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芸，不，应该叫河间芸子。的确是从地道逃走的。她平时与外界的接头地点，也的确在这地道口附近。只不过，杨如风没有找到而已。
正当杨如风站在地道口苦苦思索、苦苦寻找的时候，河间芸子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在南京的大街上了。
河间芸子不愧为日本的大牌间谍，她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谋定而后动。就是说，在行动开始之前，她已经将退路选好。一旦遇到风险，她便可以从容地去应对。
这次，她就遇到了自出道以来的最大风险。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计划如此周全、行动如此隐秘的部署，竟然被**所发现。在她心里，**不过如此。特务头子戴笠平时被日本其他间谍吹得神乎其神，她到南京后，略施小计，就将戴笠整得一愣一愣的。
那么，戴笠这次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呢？自己的行动到底在哪里出现了破绽？
凭戴笠的本事，她认为绝无此等能力。在戴笠的身边，一定出现了高人，她这样判断着。
这个高人是谁？**里面，怎么会有如此高人？她决定先去扬州，在那里，或许能找到答案。
扬州，古称广陵，又称江都。地处江苏省中部，长江下游北岸，江淮平原南端。风景秀丽，土地肥沃，富甲东南。既是自古以来的文人荟萃之乡，又是兵家必争之地。
唐代诗人杜牧写过一首《寄扬州韩绰判官》的诗，诗是这样写的：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里的二十四桥，写的是扬州瘦西湖的一景。扬州有二十四景，二十四桥明月夜只是其中之一。
扬州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乃控南北的必经通道。清兵入关以后，所向披靡，长驱直入。可到扬州以后，却遇上了史可法的顽强抵抗。扬州不下，东南半壁，便只可望而不可即。清朝大将多铎想尽了千方百计，死伤累累，扬州才终于得破。
为施报复，多铎下令屠城十日，几十万扬州人民，死在了多铎的屠刀之下。这就是有名的扬州惨案。史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是满清入关以后最惨无人道的两大惨案之一。
现在，日本陆军总部特别情报部在南京地区的情报中心就设在扬州。河间芸子的顶头上司，也是她在东京新保安学校的校长小西村树，就是这里的头目。
说起小西村树这个人，可是大大的有来头。
他的祖先就是明朝万历年间，日本大军阀丰臣秀吉侵略朝鲜的得力干将小西行长。当年，小西行长奉丰臣秀吉之命，带领十多万日本侵略军侵占朝鲜，遇到明朝名将李如松率领的四万多名中国援军的抵抗，最后大败而归。四百多年后，日本变本加厉，又开始了侵略中国的行动。小西行长的后人，则成了侵略中国的得力干将。
历史怎么会如此重复？
日本人怎么如此侵略成性？
小西家的人，怎么如此热衷屠杀别国人？
小西村树的爷爷小西秀木，是一名大学教授。虽然是个知识分子，却是个教人如何杀人的知识分子。因为，小西秀木是东京帝国大学兵器系的教授，小西村树就是从这里毕业的。
小西村树的父亲小西俊原，原本是日本关东军的一名大佐，在侵占我国东北时被打死。小西村树继承父亲遗志，继续从事着侵略事业，当上了日本陆军总部特别情报部所辖的东京新保安学校的校长。
现在，小西村树已经是日本陆军总部特别情报部驻中国扬州的一名特务头子了。
河间芸子既是小西村树的得意门生，又是他在中国最得力的谍报干将。当河间芸子突然出现在小西村树的面前时，他先是一阵惊喜，继而又感到十分迷惘。
河间芸子不但人长得很美，且特别聪明，是日本谍报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她的任务是长期潜伏，相机刺探中国的高级情报。此前，她已取得了巨大成功，为日本帝国提供了十分有益的重要情报，得到了陆军总部的表彰。按照组织原则，在未得到指令的情况下，她是不能擅自离开岗位，更不能擅自来扬州的。可是，她现在不但离开了岗位，而且还来了扬州。小西村树有一种预感，她遇到了巨大麻烦。
以她的能力，会遇到什么麻烦？什么人能给她制造麻烦？一连串的问号，在小西村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河间芸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这位校长兼上司了。她先按军人礼节向小西村树敬礼报告以后，就开始向他汇报自己此来扬州不得已的原因。
只听她声音甜软地道：“属下已经暴露了，这次刺杀蒋介石的行动可能已经失败。”
小西村树道：“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
河间芸子道：“我反复考虑过，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啊。”
摇了摇头，小西村树道：“可是，你现在却暴露了。”
河间芸子道：“属下无能！”
思索了一阵，小西村树道：“我想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工作细节。越详细越好。”
河间芸子这才将自己如何与凌立峰交往，如何与他缠绵。如何向他刺探情报，以及如何与他的老同学季兰兰相遇，如何被扒。自己如何怀疑她，调查她。最后，又如何知道她是**人员，自己如何当机立断处决她。昨天晚上，自己又是如何从凌立峰的口里得知蒋介石去中央培训学校礼堂训话的过程，除了陪凌立峰上床的事没说以外，详详细细地作了汇报。
听完河间芸子的汇报，小西村树半天没有吭声。只是眯缝着一双三角眼边抽烟，边在地上来回走动。
良久，小西村树突然道：“你不该杀了季兰兰。”
睁着一双大而美丽的眼睛，河间芸子不解地道：“为什么？”
小西村树道：“季兰兰既然是**，她怎会去扒你们的钱包？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作为一名专业特工是不屑做的。而你却因此将她杀了，这能不引起**人员的警觉？他们一定对季兰兰死前接触过的人进行了调查。凌立峰和你大概就是因此进入他们视线的。”
河间芸子道：“他们怎能确定这就是我所为啊？”
小西村树道：“你别忘了，你用的手枪，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只有瑞士和大日本帝国可以制造。而他们与瑞士并无冲突，当然会怀疑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人所为了。”
河间芸子道：“大日本帝国人员众多，怎么就偏偏怀疑到我了？”
小西村树道：“这应该是从你射出的子弹得到的结论。因为，持这种手枪的人，一定是女性，男人不可能用这种袖珍手枪。他们知道杀死季兰兰的人是大日本帝国的女杀手以后，当然就会去寻找原因。这只需要对季兰兰接触过的人进行调查，就不难找到答案了。”
河间芸子道：“如此看来，今天所谓蒋介石去中央培训学校礼堂训话的情报，可能还是他们故意设置的圈套？”
小西村树道：“完全有可能。”
河间芸子道：“那我们去执行刺杀任务的人，不是很危险了？”
点了点头，小西村树道：“这是肯定的了。”
河间芸子道：“先生的分析真是既精辟又准确，属下自愧弗如。如此看来，是属下鲁莽大意了。先生处分我吧！”
小西村树道：“你是我最听话最得意的学生，你能够反省、检讨自己，说明你有知错能改的决心和勇气。关键是以后要吸取教训，同样的错误绝不可以再犯。至于处分的事，就免了吧。”
河间芸子道：“属下一定牢记先生的教诲，决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小西村树道：“不过，从这件事看出，中国的特工里面，还是有人才的。他能从一颗子弹，调查到你的身上，说明这人不简单。以后，你还需谨慎应对才是。”
河间芸子道：“属下记住了。”
刚说到这里，电报员送来一份加急电报。是陆军总部特别情报部发来的。电报上说，两名执行刺杀任务的日本特务，被**发现。其中一名成功逃脱，另一名当时中枪，目前生死不明。电报要求扬州情报中心，迅速查明这名中枪特工的生死存亡情况，并上报特别情报部。电报还对河间芸子再次准确的情报提出了表彰。
小西村树将电报顺手递给了河间芸子。
看完电报后，河间芸子道：“属下惭愧！不但弄来个假情报，害得天皇陛下的臣民命丧敌手。同时还欺骗了天皇陛下，属下罪该万死！”
小西村树道：“你无需过多自责，这情报的真假，目前还难以确定。问题是，你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马上由你去查清中枪特工的生死之事已经不可能了。看来，我只能动用别的力量了。”
河间芸子道：“我受先生栽培多年，理应为天皇效忠，为先生效力。我觉得，我虽然在这件事上暴露了，但并不意味着全部暴露。至少，**连我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南京如此大，我有把握他们找不到我。因此，我愿再去南京，将情况查清楚。”
默然良久，小西村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既能从一颗子弹追索到你身上，说明他们里面有高人。你若再去南京，一旦遇险，给我们特别情报部，给大日本帝国造成的损失就很大了。”
河间芸子道：“能为天皇效忠，属下万死不辞！”
小西村树道：“既然你如此忠诚，如此坚决，我只好同意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河间芸子道：“先生能帮属下查清楚这个对手的详细情况吗？”
小西村树道：“你想干什么？”
河间芸子道：“我想让他去见上帝。”
小西村树道：“你有这个把握？”
河间芸子道：“属下当努力为之。”
小西村树道：“此人不除，的确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但是，你千万不可轻敌。中国人有句话，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希望你牢牢记住。另外，为了帮助你开展行动，我会给你派两名助手过来。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河间芸子道：“感谢先生的教诲和支持，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先生的厚望。属下是否现在就去南京？”
小西村树道：“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扬州休息一晚吧。明天，或许你想要的资料就可到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