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严厉的味道。这样的语气,萧阳曾经也听到过不少类似的。
“老大爷,您好。我是在A市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通过了东城县的村干部选拔考试,想来打听一些事情。”萧阳没有理会那老大爷先前的话,满面喜色的对老大些说道。
那老大爷一见萧阳态度不错,还蛮有礼貌的。又想起今早上县委书记李逸云交待过的——如果有通过村干部选拔考试的大学生过来,就放进来。于是,那老大爷听罢萧阳的话,就一改方才严厉的态度,反倒有几分和蔼的对萧阳讲道:
“你的事情,要去三楼的人事局打听。不过,你要先在这里登下记。”
虽然说早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但是一路走来,萧阳却并没有见到几个人。眼前,接二连三的连着一排排的办公室,看着看着,萧阳不禁有些迷茫了。好容易在三楼找到了一个写着“办公室”的房间。萧阳摸摸脑袋,心想,大概就是这里了。于是,便推开门进去了。
这个办公室的里面并不是很大,里面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青年,看上去,应该是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另一张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女同志,从气质上看,倒是老成了许多。萧阳看着那个女同志,不由得起了一阵寒颤——一个超过了四十岁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想招人呢,还是想招狼。反正,一眼望去,萧阳感到浑身的不舒服。
小青年的办公桌周围,围着几个人,应该都是来办事的。萧阳想,如果要等的话,恐怕得等个把儿小时。看着那个女同志的办公桌附近没有人,便走了过去,张口问道:
“同志,我想打听一下……”
那女同志将头藏在一张报纸的后面,看似是在看报纸,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在报纸的后面摆弄着一个化妆镜,左照右照的。
女同志根本没有把萧阳放在眼里,依旧顾着自己的事情,连头都没抬。萧阳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不过,既然已经走过来了,总不能一句话也打听不到吧。于是,萧阳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再次微笑着问道:
“大姐,我想打听一些事情。”
这时候,那女同志稍稍向萧阳侧了一眼。然后用一只手轻轻地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依旧没有与萧阳讲话。
以前在校学生会工作的时候,经常会和校里面的女性领导打交道。萧阳大体上能够明白这个女同志的动作……
“大姐,您耳朵上的这对耳环,真是配对了人呦!”萧阳看着那女同志撩起头发,故意突出了自己耳朵上的耳环,而且,看上去,是崭新的那种,于是说道。
只见,那女同志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抬起头,却没有合上化妆镜,对萧阳问道:“什么事?”
“我想打听一下有关于大学生村干部分配的具体情况。”萧阳道。
“哦,这个事情呀——我不知道,你去问问小赵。”那位女同志用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另一张办公桌的小青年,没有再理会萧阳,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
萧阳碰了一鼻子灰,但没有生气,就静静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办事的人终于走了。萧阳就走到那个被称作是小赵的小青年的办公桌前,问道:“您好,我想打听一下……”
小赵将身体往后一仰,喝了一口茶,显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有事,你问她去!”
小赵的声音不高,大概是担心被那女同志听到。小赵的眼睛不耐烦的向女同志那边微微一斜,原本是想告诉萧阳去问女同志的,却发现女同志还埋在报纸后面。就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死八婆,整天什么事也不做!都要进棺材了,还把自己当朵花儿似地。不干活,还白拿那么多的工资。”
然后,看都没看萧阳一眼的问道:“什么事?”
萧阳还保持着刚进来时的微笑,道:“我是乙省大学的毕业生,通过了村干部选拔考试,是来报到的。”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小赵有点阴转晴的迹象,道:“这件事情,县里面似乎是很重视。但具体细节,怎么安排的,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县委李书记亲自抓。这几年县里面的领导调动的频率很大,李书记也是半年前刚到任的。平时不怎么管事,只是,关于这次村干部选拔的事情。你们二十个人,他说要亲自抓,别人是不允许插手的。就连报道,也是要先去他那里的。”
“那李书记……”听了小赵的一番话,萧阳的心里倒是对李书记略略的佩服了。
“他去市里开会了。”小赵继续说:“不过,你也来得太早了。按照往常,你九月一号到十号之间来就行。”
社会上,总把麻木、呆板、傲慢的脸称为衙门脸,萧阳也常常听到这种传言,以前他还不以为然,认为这有些夸张,可是今天在县政府里面的遭遇,十分生动形象地讲给了萧阳——什么叫做“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
出了县政府的大门,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问个事情可真够麻烦的!萧阳暗自心想,热情、周到、廉洁,是干部的基本素质,如果有一天我当上了县长,一定要改变这种态度!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平日里学校里的天之骄子,一步入社会,也不会有多少人能把你当回事看。也难免,会碰上一鼻子的灰。
下午三点钟左右,还有一辆由E市开往A市的火车。东城县,在十一点半刚好有一辆到E市的大巴。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东城县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么久的时间,也有点想念明月和程狗了。萧阳打算先回A市,在大城市里,找份小的工作并不是很难。以前在学校,还有助学金和各种补助什么的,加上国家的抚恤金。现如今,出了校园,作为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人来讲,闲呆着,对萧阳来讲,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下午的火车,不知怎么搞的,出奇的拥挤。而且,又因为一种不知名的原因——火车晚点。
这个火车比较原始,里面没有安装空调。那一整排风扇貌似是高速的旋转,却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车厢里的二氧化碳含量似乎是严重超标,燥热加上无休止的吵闹,连同着早上在县政府的郁闷,一并的纠结在萧阳的内心,烦之又烦。
终于下了火车,已经是凌晨了。夏日晚间的风,也不见得比白天凉爽了多少。心中的烦闷,让萧阳失去了困倦。按照往时的习惯,每当自己心中不爽的时候,萧阳便会在模糊的路灯之下,独自徘徊。
凌晨,大路上没有了白天的汽车长龙,断断续续的,有点像没有拧紧的水龙头。突然间,一阵急刹车的声音,从萧阳的脑后瞬间闪过,打破了夜的宁静。
萧阳顿时感觉到由身体后面霎那间袭来的一阵恐惧,额头上布满了惊吓后的冷汗。有些胆怯的将头向后探去——只见一辆大奔,车头已经紧贴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还好,这恰倒好住的刹车,只是刚刚贴在自己的身上,如果这冲力这刹车的距离在往前拉长一些的话,说不定萧阳的小命就不保了。
路灯的模糊中,看不大清楚车内人的样貌,但可以判定出车主人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不是什么官二代,就是什么富二代,整天的游手好闲,无事可做。说不定正在哪个星级酒店喝醉了酒,要不也不会把车开到行人道上。
萧阳的心中,一方面充满了后怕,一方面气愤的要命,简直是数怒齐发。如果这附近没有摄像头的话,真想把那个混蛋从车里面揪出来揍一顿!
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萧阳想起了这句话,咬咬牙,反正自己也没事,就全当虚惊一场罢了。想着,便吐出一口怨气,扭头准备给这辆车让开路,自己好继续前行。
“喂!你没有事吧?”萧阳正欲走开,就听见后面传来了车主的声音,他似乎是被这情景从醉意中一下子惊醒了。但言语中,还有着一丝的醉意。“是我不小心,要不要去医院?”
萧阳感觉那车主的态度还算是可以,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大半。于是又转过身去,摇摇头——“没事!”
“萧阳!”只见那车主一下子瞪大了双眼,仿佛是见到了鬼一般的喊出了声音。
萧阳的眼前顿时也是一亮——“宋乔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