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见
这里的海水本该也是清澈、透明,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里就不停的下着雪。整个海面漂浮着冰块,或者索性连成一片,直到陆地。
一条大木船,一条全身包裹铁皮的大木船,游荡在大海中。船头安装着突起的棱角,厚厚的,完全的精铁打制,在行进的同时经常传来铁与冰的尖锐摩擦声。视线所及的地方,是一片海水,一大块冰地,和一片高高耸起的陆地,那是无数的山尖。
花落打了个喷嚏,迷糊中不自主的缩了缩身体。他忽然感觉这里已经不是冰凉的海水,猛然的睁开眼,只见自己身体蜷缩在黑色被单包裹的床上。他从没有睡过这样厚的被子,软软的,暖暖的,他用手用力一握,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感觉。他环顾的看着,这房间比他以前住的还小,但却干净整齐多了,四周、屋顶、屋底都是木质的,有桌子,有杯子,还有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奇怪的器物。外面传来脚步声,花落看着那扇木门,静静的看着即将出现的人。
门开了,一个身穿蓝衣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眼中。她看到花落的双目紧盯着她,不由的微微一笑,露出了平易近人的温和表情。她张开嘴,说着一些花落听不懂的语言。花落真是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细腻、温柔,甚是悦耳。他忽然想起了一种鸟,那是一种浑身长着赤褐色羽毛的小鸟。每当到夜里,它就会发出婉转动听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催眠曲,伴随着花落奴隶时代的无数夜晚。这女人的声音虽然音色和音调都和那些鸟有着很大的区别,但带给花落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相似。这样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由的令他的原本警惕的身体微微放松。
花落既然一句都听不懂,索性就不发出声音,那女人说了半天,努力做着沟通的动作,但花落却只是看着。那女人指了指手中的盘子,然后拿起两只木棍,从盘子中夹起一块,塞入嘴中。她尚未吃完,又是微微一笑,将那盘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又放了一只杯子,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她做完这些,转身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花落听着远离的脚步声,闻着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不去想太多。他学着那女人的样子,拿起那两只木棍。他知道,这叫做筷子,父亲说过的,可他毕竟没有用过。他夹了半天却一口也没吃上,反而掉落几块在桌子上。他摸了摸怀中,想找出贴身的小刀,这时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内衣,上身还赤裸着。只是他肚子饿的厉害,索性端起盘子或啃,或用手大吃起来。那一大盘食物,本来足够一壮年男子吃饱,可在花落嘴中消失的非常迅速,他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将盘子放回桌上。他看到桌上掉落的几块食物,不由的伸出手捏起,也不嫌脏,直接塞入口中。他看到了那旁边的大杯子,里面盛放着莫名的液体,那液体轻微的摇晃,荡起几圈波纹。花落只顾着吃,却忘记了他不仅饥饿而且口渴,这时看见了貌似很好喝的水,不由的心中一动。他端起杯子,闻了闻,香香的甜甜的。轻轻的抿了一口,浓稠的酸酸甜甜,好喝之极,他再也没有半丝犹豫,一口气,将剩下的喝完。
做完这些后,他看着这小房间,努力的回想着发生的一切,他想了半天,只觉得耳中微微作响,隐约的传来“嗡嗡”的笑声,他脑袋一疼,怎么也想不起。
这里的天气真的太冷,他缩了缩身子,本想将身子盖的严实。只看到双手满是油渍,他看着那干净的被子,索性将手放在外面。他想起身,可是身上却没了衣服。就在这无所事事的当口,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响动的程度和频率,显然的是刚才那位。她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打开,手中拿着叠放整齐的衣服。她将衣服递给花落,却见他的手满是油渍。她嘀咕了几句,从腰间拿出一块白布,想要去帮他擦拭。花落不明所以,因为他从不曾将手吃到这样油渍,也不曾有人这样关心的想要替他擦拭。所以,在女人快要碰到他手的时候,他一侧身,往床里靠了靠。女人也不生气,脸上散漫着微笑,发出了“呵呵”的声音。她看到花落窘迫的模样,仿佛不信这样年纪的男孩已经懂得了一丝羞涩。她嘴中说着花落听不懂的言语,做着擦拭的动作,然后将白布递给了他。花落接过,利索的将手擦的干净。
那女人看出花落不喜欢说话,索性他自己也不再多言。他将衣服递给花落,那衣服的残破已经被缝补,干净中带着清香,暖暖的,仿佛刚刚从太阳下收起。花落拿着衣服,不穿也不做别的,只是静静的看着女人。从女人的样貌已有三十来岁,早已不在青涩。她原本想看看花落的身体是否好转,然后带他出去转转。他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绝对是很好相处的。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这样的孩子仿佛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思想,他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深邃。她这样的年纪,被一个小孩这样的盯着,竟然会觉得一丝的尴尬。
但她毕竟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转身便走了出去。花落吃饱喝足,力气早已恢复了大半,他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只觉得太过于寒冷,又披上一件明显大号的棉袄。显然的,那女人看到花落衣服单薄,便拿了一件棉袄过来。但这里应该没有小孩子的尺寸,索性拿了一件成人的,都快没到他的脚踝了。他知道那女人没走,就站在门外,他打开门,示意自己已经穿好了衣服。那女人将花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着点点头。
那女人看着花落,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她上前一步,想牵着花落四处看看,她伸出手,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半空中又变成了跟我来的手势。她走在前面,花落跟在她后面。穿过一条内廊,上了一条小木梯,便来到了外面。这是一条慢悠悠行进的船,比起花落的那条,这条实在要大上太多。甲板上几个壮汉正在悠闲的做着手上的工作,他们互相谈论着什么,发出哈哈笑声。
外面的天气更冷,海风夹着水汽迎面扑来。他看着这几人,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看了布满冰块的海面,转身又看到了目所能及的陆地。他心中一惊,但又随之一松。这绝不是以前的那座岛屿,这座岛看上去要大的多。而且巴比王的那座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严寒,就连身上这件厚厚的棉袄他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自己亲身的品味着这样的寒冷,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人会穿着这样笨重的衣服。
那几个中年壮汉和女人交谈了几句,女人耸耸肩,几个男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这时,船舱里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听声音走的很疾。一个比女人还要年轻的小女人露出头来,说了几句,那女人便跟着她走了。末了又对大汉们说了几句,那语气更像是叮嘱了。
花落也不去在意,自顾的四周看着。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放下手中的事,对着花落说了一句。这时的花落正背对他的,他听到声音,也知道是对着这边发出的,但他根本听不懂,索性装作没听到。那汉子一愣,又叫了几遍,花落听的多了,转过身看着那大汉。那大汉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说:喂,小子,叫什么名字,连个招呼都不打。可是花落的脾气不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他不喜欢交谈,不会为人处事,不懂得融洽和别人的关系。他静静的看着他,依然一句话也不发。那大汉,尴尬的又说了一遍。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只听到他的几个同伴发出“哈哈”的大小笑。
那汉子脸色一红,颇为尴尬。这时,旁边的一个和他年纪相仿,长满黑胡渣的汉子咕噜的说了两句。那神色仿佛在表达:你不行,看我的。随后,他转过头,笑嘻嘻的对着花落说着。那言语甚是温柔、音色甚是细腻,花落听的头皮都麻了,转过眼睛,看都不看他。又是一阵“哈哈”声传来。那汉子画虎不成反类犬,脸色变得难看之极。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猜测到小孩的心思,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不懂人事的小孩。他只觉得自己将这小孩从海中救起,对方不心存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这般的没有礼貌,而且傲慢到了极点。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他轻轻的朝着花落走去,他的同伴看着他,也不作声,只是微微的发笑,似是看穿他的意图。花落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仿佛不曾发觉。那大汉走的近了,伸出右手,往花落肩头抓去。那手掌厚实,看上去十分有力,就算是成人被这样的手掌抓住,那大概也不能挣开。花落轻轻一跃,瞬间便跳开了很远。那大汉表情一愣,往前一扑,花落又轻轻一跃,跳到了船头的铁棱角上。那棱角下面虽厚,上面却极细。下面是冰冷的海水和不时飘来的冰块,他一只脚站在上面,表情不曾有任何改变。
那大汉站起身,看着花落,呆呆的不在动弹。忽然一阵寒风吹过,那船帆被吹的笔直,发出“呜呜”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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