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十二月二十三,在紫淮府青州县下了一场大雪。
瑞雪飘飘似鹅毛,飘扬柳絮满琼瑶。但则见,冷月疏星飞啼鸟,待哺的乌鸦把翅摇。行路人迷失了阳关道,白头翁踏雪寻梅过小桥。山川景,举目瞧,飘飘去,荡荡摇。云横秦岭崎岖路,粉饰南阳旧草茅。长空似有玉龙闹。猛回头,杏花村内酒旗飘,随风上下摇。
青州县是银装素裹的一般,路上人丁稀少,可有这么一家却是热闹非凡,把整条街的人都轰动了。
“绑上他,绑上他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您要是有灵有验救救我儿子吧。”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拿着拐杖一边敲着地一边喊着。
这时有家丁还有邻居七八个大老爷们拽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男孩开始嘴里咬着一只活鸡,这人一上来便发了疯似的连抓带咬。刚开始有两个家丁被咬后没人敢接近,这是闹的太大了,邻居也来帮忙这才把这小孩捆上,由家丁抬进屋里。
这房里是满院的狼藉,稻草,撕烂的草筐,就像刚被土匪打劫了一样,尤其是地上那三四只已经被撕碎了的家禽尸体,血迹斑斑在雪地上煞是引人注目。
老太太是仰面痛哭,人群中更是七嘴八舌。
“这孩子是招什么了吧?”
“这得找人好好看看,我兄弟家孩子上次跟这也差不多,不过没这厉害。”
。。。
老头跟街坊们道了谢就把他们送了出去,回头让管家给这几位帮忙的送去点散碎银子就算答谢,留着下人收拾东西,自己搀着老伴进屋。
这家人姓李,老爷叫李平,娶妻王氏,俩人很恩爱,就是两口子过日子。在县里开个布庄,有些闲钱,可就是无后。老太太让再续一房,却让李平拒绝了。
此后王氏是吃斋念佛,希望得个一儿半女的,哪知道天随人愿,李平五十二那年得了一个大胖小子,老两口感觉这儿子是因佛而得,所以取名李释原。
儿子还算聪明,一心只读圣贤书,老两口也希望儿子将来考个一文半职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可就今天,不知道儿子犯什么邪了,早上老头老太太还没起就听见院子里鸡犬声响满院嘈杂,出去一看,老太太当时就晕过去了。
这孩子在院里正啃着一只活鸡,刚开始还有几个家丁拉着拽着,可有两个被咬了后就没人敢再动手。这是自己家少爷,手轻点拉不住他,下重手这要打坏了也没法交代。后来这是邻居街坊齐帮忙才算把孩子控制住了。
李平正在屋里安抚老伴,管家回来了。
“老爷,夫人。”
“李福啊,你也跟了我几十年了,我拿你当本家,咱这孩子是怎么了?”老头子说完自己也抹上眼泪了。
“老爷,我说您别不爱听啊,”看见老爷一摆手李福才继续说“我问了,咱家少爷可能是招什么了,这得请高人看看。”
“那可请谁好啊!”老太太忙着接茬。
“这咱也只是听说啊,听说咱这西门外有个道观,里面有个张老道,据说是张道陵张天师的后人,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人家还。。。”
“带上银子赶紧去请。”老太太没等李福说完就大声的喊道。
“哎,我这就去!”
李福带了一个家丁拿着银子去找张老道,没半个时辰,李福就把道长请来了。
“张真人。”李平是买卖人,见面忙施礼。
随后上下打量这位张道长,确实有些高人模样,面容清秀三绺小黑胡;头戴顶梁冠,身穿青色皂罗袍,腰中系着水火丝绦,手中拿着拂尘,背上背着宝剑,不能说仙风道骨却也与众不同,显得很正派。
“贫道还礼了,让我看看孩子。”老道微微点头还礼道。
众人来到孩子房中,这李释原被绑得结结实实躺在炕上,又有两个家丁一左一右看着。刚开始这孩子还不是特别闹,就是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这两个家丁,可张道长一进来,这孩子疯了似的左右摇晃,张嘴就要咬人,这俩家丁眼看就要拽不住了。
“你可救救我家孩子啊,要什么我都舍得。。”老太太看到孩子这样又哭起来。
张道长疾步向前把家丁拨开,打手中飞出三枚金钱,直接贴在死、惊、伤凶三宫上,认孩子怎么动身也没移位。这死、惊、伤乃是暗八宫,奇门中这八门是方向,但道门秘法中在人身上也有具体位置。张道长右手又自怀中拽出一张符来口中是念念有词。
“铮铮兢兢,惑惑荧荧;东陵帝君,护我道庭。。。。急。”咒毕,只见这符不点自燃,随后把小孩从炕上一抓,右手剑指将符咒插入孩子嘴中,老太太看后就要上前却被老头拉了回来,紧接着就听见这叫声是震天动地!
不过是俩人嘴中发出的,孩子也喊,道爷也跟着喊——手让孩子咬着了!不过这孩子吞了符也确实管用,随后像没了力气似的闭上眼睛昏死过去。张道爷把手指拿出来一看,已经被咬得都是血,右手攥着拳头皱着眉说道
“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五大家招到了,不是有千年道行就是有阴灵啊!我只能镇住他一天,你们还得请高人!”
“哎呀,你救我们孩子多少钱。。”老太太还没等说完,老头一把拉过去上前施礼道
“张真人,我这孩子您也救不了么?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老头以为给的钱少。
“施主,贫道法力低位,我真的是没办法。”
“真人不是张天师的后人么?还有没有师傅,师兄什么的。咱们请来。”
“哎,羞煞我啊!”张道长一摆手把脸扭过去继续说“我也不瞒你,我虽然姓张,但并非天师后人,只是通些法术大家传得,我也没再理论。”说完道长更加羞愧了。
全屋子人都不说话了,看着炕上躺着的孩子,老头眼泪下来了。
“罢罢罢,我倒还有一法,但一是我法力低微,二是这法咒乃是借三光正神阳气太甚恐怕这孩子受不得啊!”张真人说完全屋子人都不说话了。正这个时候,外面家丁边跑边喊。
“老爷,老爷,有人说能治咱家少爷的病!”
老爷看了一眼道长随后说“快请!”
全家人加道长都出去了,刚走几步,来人就进来了。来人张得稍高偏瘦,甲字脸,就是瓜子脸;穿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身打扮倒是有些显老,但也应该有二十五六岁;全身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这对眼睛,称得上是目若朗星闪亮异常,但整个人却透出一股子忧郁。
“这位是。。。”李平看着来人不知道怎么称呼。
“你先给弄我碗面,我就能。。。”来人正说着瞥见了张道长——这家已经请人来了,所以面露出些为难之色。
“啊,先生快请。”张道爷倒是不介意,赶忙侧身让道。
“那你们先把面煮上,我治完你儿子我就吃,我快饿死啦!”这人大声说道。
来人说完径直走进屋内一把抓起孩子,上来‘啪啪啪’来了三个大嘴巴子,众人跟进屋里都傻了,没见过这么治病的。孩子被打的一下就睁开眼睛了,面目呆滞的看着这人。
“你抓紧滚出这孩子的肉身,要不我让你魂飞魄散!”来人抓着孩子恶狠狠的说。
家人见如此正要上去阻拦,只看到孩子顿时脸都黑了,嘴角咧的出奇恐怖,面目狰狞,打口中喷出一股子黑气直接打在来人脸上!但来人身上顿时发出一股淡淡的金光化了这股黑气。李平家里人加上老道都看傻了。
“还有什么?我都受了!”来人脸对脸的对着这孩子说。
只见这孩子嘴角咧的更大了,随后却闭上了眼睛,面目恢复了孩子的本来模样像是安详的睡着了。这是在屋内,可这孩子的身后却出现一条影子!悄悄爬出窗户不见了。
“面条好了没啊?”来人把孩子放下对着屋里人大喊。
“厨子,快去,炒菜去,把邻居们也请来。”过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赶忙喊道。
李平家里也宽敞,在正厅摆了十来桌,火锅,炒菜。。。
这雪也停了,大家在一起很是热闹。人们都想看看三嘴巴子解决妖怪的神仙是什么样子,都来敬酒,这才发现这活神仙左手抱着碗面,右手抓着筷子,筷子上面插着馒头,面前盘子里剩半只烧鸡,半桌子的骨头。都寻思这从哪找来的恶鬼啊。
“贫道张奉天,见道友法力高深不知师从何宗?”张道长有点不好意思,从救完孩子到请来这些邻居又准备饭菜,这人嘴就没闲着,现在估计他也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不过闲云野鹤,碰到就插把手,张真人勿怪。”来人拿袖子一抹嘴,来人起身还礼。
“不知道我儿子碰见的是什么妖怪?”李平插嘴问道。
“一只黄鼠狼子而已,你儿子前些天是不是上哪了?”这时来人一反常态,腰板也直了,看起来比刚才顺眼了不少,但这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一听黄鼠狼子大家都不吱声了,都看着李平,这李平也很尴尬。民间传有五大家,狐黄白柳灰,黄鼠狼子就是‘黄’,属于其中之一。
这东西迷人并不少见,但多在农村——畜多人少,又有坟地,阴气也重。有体弱多病阳气弱者受迷一般就是要酒要肉,有个体格好的出门转一圈要不喊两声也就没事了。可这条街虽不算闹市但也算繁华,近处又没有墓地让它栖身,能闹成这样恐怕真是得罪人家了。
“不知道啊,我儿子老实,一般就在家看书。”
来人点点头说“恩,你们是老来得子,儿子先天气不足,招些邪祟也正常,可。。。”说完愣了一下“行了,我也吃饱了,这事你们别管了,我肯定收拾干净!”
“可需要什么东西么?三神四灵什么的我好让家人提早准备。”李平看这人也不像有什么东西,而且这么多人直接提钱怕人家脸面不好看,所以试探着开口。
“呵”来人笑而不答,起身就走。
“哎呀,先生这是干嘛去啊?”李平一愣。
“捉妖。”
“李福,拿点。。。”李平刚说话,来人在人群中三晃两晃便不见了,好像顺风飘走一样。
。。。
“哇。。。”那人刚走到一处胡同便单膝跪在地上一口血喷出来,自己扶着墙歇了片刻擦了擦嘴晃晃荡荡的走出青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