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她想,第一眼果真能看透一些本质。
她能笃定他是个花花公子,他当然能够认定她是个邋遢糟粕女。
--------------------------------------丁鼎
丁鼎沉默而机械的走着,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埋的很好。
晃过神来,她才发觉当下的处境,龙祥不知死活地揽着她的肩膀,一面走一面快活地哼歌。
每次都在最丢人的时候遇见他,还偏偏是这么一个整日吊儿郎当的小子,不过幸好都是一个人。
她斜睨他一眼,他察觉到,侧头对她笑笑,像个小孩子般欢快自在。
她瞪了他一眼,很快有些内疚。明明他没有恶意,甚至知道他是善意的,可为什么就是不能跟他心平气和的握手言和呢。
转而她又诧异,什么言和不言和的,自己和他什么时候那么熟悉了,这是哪门子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的熟悉感啊。
她觉得走的够远了,挣开他揽着她的手,径自向前快步走去。
“汪汪------”他学着小狗,在后面叫着跟上来,在她前面一面倒着小跑,一面调笑。“你走的快有什么用,应该像刚才那样,用跑的才对。”
“别跟着我。”她冷冷地说。
“你在我后面好不好?”他耍赖。
“你新女朋友呢?”她斜视他,“就算你花花肠子,这么丢下人,你可真有良心。”
说完,她立马停住脚步,禁口,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刚才怎么不说呢,利用完人家倒打一耙,而且,自己好像更没心没肺,也没有立场说人家吧。
她连忙又道:“你不要这么总是胡搅蛮缠,会让人反感的。”
“反感?呃------”他也停下来,似乎很不解,眼睛向上瞟了瞟,问道,“你觉得我对你胡搅蛮缠,你是认为我在**你么?”
这种鬼话也就他能问出来,对与不对,不管怎么答好像都不妥。
她没回话,置之不理,向前走去。
“问你件事儿,”龙祥追上去,像是怕刺伤她脆弱的自尊心,试探地唯唯诺诺地问,“你这件红呢子大衣,洗过没啊。”
他在用这种鄙夷的方式来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吗?
啊啊,头真疼,扶额,她真想找块豆腐碰死算了,怎么就忘记了,这个男人不一般,这个男人会喋喋不休,会拉扯着大嗓门吼着问她“啊呀,丁鼎,你居然洗澡换衣服了?”
“洗了,前两天拿去干洗了。”她黑着脸,咬牙切齿。“有收据发票的,要不要看。”
“那就好,要常洗澡、常换衣,发票嘛,就不用看了,我也不能凡事事必躬亲的。”龙祥放心的笑了,很是欣慰的样子,接着说道,“我没有女朋友。”
据说人的第一印象一旦定格,是很难很难改变的,她不是圣贤人,但从来努力控制自己,不轻易去对人下结论,从来不凭借个人微妙臆测,主动讨厌或喜欢一个人。
只是这一次,她想,第一眼果真能看透一些本质。
她能笃定他是个花花公子,他当然能够认定她是个邋遢糟粕女。
丁鼎看着他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欠扁摸样,嘴角抽搐,攻击他的漏洞说:“是的,那天跟你接吻的美女也不是你女朋友了,对吗?”
“丁鼎,你真聪明。”他夸的真诚。
“那她们都是你什么人?”
“女性朋友。”
“就是说,你享着男朋友的权利,坐着男性朋友的名头,总没必要对女性朋友负责吧。是这个定义么?”
“你说的太刻薄了,太狭隘了。”他摇摇头,“女性朋友是含义是很广的。”
他寡着嘴,学着播音员的音调说:“有些广告,一开口就是------广大女性朋友的福音-------,你看,说不定我只是为了女性朋友的福音呢?为什么不能广大呢?”
“闭嘴,你,闭嘴,别扭曲我的价值观。”她挑不出他哪里说得低俗露骨,但是她觉得他那句直言不讳的话色情,他那坦诚大方的眼光色情,他一举一动适意的姿态色情,他整个人就是色情的代名词。
“你在警惕什么?”他看着她像只猫拉响警报一样,浑身的毛全部炸,踩着高跟鞋,匆匆小跑着向前窜去。
“别跟着我。”
“咱们一道回家吧”他倒跑着,勉强跟上去,“生哪门子气啊你?”
“咱--们?谁跟你是咱们?谁要跟你回家?”她忽然莫名地激动起来,大叫道,“别对我说回家两个字。”
她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有人伴着一起回家,从她开始有家的概念起就一直盼望着,可是,忽然有人就这么轻易草率地对她说了这句话,怎么能够承担起她这二十年祈祷的重量呢。
“喂,”他对着她过激的反应,愣住了,像是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赶上走了老远的她,忽地笑地狡黠,道,“你不会擅自做主,把自己归入广大的女性朋友群了吧。”
“我呸。”丁鼎没想到他会又跟了上来,她讨厌他,讨厌自己这个粗暴的样子,厌恶他逼她不自觉变成这个德行。
“你放心啦,”龙祥宽慰她说,“我看你第一眼时,就把你排除在外了。”
“你不是女性朋友,”他向她宽解,“你是朋友。”
这是哪门子宽慰,你才不是女性朋友呢,凭什么第一眼就把我排除在外?凭什么?还朋友?连女的都算不上么?对了,什么朋友?谁跟你是朋友?哎呀,什么跟什么呀,丁鼎被他的逻辑绕着脑胀发晕。
她想揍人,她强忍着,只想赶紧眼不见为净,她着急忙慌向前跑。
他总能轻轻松松的赶上她,然后缓下来,在她前面不紧不慢的倒跑,像是等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撵上。
她猛地停下来,摘掉蒙在脸上的白色口罩,哈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白气,肺里倒灌进满满的冰凉的空气,鼻腔内充斥着烟花爆竹的味道,耳边嗡嗡作响,她连连打着喷嚏,觉得自己要炸了。
“你要干什么?”龙祥看着她戴上口罩,踢掉脚下的高跟鞋,领到手里,他连忙举手投降,“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有人从旁边经过,看见这阵势,劝道,“小姑娘,火气别那么大嘛。”
“是啊,有话好好说嘛,大过节的。”
龙祥仗着群众声援,假气惺惺、可怜兮兮道,“丁鼎,别这样,先回家再说,好么?”
丁鼎真心想一个鞋扔到他那张欠扁的脸上,她举高胳膊,他两只胳膊十字交叉,挡在脸前。
她一时气急反笑,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龙祥见她又怒又笑,心想,这丫头不会是傻了吧。
他保持防御姿势,试探着向她走了一步。
“别动。”她警告。
他立马定身。
她向他用力作势挥了下手上的高跟鞋,然后,竟然飞快转身往回跑。
龙祥望着她光着脚丫,只穿着黑色长筒袜,跑着飞快,他呵呵笑了起来,嘴里呵出大团大团的白雾,人笑的前俯后仰。
“傻小子,还不追上去,媳妇儿就要跑丢了。”一个大妈大声提醒他。
“呃,”他谢过大妈,追了上去。
丁鼎拦住一辆出租车,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了上去,“开车,师傅快点。”
司机师傅看着后视镜飞奔赶来的俊朗男孩,在瞅瞅女孩一脸泪痕,妆花的一塌糊涂,要不是带着眼镜,估计跟鬼差不多了。
他当即心下明了,暗叹年轻就是好,有精神劲儿闹腾。
“快点啊”丁鼎着急催道,口不择言,“有**追我。”
“用我帮你报警么?”师傅闻言,不急不忙缓缓打火。
“这个------”丁鼎有些意外了,她扭头看司机大哥,“您别开玩笑了,赶紧开就对了。”
“你也别开玩笑了。”司机大哥劝和,“大晚上的,又是过节,有什么事儿回家说。”他等着小伙坐上后座,关好门,打开引擎,车子才向前驶去。
“你下去,谁准你上来的。”丁鼎冲着后面的龙祥生气道。
“我总要回家啊。”龙祥说的老老实实。
“你们去哪?”司机大哥插嘴问。
“去传媒大学。”龙祥抢先说,说完坐的规规矩矩。
“谁让你说的,又没问你。”丁鼎看见他那副摸样就来气,说完,又对司机大哥极其严肃、极其认真、极其诚恳地解释道,“大哥,您怎么问你们,我跟他不认识。”
“哦,美女,你去哪儿?”司机大哥觉得这女孩不可爱呀,这么咄咄逼人也不怕吓跑男朋友,他抬眼望了下后光镜,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
“我去、去------”丁鼎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去传媒大学。”
“那好,你们正好顺路,”司机大哥嘴角抽了一下,忍住笑,说,“车费也可以一人一半。”
丁鼎听得出他言外的戏虐之意,她产生无法澄清的无力感,她黑着脸咬着牙,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排列的路灯一晃而过,绚烂灯光流影向后飞驰,连成一片模糊光晕流岚,让人晕眩。
“丁鼎------”龙祥小心翼翼地叫她,“丁鼎。”
“不要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
“丁--鼎------”可怜巴巴地撒娇。
丁鼎只觉得一片恶寒,打个哆嗦,第一次厌恶起自己的名字,怎么喊都像昵称,她恶狠狠地冷酷道,“闭嘴。”
“丁鼎,”那个男人呐呐地说,“我身上没带钱包。”
(画外音:上一章遛肥肥狗的小男孩啊,你怎么就咬定你的大哥哥会见义勇,为帮姐姐还债呢?,他可连路费都让苦命的姐姐掏呢。)
“关我什么事儿?”秋风扫落叶般不留情面地彻底。
“你不会把我押到车上吧。”他肯定她真会这样做。
“你觉得呢?”她冷冷地反问。
“我觉得你不会真那么狠心的,你不舍得的,对吗?”他甜腻腻地说,“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大哥,”丁鼎严肃地扭头,对旁边的司机说道,“请您相信,我真不认识他,所以我不会帮他出路资的,您就留着他做苦力吧。”
“恩------我信是信。”司机大哥意味不明的笑,“你得舍得才好。”
大哥,您这儿表情还能再**点儿么?您这哪里是信呀,明明白白是敷衍嘛,百口莫辩,她想罢了,她彻底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快到地儿的时候,龙祥指挥着道,车子顺着两边摆着地摊的街道,扭扭歪歪在未散去的夜市里穿梭,且行且止,最后停到两个人住的单身公寓前,他立马打开车门跳下去,好像真怕自己被押做苦力。
丁鼎懒得辩驳,认命地掏出钱包,主动把全额的车钱递给司机,那大哥见她这样,还是懂事的,他拉下车窗,忍不住想劝慰两句。
“等一下,美女。”
“?”她回头。
“在家里怎么都行,在外面,还是要给男人留点面子的。”
闻言,她打了个趔趄,抬眼隔着车身望去,龙祥心虚地飞快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