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声感觉到,许多事情即将来临,自己要准备好,在特定情形下的应对,远不到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可是,那个人能理解吗?那个人又是谁呢?曾一桐?柳柯?
向知声一直以来,觉得曾一桐是理解的她的想法的。她知道,曾一桐在等她,静静地等。可是,从柳柯出现的那一刻,曾一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柳柯,他就象他的柳体书风,他的力度,他的斩钉截铁,他的锐利。在美国学习的时候,她和花朵就借住在柳柯的公寓,这位在异国他乡偶遇的同乡,尽管是第一次认识,但是她感觉到,他惊喜于他们的相遇。他毫不隐晦地告诉她,他喜欢她,他即将学成归国。他甚至无需她回应,无需她承诺,他无需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同样,他无视花朵的追求。
也许外婆能回答她“曾一桐是谁”、“柳柯是谁”这样的问题。
周一上班,销售部经理已经在等着。这位向知声的叔叔辈长得有点象香港电影演员曾志伟的经理,喜形于色,两只眼睛笑成了半月形,嘴巴咧着怎么都合不拢。刘唐旭一见看他,就大声凑趣:“老刘,昨晚添了孙子了?”
“快了快了,还差几天。喜事呀,大喜事,刘总,向总。”他小跑跟上刘唐旭的脚步,喘着说,“刚刚接到消息Q国王室的婚礼用瓷定了我们的产品!”
这一单生意有点出乎意料,当初准备材料的时候,就知道一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五百多个企业的产品参加竞标,竞争十分激烈。曾一桐去欧洲就是去协助公司的团队作准备工作的。集团在欧洲市场的产品主打是中档的日用瓷和航空用瓷,高端产品只在四星级以上酒店的用瓷部分。竞标是志在参与,扩大影响。
然而,竟然意外中标了——Q国王子婚礼用的礼品瓷,十万件!这对向氏集团的发展将是一次不同凡响的推动。
“喜事,大喜!老刘大喜!拿酒来,我们先干三杯!”刘唐旭更高兴的是,这是他给向知声的最好的铺垫。
刘唐旭和向知声商量,立刻召开集团中层以上领导会议。
集团所属企业全力以赴投入生产,保证十五天后交货。
次日,向氏在各种传媒显要位置亮相。
很忙。很紧张。
十五天后,公司大宴本部员工,全体都有,包括一线的工人。
在宴会上,刘唐旭要求向知声作致辞。面对林林总总的人头和有大海潮声一样的人声,向知声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责任的分量有多重。
当向知声清晰而温润的声音响起时,台下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她的脸上。
“我谢谢大家,敬大家一杯!”接着向知声用简短的几句话回顾集团几个历史时期,而且每个时期都有关键词,之后周全地表示谢意,爷爷辈的、叔叔辈的、同辈的,温暖而真挚。之后扼要地告诉大家集团的下一个目标,明确而坚定。之后是鼓动,祝福。干净利落结束讲话。
雷鸣般的掌声。
“聪明的孩子。”刘唐旭偷偷地把眼泪擦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曾一桐一点都不会为向知声着急,他知道向知声的学生会主席不是白当的。
次日,向知声上了传媒的头条。标题是“昔日的娇女,今天的总裁——向氏接班人向知声发力欧洲市场首战大捷”
向知声对曾一桐说,你不能只是财务总监,你同时还要做我的“幕僚长”。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几件:第一,按要求做好搬迁,用两年时间搬迁完毕,要把最先进的最科学的元素做到新的建设里去;第二,用最合理最前沿的理念重组资产——用最快的速度把向氏制瓷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第三上市;第四,研究公司经济运行质量和风险控制管理体系。
千头万绪。
曾一桐发现向知声与他不谋而合。他再一次发现向知声的冷静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拨去浮尘,抓住金子的清醒和智慧还在他之上。
在晚上的QQ里,向知声说:一桶,一桶,我很累。
曾一桐说:“靠一靠我的肩膀吧。”
“有你在真好。”
“念念,累了靠着我。”
“好。”
“我握着你的手。”
“好。”
“我吻你。”
“好。”
“现在。”
“好。”
曾一桐飞快地出了门。当他开车赶到向宅时,却发现灯光已熄,抬腕看表,已是凌晨两点。
一桐在向宅门口,在车里一直待到天明。
一天不见向知声,手机关机,办公室不在,办公室小刘也不在。刘唐旭和朋友出了远门,去了一个书画拍卖会。
下午四点时,曾一桐只好把电话打到向宅。外婆接的电话,外婆说念念上班了吧,又说:“不过好像她的车还在”。这时刘妈从楼上下来说:“奶奶,不好了,小姐在楼上烧得厉害。”曾一桐在电话里也听到了,他放下电话直奔向宅。
刘妈今天有事下午才来,外婆和隔壁陈奶奶去普济寺礼佛了,刚刚到家。
曾一桐到向宅时,外婆和刘妈正不知怎么办。
向知声的嘴唇烧起干皮,裹着被子在发抖。桌面上凌乱地放了几种感冒药,水杯、毛巾。看来昨晚是吃了药的。曾一桐让向知声喝了一杯水,让刘妈给她穿上厚衣服,背着她下了楼去医院。
医生说脱水了,要输液。
打上点滴,向知声睡着了。曾一桐守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她的手那么纤细柔软,此时却冰冷。为她理了理头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抿紧的嘴唇,曾一桐的眼睛一热。她的压力太大了,她太辛苦了。再一想到她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将独力向氏时,他差一点要大哭,他从心底里深深地怜爱她。他把她冰冷的手贴在他火一样发烫的脸上,用自己的大手掌捂住……
曾一桐回公司了。
柳柯来了,把花插在他自带的花瓶上。他用所向无敌的目光凝视醒来的向知声。向知声烧退了,已经好了很多。迎着柳柯的目光脸带微笑,说:“谢谢。”
柳柯说:“饿了要告诉我,渴了要告诉我,病了要告诉我,辛苦了要告诉我。”
向知声不变的微笑:“谢谢。”
“你呀,丫头!我现在是很忙,但是有你的时间。”
“你的时间。”向知声更正道。
他知道向知声病是疲劳过度所致。
按照政府的要求,所有瓷厂都要搬离市区。向氏在列。均上在列。柳柯在帮助父亲柳大均做工厂搬迁的前期准备工作,确实是很忙。关于向柳两家的发展,柳柯有一个很大的构想,包括联合、包括重组、包括转轨……
但是,对向知声提出他构想的时间,将是一个微妙的时刻。他必须考虑到很成熟,要充分顾及向氏、向知声的感受,同样还有柳大均的感受,哥哥柳健的感受。否则,一切将功亏一篑。
他知道,向知声身边的曾一桐是一个关键人物,他同样有着在国外学习和工作的经历。他认识他的时候,他是跨国公司CCAZ的会计师,他缜密的思维不仅仅是表现在他的行动力上,还突出在资本运作的规划和预见上。而自己只是一位建筑工程师。联合他,将是强强联合,可是他们会不会是情敌?妥协、放弃,然后化敌为友?这种联合,怎么才能做到?他柳柯能做到吗?尽管在他的心中的向知声象他最珍视的宝贝一样重要,但是她会怎么对待他的想法?她需要什么?她的目标是什么?她的梦想是什么?
柳柯这才真切地感到,人不是东西,不是物件,用手抓不住,用口袋装不得,得用心盛着,然后,要用最恰当的方式表达你的心意,对方能接受的方式。
好像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战争和杀戮有时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理想的不同,因为语言不能说服,只能用武力来压制或者摧毁另一方……
柳柯陷入了沉思,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摸摸向知声的头,说:“不要生病。”走了。
柳柯的背影同样是魅人英挺的。
向知声记得昨晚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一阵阵轻微的发抖,不太在意,以为是累的,这几天连轴转,与刘唐旭、曾一桐商定,开始着手将集团变更为向氏制瓷股份有限公司的事情。其次又是跑新厂址,又是加班研究规划。有一个分厂还出了点事故,一个工人被烧伤,工人的家属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很过分,一再协商都协商不下来……
这时候不知为什么特别想跟曾一桐说说话,于是上了QQ,曾一桐说累了靠一靠他的肩膀,她多么希望他就在跟前,多么渴望他火热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最好能听一听他有力的心跳声,就像在柳柯家的那一次。
后来觉得越来越冷,越发地抖得厉害,就找了些备用的感冒药来吃,吃完,上床盖上被子,还是不停地抖。她以为吃了药,坚持一阵就过去了……
她记得,迷迷糊糊中,觉得好像曾一桐在病床边檫眼泪。
第二天向知声出院。外婆告诉曾一桐,后天是向知声的生日,同时也是她父母的忌日。
财务副总监顾一姜发现,曾一桐给远在BJ市的父母打了整整四十分钟的电话。好像跟父母亲约定了什么。神色凝重,但难掩喜悦之情。
他对顾一姜说:“大姐,下周我会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