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漫天别墅中,唯一亮着灯的房子内,围坐在床边沉默良久的众人都渐渐有了睡意。
黎漫天将腿上的笔记本一合,对打着盹的众人说道:“各位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另外,麻烦小陈留下来照顾小易。”
“是,黎老师!”五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齐声答应了一声,接着有四个立刻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黎漫天夫妇和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
“黎老师,黎太太,你们也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那矮壮的年轻人认真地对黎漫天夫妇说道。
“好吧,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黎漫天说完,就拿着笔记本走了出去,他的身后,一身连衣裙的陈洁紧跟着他。
黎漫天走到门外不远处后,回过头对着站在门口两边的年轻人说道:“你们回去休息吧,今晚的守夜我替你们。”
“是,黎老师!”两个年轻人答应了一声,快步向着楼梯处走了过去。
“漫天,你明天要去天沐山,今晚应该好好休息啊,为什么还要守夜?”陈洁站在黎漫天身后,埋怨道。
“我总觉得最近一定会有不少事情发生,所以放心不下。不过我的身体和常人不一样,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黎漫天转过头来对着陈洁微笑道。
“那我陪你。”陈洁深情的目光凝望着黎漫天,柔声说。
黎漫天听后,用右手拿着笔记本,腾出左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陈洁的长发,怜爱道:“小洁,你身子本来就弱,先回去休息吧,我到楼顶上看看就回去了。”
“好吧。”陈洁低头说了一声,用她的双手轻轻抓住了黎漫天的左手。
他们就这么站着,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陈洁才用手接过黎漫天右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快步朝楼梯处走去。
黎漫天看了看渐渐消失的陈洁的背影,突然双手握成了拳头,向着楼顶直接掠去。他的身子就好像一枚离弦的箭一般,先向着天空弹去,然后又调转了方向,朝阳光房顶顶部落了下去,这一系列动作潇洒自如,瞬间完成。
黎漫天到达房顶后,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双脚站在尖尖的房顶上,但他的脸上流露出的轻松表情,表明着他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他明亮的双眼举目四望,像黑夜中的神灵,在审视着大地。
此时,在别墅后院的湖泊外,有两个黑衣人正小心翼翼地爬上两米多高的栏杆,接着迅速翻转,跳进了湖泊边的草地里。他们匍匐在绿色的草地上,像鳄鱼一样缓缓向着别墅内的房子爬去。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伞。
但是这一切都落在了黎漫天眼中,不过他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渐渐爬到了白色房子墙角的两个黑衣人,熟练地顺着墙壁外的窗户搭起了人墙,双双翻到了二楼一个开着的窗户外。
这时候在房顶的黎漫天已经攀附在楼顶的栏杆上,露出半个脑袋,认真地观察着在二楼窗处的两个黑衣人。
黎漫天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两个黑衣人爬进了窗子,而那窗子内的房间,正是黎花雨的卧室。
平时黎漫天也告诉过她,晚上休息时一定要记得先把门窗关好,难道今晚她因为太累而忘记了吗?黎漫天脑里顿时闪过了这一个念头,随后他就立刻掠到了窗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小心地向房子里看去。
本来黎漫天是想立刻冲进房子将两个黑衣人解决掉的,但他又想到,不如就让这两个黑衣人给她女儿上一节生动的课,好让她永远都记住,哪怕是在自己疲倦的时候,也不应该忘记保护好自己。于是,黎漫天就在窗外观察着,等待两个黑衣人将黎花雨吓醒的那一刻。
黎漫天一直等了几分钟,都没有看到那两个黑衣人朝黎花雨的床走去,只是发现他们在蹑手蹑脚地翻找着黎花雨的书桌。黎漫天暗自惊疑,迅速将身子换了个姿势,好能看到躺在床上的黎花雨。
可是,让黎漫天更加吃惊的是,透过半透明的白色蚊帐,居然看到床上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角落里,而床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花雨呢?
黎漫天心头一痛,不顾一切地向房子里掠去。正在房子里东翻西找的两个黑衣人,只感到背后吹来一阵强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双双晕了过去。
黎漫天各用一只手将两个黑衣人的颈部一抓,就像提起两个小鸡一样,向梨花村村外飞掠而去。不过几秒种的时间,黎漫天又再次回到了黎花雨的房间里,不死心地看了几遍空无一人的床。看着看着,他将右手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猛地跪倒在地上,低下了头,小声地哭泣着:“花雨,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跑哪里去了?……”
很久很久,当黎漫天平静下来之后,窗外已经微微有点亮了。黎漫天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出了黎花雨的房间,再转过身子,朝位于旁边的黎星雨的房间走去。
那天的那个白衣人?是他劫走了我的女儿吗?花雨不见了,星雨呢?黎漫天边走边想着。
等他拿出钥匙打开黎星雨的房间后,却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下,才缓缓走了进去。
房子里的床上,此刻正躺着在熟睡中且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的黎花雨,她的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毯子。而在她的身旁,黎星雨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头趴在床上,也是一副睡得正熟的模样。更让黎漫天觉得惊讶的是,黎花雨的左手,还紧抓着黎星雨的右手。
黎漫天疑惑地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似地微笑,转过头来走出了黎星雨的房间,将门轻轻关上,朝厨房去了。
早饭时间,在一阵清脆的闹铃声响后,黎星雨首先醒来。但当他看到一旁的黎花雨还没有醒时,生怕会惊动到她,就继续一动不动地装睡。
“你什么时候这样睡了?”不久后醒来的黎花雨,睁开眼就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黎星雨,疑惑地问道。
这时候的黎花雨,虽然披散着头发,但是她脸上那优雅的气质和浅浅的微笑,让黎星雨觉得心里一阵暖烘烘的,一时竟只顾呆呆地看着,忘了回答。
“你不要不好意思啊,我们四岁之前就是睡在一起的。昨天晚上我因为害怕,才跑过来和你一起睡。你怎么趁我睡着后跑到凳子上去睡了呢,很容易着凉的。”黎花雨一边责怪,一边用右手掀起被子,将大部分被子轻轻盖到了黎星雨的背上。
黎星雨并没有阻挡,当被子盖到他背上后,他低下了头,艰难地说道:“不是,我只是害怕……”
“我们是兄妹啊,你害怕什么?难道你也害怕僵尸?”黎花雨笑着打断了黎星雨的话。
“我不是害怕僵尸,我只是怕你以后嫁不出去。”黎星雨低着头认真地说。
“什么嫁不出去啊?我才不要嫁出去,我要永远跟爸爸妈妈在一起”,顿了顿,黎花雨突然把头放在黎星雨的头下,抬起头看着黎星雨的双眼,眨着眼睛说道:“还有永远和我的好哥哥,星雨在一起!”
黎星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他立即严肃地说道:“这怎么行?爸爸和妈妈是不会答应的。再说了,就算你不愿意嫁出去,也应该‘娶’一个回来啊。你看过电视吧,那些男孩和女孩长大了都是会结婚的,也只有结婚后才能得到幸福。家里的条件虽然很好,但是那些优秀的男人听到了你不光荣的历史后,就不会喜欢你了。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黎花雨听后,神色间黯淡了一下,半直起身子,盯着黎星雨好一会儿,“噗嗤”一声笑道:“星雨第一次生气呢,我要去告诉爸爸,叫他拍下来。”
黎花雨说完后,立即松开了黎星雨的手,从床上下来,迅速穿好了鞋子,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了。
黎星雨看着黎花雨的背影越来越远,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冷,于是他赶紧用手拉紧了一下衣服,定定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朝门外走去。
可是当黎星雨走出房间后,就再也看不到黎花雨的身影了。他急忙去位于他房间对面的洗手间找,但洗手间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洗过脸的痕迹。
黎星雨急得满头大汗,而他的头部也在这时意外地疼了起来,当他越努力去想黎花雨可能去了的地方时,头就疼得越厉害。但倔强的他紧咬住了嘴唇,忍受着那一阵疼过一阵的痛,硬是想出了黎花雨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同样有洗手间的厨房。
黎星雨顾不上洗漱,穿着他那灰色的拖鞋,匆匆往楼梯处走去。下了楼梯,他立刻走出了这座白色的房子,向着左边只有一层楼高的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很快被黎星雨打开,但是厨房里的景象让他吓了一大跳。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地的破碎碗碟,黎花雨正坐在房子中间的一张小凳子上,低着头,散乱着头发,她眼里的眼泪在不停地打转。而黎漫天则是站在黎花雨左侧,满眼通红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他。在黎漫天身旁,陈洁系着厨房里专用的围裙,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拾起碗碟,并小心地往她的怀里放,似乎并没有去注意黎星雨的到来。
黎星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黎漫天立刻抢先道:“好小子,你终于来了?”
此言一出,就连黎花雨的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只是她并没有抬起头来。
“爸,怎么……”黎星雨奇怪地问。
“别再叫我爸爸,我没有你这种儿子!”黎漫天立刻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从小黎星雨就对黎漫天有种深深的畏惧感,只是往日里因为黎花雨从中怂恿,他偶尔也会去主动和黎漫天进行一些父子间的对话,但黎漫天现在所说的话,还是让他难以接受,一时呆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黎漫天恨恨地看了他几眼,继续严厉地说:“这十年来,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但没想到我居然养了一个畜生!”
“爸,不要再说了。我说过多少遍了,那都是我的错,不关星雨的事,你为什么还要……”就在这时,黎花雨抬起了头,毫不回避地看着黎漫天愤怒的目光,大声地说道。眼泪此刻已经流满了她的脸,往日里那优雅高贵的气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令人忍不住心疼的伤心欲绝。
“你给我闭嘴,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黎漫天转过头,高声打断了黎花雨的话,但很快他又回过头盯着黎星雨,不紧不慢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从我家滚出去,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你现在也有十岁了,也应该知道怎么乞讨了。”
黎星雨听完后,微微张大了嘴巴,接着他的眼珠渐渐渗出了泪水,缓缓地滑下了他白皙的右脸和长满黑色疙瘩的左脸。
正当黎星雨准备转身离开时,黎花雨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黎星雨的身边,并用她的右手将黎星雨的左手紧紧握住,再用左手擦干了她自己脸上的泪水,接着抬起了头,对着黎漫天慢慢地说道:“爸,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请你和妈妈多保重。就算是当乞丐,我也要和星雨在一起!”
黎花雨说完后,就拉着黎星雨的手,快步往厨房门外走去了。
黎漫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愤怒表情一扫而光,只是他还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与其说是对着陈洁,还不如是对着离去的黎花雨说:“就这样走了,怎么那么疯狂啊,我的好女儿?”
“漫天,你这戏演得有点过了。这是花雨的宿命,你现在相信了吧?”不知什么时候起,陈洁站在了黎漫天身后,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