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圈的两个人是一对。就像有时候你必须让你的心带路，即使你知道你的心带你去了不该不的地方。
凌韵自己也不知道是跟莫弦怎样稀里糊涂的开始的，反正后来就成了莫弦的女朋友。
高三那年暑假开学后，凌韵没想到会遇到那个曾在下雨天拿自己伞给他的男生。那天同样下着雨，凌韵站在街道上慌忙的拦出租车，漂泊的大雨，她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有多久了，竟然没有一辆肯在她的跟前停留。雨越下越大，大得她不敢睁开眼睛，她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伞的把柄单薄的摇曳在汹涌澎湃的大雨里，雨水肆虐的打在她的身上，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眼看着上课就要迟到了，她的心情烦透了。
她低着头，怔怔的出神，远处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这样漂泊的大雨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她还要继续逗留在这里有多久……
她讨厌这样浓郁的划不开的哀愁，那么令人不知所错。
忽然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有个头从窗户里伸出来冲她大喊“快上来！”，她抬起头微微一愣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般，立刻钻进车里。她一直就那样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右边，车子转弯的时候她无意的瞟了一眼前面的前视镜，里的那双眼睛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转过头微微侧了一下身子竟发现那人的眼神有点儿熟悉，她记得他的眼神——是上次借伞给他的那个男生。她心里盘算着这小子也算是知恩图报，他俩也就互不相欠了，可转念一想还是自己不划算，因为那个男生还欠自己一把伞，她没有表明要白送给他，一路上她都忖度着应该怎样开口，把那把伞要回来，她第一次觉得有点紧张……
下车的时候是莫弦付得车费，连带凌韵的一起。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硬把钱塞给他，他没要，说是上次还得谢她，才能安全回家。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她一脸茫然问他这是干什么，他指着她的衬衣，有点不知所措的说道“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凌韵看着自己的上衣，果然都打湿了，加上衬衣是白色的，她仿佛穿着透视装一样，一时间她有点尴尬又有点慌乱。她夺过外套一转眼冲进学校大门，那天，一整天凌韵都是魂不守舍的，她第一次穿一个陌生人的衣服，她觉得自己这一天都糟糕透了，她的心里很烦很乱，她觉得这个雨天的烦恼似乎特别多。
晚上回家后凌韵把衣服平平整整的熨烫了一遍，又把它折的整整齐齐，心想着第二天去学校好把衣服还给别人，那一晚她失眠了，她忘不了那句稀松平常的“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她整晚的做梦都是漂泊的大雨……等第二天到了学校才知道不知道别人是那个年级，哪个班，叫什么名字，凌韵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她把衣服小心翼翼的放在抽屉里，仿佛那里藏着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知觉瞄向抽屉，害的数学老师老刘担心了半天，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一整天没精神。
就这样失魂落魄了三天，凌韵是在第四天把衣服还给莫弦的。那天上完体育课，凌韵去洗手，没想到一抬头竟碰上了莫弦，他刚打完篮球正在那用冷水冲脸，水滴顺着莫弦俊朗的轮廓流下，滴在水池里溅起一轮轮完美梦幻的水花，这是凌韵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莫弦相处，凌韵一时间竟忘了神。莫弦一抬头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了凌韵，他冲凌韵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却早已消失了。
他望着她匆匆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西落的余辉从侧面照过来懒散的撒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那儿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自顾自的傻笑了半天。
其实她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最终还是慌乱的什么都没有说，她觉得自己还真是滑稽的有点儿可笑。
临放学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凌韵在教室里正埋头做英文阅读，前面的人转过来对她挤眉弄眼，兴奋的说道“凌韵，十一班的莫弦找你”。凌韵头都没抬，平静地说“莫弦是谁呀？我不认识……”“你竟然不认识莫弦，他不仅人生得一表人才，而且成绩优异，去年的奥林匹克数学跟物理一等奖的桂冠都是被他摘取的……”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凌韵一口打断“唉！看你那花痴的样儿，别人再怎么优秀跟咱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好复习备考，将来进一所好大学。”
莫弦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凌韵抬一下头，就索性进来了，他径直走到凌韵课桌前。教室里的人看到那个传说中被神化的高三十一班的莫弦时都炸开了花，似乎好像只有一个人不认识莫弦——那就是凌韵。凌韵抬起头时眼珠子差点贴到地上，莫弦正在她的头顶上带着顽劣的笑意俯视着她，四周的眼光都向她聚焦过来，顿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莫弦索性坐到凌韵的桌子上，凌韵刚刚做的那份卷子就这样无原无故的被莫弦压在了屁股底下。
莫弦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把伞，对凌韵说道“凌韵，这个给你”，它并不是一把雨伞而是一把很漂亮的太阳伞，边缘的蕾丝花边把整把伞衬托的异常完美，伞面上有大朵大朵的牡丹，把整个世界都衬托像春天一样。
凌韵心下欢喜，表面却装得风轻云淡、若无其事“可惜，它不是我的那把”，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看在你挺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收下了”。
旁边有人插嘴“有没有诚意，这不明摆着吗？人家呀，唉！”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在凌韵听来却特面红耳赤，她双颊通红恨不得给凭空消失了，她慌乱的从抽屉里拿出那件衣服递给莫弦，轻声地说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见的“谢谢！”幸好是下课铃响了，凌韵拿起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从未这样急切的希望放学。
那个下午，莫弦的闯入给高三一班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点丰富的调剂，高三一班的学子掀起来一股莫弦的热潮，他们从他的幼稚园开始八卦出了一个全新的神话，最后把凌韵也扯进来了。第二天，校园里就流传着这样一段经典的琼瑶剧，说是某个下午，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高三十一班的莫弦从高三一班的窗户外经过，刚巧对上正在埋头苦干的凌韵做完试卷抬起头来的惊鸿一瞥，便下定决心从此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们约定好从此只为彼此谈笑风生、激扬文字，从诗歌词赋谈到人生哲学，从日常生活升华到谈婚论嫁，他们下定决心一起努力将来进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起指点江山……
高三的生活很紧张，每个人都在忙着复习备考，没有几天这件事在人们的记忆里风轻云淡。但是还会有人喜欢把莫弦跟凌韵扯在一起开他们玩笑，有时候莫弦从高三一班的教室外面经过，总会有一两个人学着琼瑶剧里的腔调起哄“莫弦哥哥，你好无情、你好残忍，上次一别，你已经好多天没来看妹妹……”,凌韵没办法也只好装聋作哑，倒是莫弦表现的特自然，甚至冲凌韵抛媚眼，还不忘添句台词“人家倒是日思夜想，就是不知道妹妹的心思，还望妹妹回去跟伯父伯母说一声，小婿明日就上门提亲……”
一来二去，玩笑开得多了，大家渐渐的习惯了把凌韵跟莫弦相提并论。莫弦的哥们儿看见了凌韵也总爱亲热的叫她“大嫂”，好几次在食堂里吃饭，都挣着给凌韵买单，凌韵不肯，大伙嚷嚷着要是不肯就是不给大伙面子，凌韵拗不过只好作罢，莫弦站在一旁傻愣愣的笑着也不上前来帮忙解围。
莫弦是理科精英班的数学课代表，凌韵是文科精英班的数学课代表。有一天凌韵的数学老师老刘语重心长的对凌韵说“凌韵，这次的模拟考试你表现的非常出色，尤其是数学考试中，你取得了非常不错的骄人成绩，以143分的成绩名列文科班数学第一。学校准备就这次的模拟考试做一些考前思想工作，为明年的高考奠定一些思想基础，决定让你和理科的第一名高三十一班的莫弦去发表一些数学方面学习感想，这个你可以跟理科高三十一班的莫弦同学商讨一下，具体情况你自己去定夺。夸奖你的话了，我就不多说了，免得你过于骄傲，哈哈!”凌韵幽怨的看着那个对她视如珍宝数学老师，自怨自艾的小声说道“老师，我觉得我好像不能胜任这个重担”。“哈哈，这点事情难不倒你，老师充分相信你的办事能力”刘老师轻轻地拍着凌韵的肩膀十分爽朗的开心大笑。
凌韵一个下午都被这事给牵绊着，她甚至怀疑那个刘老师是不是成心的。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她拖着书包来到高三十一班的教室，因为放学了，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三两两个行动拖沓的在那儿收着书包，莫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眉头紧锁飞快的写着些什么。
凌韵走过去，轻声的唤了声“莫弦”，莫弦抬起头，一看是凌韵顿时喜出望外，眉头的皱纹也渐渐淡化开去。
凌韵把手里的资料放在莫弦堆满书本的书桌上，说道“这是文科班这次模拟考试的统计资料，我是来跟你讨论的，想必老师之前也做过工作，我也就不多说了……”。
莫弦饶有兴趣的盯着凌韵，眉头一挑“那你可得尽心尽力了”他扬起手头那些还未完成的文字，冲凌韵说道“我已经忙了一个下午了，我现在肚子饿了，我要吃饭，走，我们先吃饭”。
凌韵本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莫弦手里那份已经快完成的文稿时，惊喜的说不出话来。她看得出口来莫弦并没有骗她，因为那些繁琐的数据资料，通过分析比较到最后下结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要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这并不是三两分钟就可以简单完成的。凌韵无话可说，不就是吃饭嘛，正好肚子也饿了，索性就心一横，也不管了。
他们来到学校附近的拉面馆，一人点了一碗牛肉拉面，老板人很好，拉面里面的牛肉放得很多，热腾腾的一大碗，看起来既美味又丰盛。没想到莫弦跟凌韵有同样的爱好喜欢在拉面里放香菜，他们把香菜倒进面碗里均匀的搅拌，面条随着筷子的舞动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莫弦跟凌韵大快朵颐，只觉得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蔓延，不知道是因为有牛肉拉面，有香菜，还是因为对面坐着的那个人。
十月的傍晚，天气已经略见微凉，天空里有稀疏的几颗星星。莫弦跟凌韵沿着林荫小道散步回家，他们一前一后的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一路上都各怀心事似的保持沉默，那短短的一段路，凌韵觉得似乎走了一个世纪。快到拐角时，凌韵顿了顿，等到莫弦走到旁边时，她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下莫弦“我家就在前面了，我先走了，今天的事，谢谢你了！”莫弦把两支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使劲搓着口袋，鼻腔里跟着轻轻地“嗯”了一声。莫弦望着凌韵的背影渐渐被巨大的黑暗淹没，半响，才转过头消失在另一个尽头。
其实，一路上，凌韵都能感觉到空气里那种淡淡的很纯的暧昧，但她有点担心会是一厢情愿……她害怕跟莫弦单独相处，她似乎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一面对莫弦她就心慌的害怕，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暂且就当是年少的青涩可爱。她甚至设计出很多跟莫弦在一起的场景和甜蜜：譬如，在一个多情浪漫的黄昏，莫弦从后面走来温暖的握着正在草稿子上奋笔游走的凌韵的手，他们一起演绎着一道又一道的计算题，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凌韵抬起头来望着莫弦傻笑，空气有点热，莫弦的两鬓有一颗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滴在写满墨水的纸上，浓墨香气的铅笔字在水滴里慢慢荡漾开来，莫弦的唇就这样轻轻的吻上了凌韵，阳光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淡淡洒在莫弦跟凌韵的身后，教室里的时钟“滴——答”转个不停……当然，这些都是凌韵在梦里的场景，梦里她幸福的近乎眩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