈,自己飞起来落进香炉里,兀自飞速的转着。
小黑哥的手缓缓的放下,小旗子最后转了几圈之后,“啪”的一声,折了。
“这下你明白了?”
我缓缓低下头“明白”
狐狸还在那问呢“什么明白?什么明白?”
我低头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唉”
之后我们哥仨在一块吃吃了顿饭,喝点酒,扯个蛋,拍个马,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小黑哥开窗户,望了望天,给了我一打符纸:“小马,你就先回去吧,今晚万里无云,害人的烟混一般不能出来,你把这些符纸带回去,明后天出状况了,先缠住再打电话找俺,怎么缠用俺教你不?”
说着给了我们留个手机号码。
我和狐狸一身酒气的往回赶。
倒床,睡觉。
白天了,我们一直没好意思再去二叔的饭店里,总是有点对不起他们的感觉,唉,反正很愧疚的滋味,也没心思去网吧,万峰打架我们也没跟着去。
我洗漱完事,刚要睡下,就听见外面一个女的在那惊叫。
我们开始以为是有混混外面抢女的包的,嗨,这破地方,这事多的去了。
但是那个女的连着二十分钟连跑带喊,这中间还有男的说:“你先跑,快”
挺多寝室都伸出脑袋往外看呢。我感觉不对劲,马上和狐狸穿衣服从窗户跳了下去。(寝室在二楼,一楼都是铁栏杆,下面还都是土地)
底下,一个半人高的狼狗在那追着一男一女跑,那男女遍体鳞伤,看样子像师范大学的大学生。
恐怖的是,那狼狗竟然是立着追的。
我们追到好几百米外的荒地,终于追上了,那一男一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跑,马上就要被那狼狗扑上了。
我连忙划了一道羁绊符,冲那狼狗扔了出去。
那符第一次用,倒也是神奇,飞到狼狗脚下,直接进地下消失了。
突然那狼狗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在地上,却是爬不起来,寸步难行。
那狗头转过来,恶狠狠的看着我,直打哼哼。
我缓了一口气,看你狗的样子,八成是染了脏东西了。
和那两个大学生聊了聊,才知道,这狗只是大学后门老大爷养的狗,不知怎么了,今天突然发狂,挣开锁链,咬过路逛夜市的小女孩。
俩学生平时就总是喂这狗,仗着熟络,把狗摁住了,等小女孩走远,转身要牵走再拴上,不想这狗竟然直接冲着俩大学生去了,一扑一咬,全是喉咙要命的地方。更邪乎的是,那狗居然能像人一样站着追人。俩学生没办法,边跑边走,于是就发生后面的事了。
我觉得这狗让符镇着也不是事,就给小黑哥打了电话。
小黑哥一听:“完了,附体畜生,这家伙凶性不小,你在那看好了,那东西挺危险,俺马上过去”
我一惊,忙着盯得更紧了,那个男的说给收发室打个电话,让大爷来抱狗。
我说,“不急”手心攥符攥的都出了汗。
还好,那狗一动也不动,后来索性闭眼睛趴着了。
那边,小黑哥带好法器,出了门,神色一凛,左手握道家指决,右手虚空一划,架起祥云,冒着青烟,很快就到了地方。
小黑哥放好摩托车,看着那趴的像死了一样的狗,问我:“怎么样了,被伤的人怎么样了?”
我回头指了指那俩大学生,自己面色都变了。
那个男的抬起头来,那眼神...竟然和那个狗一样,泯灭善良,尽是凶色。
男学生提手对着女学生就是一下,狐狸反映了过来,用力推了一下那女的,双双躲开了。
那家伙显然挺生气,马上又给了狐狸一拳,狐狸挡了一下,但是还是飞了好几米才站住。
我扔了一张羁绊符过去,男学生根本不怕,直接就吃了下去,然后就冲着我来了。
我可没有狐狸那个体格,没那胆子硬抗,转身蹬着土墙就爬到平房的房顶上了。
那男学生没想到我还有这招,撞了一下墙,有点懵了,抬头看看了我,马上死命的锤墙。
“小黑哥,你干嘛呢”我有点急了。
小黑哥咧嘴一笑:“嘿嘿,就来”
我这心底一寒,小黑哥这一笑把我吓得够呛,笑还不如不笑呢。
小黑哥一跃到了那男同学身后,就俩胳膊那么一搭,那男的嗷嗷直叫,直接就趴下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是黑熊瞎子大仙的附身绝技,不管你力能扛鼎还是怎么样,只要俩胳膊一压,你肯定趴下。
黑熊瞎子,哦不,是小黑哥,他把一道符贴在男学生天灵盖,然后把星纹香炉拿来,里面是符纸灰冲的水,捏着那男学生的鼻子直接灌下去了。
男学生慢慢的不挣扎了,看面色似乎是沉睡过去了,从他的鼻孔,两耳,慢慢的冒出灰烟来。
小黑哥也不去收,就看那灰烟成型。
烟混成了型了,就是李凯达说的那个样。
烟混看见小黑哥直接跪地下了,小黑哥点了根烟,呦,一看还是中华软包呢。
小黑哥对它说“不用俺说啥吧,没收你,你知道怎么回事吧?”
那烟混吓得口齿不清:“俺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
我胆子也大了,从房上跳下来:“放屁,你说,谁指使你的,一般的烟混吃不了人”
小黑哥扬手,星纹香炉就要拍下去。
那烟混吓得形都快散了“不是,俺是修信号塔失足摔死的工人,俺不甘心死了,后来一个老师傅收的俺,说俺只要吞够三十六个小孩就你能重生,俺真想活过来,俺的老娘还要养老啊”
小黑哥笑了“你个傻X,人家让干啥你就干啥,知道不,谁收的你,你越是帮吞人,那人道行就涨的越是高,你吞了三十六个人,触怒天威,雷把你劈散了,你剩下的道行还是人家的,你明白不?”
那个烟混傻那了。
我说:“你说,那个老头姓啥叫啥,住哪,你这样的烟混他收了多少了?”
那烟混张口要说,却是浑身直抖,面上痛苦狰狞,“嘭”的散了。
烟混魂飞魄散。
狐狸一边咳嗽一边走过来:“这东西,也会自爆?”
小黑哥扇着眼前叹了口气:“这人太娘的毒了,提前给烟混下咒,也不怕损阴德”
我捂着鼻子,转身对那女的说:“他没事了,你扶他回去,就说你被抢包了,他出手救你打架,让混混收拾了,别讲实话,人不能信,弄不好当你神经病,明白没”
女的点点头,对我们千恩万谢,扶着男的,慢慢走远了。
狐狸揉着胸口,还有点喘不上气:“今天多亏了小黑哥,要不咱都搁这了,呵呵”
我说:“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黑哥,我这辈子欠你的!”
小黑哥一笑,露出俩排大白牙:“那么谢谢俺,凭小马你的性子,那不表示表示?”
我对狐狸使个眼色,神秘一笑,学着小黑哥说话:“那好,那你的中华就归俺了”
话音刚落,我从小黑哥怀里摸出软中华,狐狸一打岔,晃了他一下,他一摸怀里时,我俩已经翻进学校了。
小黑哥气得直拍脑袋:“俺就这一盒中华啊!你这俩兔崽子!”
回应他的只有笑声,和月光。
旷野静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