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朗和王沧在他家客厅高谈阔论的时候,门外传来铛铛响声,然后便见文欣开门进来,又把门带上。文欣今天穿了一条牛仔短裙,粉色女式背心在披一件厚的长外套,脚上的皮靴蹬得地板咯咯作响。到王沧那里工作以后,文欣的穿着打扮渐渐脱离了原来的风格,变得鲜艳时尚,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在村子那样子保守了。赵朗对她这样的打扮并没有多大的异议,穿得漂亮自然喜欢,只是有时候他会有些担忧和顾虑。
她一进门便一屁股倒在赵朗的旁边,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几下。
“嘿嘿,女孩子家的,注意点!”赵朗使劲掰开围在脖子上的手,按住文欣让她正襟危坐。虽然嘴里那样子说,但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女朋友在别人跟前对自己表现热情,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之后,哪个男生会不高兴呢。
“怕什么,都是自己人嘛,对吧王沧?”说完她又在赵朗脸上掐了几下才罢休。这半年来两人见面少了,反而文欣变得越来越主动,从前的那份矜持和羞涩变成了如今敢于在外人面前的打情骂俏。
“你还是别把我给扯上,你们那老夫老妻的事,我还是少管为妙呢!”说完王沧往沙发背后一靠,拿起电视遥控器就瞎换台。
桃红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扭扭捏捏晃着一边将头发撸向脑后,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头发从栗色变成了现在的酒红。
“哟,文欣你来啦,聊什么呢你们,这么热乎!”由于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她和文欣也算是很熟悉了。
“我们能聊什么,还不净是些鸡飞狗跳男盗女娼嗑瓜子啃苹果等琐碎事。”王沧望着电视里搔首弄姿的女歌手漫不经心地说。
“就你贫没点正经,看看人家朗子就知道是好青年。”赵朗听桃红这么一说,转头对她挤出一脸苦笑。
“你看这女的多正,这才是女人,等老子往后哪天混好了,准找她七八个给我搓背。”王沧继续胡扯,拿起桌上的香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全神贯注地吸了起来。
“嗤嗤,就你那个猫样还想混好,装副假牙都难当老虎,你就适合找我这样的,找到了也就心满意足了。”桃红将王沧嘴里的香烟夺过来,抽了几口又塞回他嘴里,动作显得十分娴熟。
“那也是,呵呵。”王沧转头对着桃红一个劲地傻笑,两人又温顺地依靠在一起。赵朗对他们两个的行为总是哭笑不得,有时候还惊叹不已。
从王沧家出来已经是午后的两点,空气干冷清冽,偏西的太阳被边界模糊的灰云遮得严严实实,从中透出一个昏暗的光斑。干燥的风偶尔呼啸而过,像是在驱赶新春的喜庆,这是冬末春初常有的天气。
“你穿那么少不冷吗?要是受凉了就不好,以后这种天气还是少点这样穿吧!”赵朗哈了口气,亲切地建议说。因为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寒冷。
“不要,这样子不好么?“文欣口气十分坚决,平时很难见到她这样拒绝的语气。
“为什么?不是感到冷吗?”赵朗有些迷惑,甚至感到一丝恼火,但他脸上仍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急促地发问。
“怕什么,人家桃红还不是天天那样穿,比我还少呢,也见不着她着凉生病打点滴。”文欣迅速地反驳。
赵朗没有继续言语,准确说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为他知道那样子会弄得彼此都不愉快。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路上走着,不知道何时赵朗感到文欣的手格外冰冷,仿佛不是她的手了一样。刚才她说的那句话终究没有让他明白,为什么桃红对她的影响这么大,居然成了拒绝和反驳他建议的理由。
本来回村子是想和王沧他们到东记去重温一番那段“腐败”的日子,但被告知陈嫂在年前已经将东记收了,因为生意冷淡无法继续经营,以后在意不开张了。女儿陈美君也就跟着母亲在家过着待业的日子。
这样一来,赵朗只好和文欣从王家出来,准备两个人到处逛逛,毕竟两对情侣呆在一块,感觉难免别扭。
赵朗和文欣两人坐车来到了镇上的时代广场,广场上人并不多,比起平时五一国庆不算什么,但又说不上冷清。
过去那么多年,这广场也变化了不少,高楼大厦四处林立,商铺一间挨着一间紧密分布。正中间是个十多米高的喷水池,如果是晚上,你还可以看到被灯光照得五颜六色的水花。形形色色的行人蜷缩在风衣领下行走;家人情侣聚在喷水池前欢乐地对着几米远开外的相机龇牙咧嘴地笑着;从超市出来的人左提右携地簇拥着,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总的望去,那是一片和平稳定国泰民安的景象。
两个人挽着对方走着,互不言语。
走到一间服装店门前,赵朗心里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记忆里他在这里买了那条文欣最爱的米色及膝裙。现在那条裙子却很少见到穿在文欣身上了,或许已经被挂在衣柜的某个清冷的角落很久了。当时的赵朗是那么诚恳地挥洒着飞奔的汗水,现在想起他只有微扬嘴角默默路过而已,毕竟这里有他太多的回忆。
不单只是这件服装店,还有街边拐角那个叫“写墨”的书店,他烦闷的时候便会去那里待上一会,那里仿佛给了他一种与世隔绝的幽静。即使有时只有他和老板娘在,也只是互不言语地看书。那封给文欣表白情书的源头就是这间“写墨”书店了。
但目前两人却只有沉默地穿过稀疏的人流,逛向不知道终点的远处。
这样的情况或者彼此都意识到了,但谁都没有首先开口打破僵局,牵手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似乎都想从对方手掌微弱的抖动中获取能了解心里想法的信息。
这是感情危机出现后常见的状态,狠不下心来断绝关系又不肯先向对方低头,心里总会有些纽带让彼此感觉他们分不开,就像他们手牵着手那样。但心里又极想知道对方是否和自己一样想去珍惜,还是想放弃,最后想放弃的一方终究会沉不住气开口说再见,理由是“我累了”。
赵朗回到家里,房间只有台灯留在桌子上很大的光亮。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透过窗帘的缝隙望向外面的月色和城市的灯光,脸上映着抹不掉的忧愁。他在想今天的事,他和文欣逛了一天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但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比任何一道物理化学题目都要头疼。
他越想心里越紧张,害怕会发生什么事情,感觉全身神经绷紧以至于全身乏力,有种收了委屈而想哭的无奈。
不,一定要说清楚问明白,不然他不知道要失眠多少个夜晚,于是赵朗决定打电话给她。
“喂,朗子。”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好像她在电话旁边等了许久的样子。
“还没睡吗?累了吧今天逛了这么久。”他说,语气有些激动。
“嗯,准备睡了,明天和爸爸去看茶叶。”她的声音很细,但是听起来很清晰。
“今天···逛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话了?”赵朗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吐出这句话,声音微微颤抖。
电话那头沉寂了,赵朗突然感到周围出奇地安静,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胸腔内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过了很久,那边才有回应。
“还在吗?”
“嗯。”他快速地答应。
“朗,我知道今天你有心事不开心,不想说话,所以不敢轻易开口,因为我不知道什么事,怕提到你的烦恼。”自从赵朗父亲去世以后,她一直为他担心。
“有心事不开心?不是这样的,欣,我是见到你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沉默了,所以抱歉!”他迷惑又惊讶。
“真的吗?那太好了,是我想太多了。”文欣似乎很欢快的样子。
“嗯,我没有心事,现在可以说话,好多了。”他也很欢快。
“你明天去看哪里的茶叶啊?”
“山坡下面那片,爸爸说没有我打理,长得没有从前旺盛了,哈哈。”
“哦,我过两天就要回学校了,你什么时候上班呢?”
“我也差不多了,不过你怎么那么快。”
······
挂了电话,赵朗仿佛还沉浸在文欣的话语当中,他没有缓过来,只怪一切变化发生得太快了。原来文欣误以为自己有心事才不说话的,两人沉默的起因是自己,这让他想起在王沧家文欣和他兴奋地说着她上班的趣事时,他只是“嗯哦”地敷衍过去。说来说去,都怪自己。
他又想是这样的吗?说认为自己有心事会是文欣沉默已久编的借口吗?为什么不当面问:你有什么心事?
其实,发生在过去的事情,许多是不能用为什么来解释清楚的。
但无论如何,现在弄明白了,赵朗心情大好,望着窗外的灯火斑斓,他哼起了小曲。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
想要全面占据你的喜怒哀愁
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
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么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
能够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
只想爱你的我
太想爱你的我
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