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回到镇上的家,已经是八月的中旬,在家里给母亲再帮忙一个星期后便要返校,升上了高三,赵朗他们比学弟们都要早开学。
上圆中学,他再一次踏进那个门口,心中感慨万千,回忆如潮水一样在脑中涌现,不知不觉他长大了不少,有收获也有失去,有过痴想也有过幸福。校门前的两颗青松,比两年前第一件面时候更加粗壮挺拔了;通向体育馆的小路已经不再泥泞,铺上了踏过去脚底会感觉酸溜溜的鹅卵石;课室前那条自己不知道打扫了多少遍的走廊,被鞋子磨得破旧而显光滑;宿舍书架上那些从前崭新的教科书,如今却布满了岁月的尘埃,扉页是自己用稚嫩的笔画写的名字和学号······一切都是时间流逝的罪证,上面印着的,却是赵朗自己的指纹。
开学两天,在同学们相聚互诉欢喜思念之情时,班主任便发布了消息,这个星期内要进行分班,成绩好的分到重点培训班,成绩一般和成绩烂的滚到普通提高班,而分班的依据就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学校考虑到大家同班两年,感情深厚,情同手足,一下子分开恐怕会出现孤独反感情绪,所以分班后宿舍人员无需变动,原来张三和李四住,不管是张三重点班还是李四普通版,现在还是张三和李四住。
听到这样的消息,赵朗有些担忧自己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了,因为父亲的突然离开,自己考试算是一塌糊涂,进个重点班,现在看来唯恐有些不妥。
隔天,分班的表格就贴在了班级后面的公告栏,瞬间一群男男女女像潮水一样涌了过去,唏嘘起哄声此起彼伏。
世事总是那么奇妙,越是但是发生的事情,它就越要发生,有些东西你很多时候都有了预感,但就是没有去改变的机会。
赵朗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的成绩没有能够分到重点培训班,这让他心里低落了好一段时间,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但想到既然已经是现实,只好默默接受了。
从原来的高二(8)班,到现在的高三(5)班,一到四班都是重点班,眼看自己本来就是隔壁班的精英学子,从他们教室外经过的时候,心里偶尔会荡起一丝悔恨。赵朗还是和一米八的高个子石明强一班,但是不再同位了,同班的还有梁可美,和赵朗同位,而夏子嫣则分到了隔壁的四班。
虽说梁可美和强子高一时好过,现在和赵朗坐一起也不会尴尬,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很多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不再在意那些被风吹走的记忆。
高二升高三,是上圆中学许多恋爱的分水岭,这样的分手似乎顺应天意,强子和夏子嫣也分了,原因当然像其他情侣一样不言而喻,想学习的要学习了,不想学习的人也要学习。所以这样的分手是和平欢快的,没有一点阻碍,水到渠成。
虽然身在普通班,但赵朗心中那颗发奋向上的心并没有因此而夭折,他深深的明白现在的他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了。他比从前勤奋了许多,只要没有就抱着书啃,每天傍晚和晚修下课,他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最后离开教室的人群当中。
九月的风似乎没有什么方向,呼呼刮着,刮开了他们的高三。他们在学习中像烈日下的绿叶一样,享受并受着阳光的煎熬。
“赵朗,看了这么久的书,吃饭啦,要一起么?”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的梁可美回头说,因为现在两人变成了同桌,关系自然熟悉了。
“嗯?我把这个受力分析弄完就好了,你等一下可以么?”他微微抬头,但一下子又埋在题海中攻城略地了。
“好吧,你快点啦。”可美又走了回来,坐在他旁边她的座位上看起了书。
高三开学这段时间,两个人放学后也一起吃过几次饭,赵朗发现梁可美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有时候也会很可爱地发呆,耍脾气,他还知道她喜欢看小四的书,喜欢看杨过和小龙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两个人在学习上也帮助了对方不少,经常一起研究探讨学术问题,只是赵朗知道自己不辜负文欣在背后的默默支持,在学校还是学习为主,其他不再多想。
“走路快点呀,看你那乌龟样,待会饭堂没东西吃了!”走在前面的可美蹦蹦跳跳,时不时回过头来喊赵朗。
赵朗在校道上踱着步,如有所思的样子,听到梁可美的催促,他只好笑了笑,加紧脚步。
黄昏将尽,暮色四合,天边的晚霞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条色彩流线,婆娑的树枝在微亮的路灯之下显得更加迷人,像下雨后的天空一样。
“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静静跟随······”
强子左手插在裤兜里面,右手握住肩上背着的装有他打羽毛球全套装备的包,拖着步子从体育馆晃荡出来。
还是那样郁郁葱葱的小路,那样马丁路德演讲般的歌喉,那样轮廓清晰有棱有角的脸庞,那样吸引异性目光的行为······
两年过去了,强子下巴那雨后春笋般的胡子抹掉了从前带着牛奶味的稚气,进而平添了几分成熟。
“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复习到现在?你们真是好性子!”说完强子竖起大拇指表示不屑的敬意。碰见赵朗和梁可美,他一点都没有尴尬,语气很是爽朗。
强子上了高三后,虽说也本分了不少,但是还是一下课就往体育馆跑,用他的话说就是,上课时间认真听听课就已经算是鞠躬尽瘁,下课还想他死而后已,没门,再怎么骇人听闻的高考改革习题变难都不能抹杀他对热爱的追求,他就这么一样东西可以坚持了。
“你吃了?”两人苦笑过后,赵朗问。
“还吃个鸟蛋啊,都快累趴了,回宿舍搓个澡再寻思。”
“一起走吧,我还要回去拿饭盒打饭呢。”
宿舍楼一片喧哗,打闹的、洗衣服的、玩水的、引吭高歌的、朗诵诗歌英文的······全部在一起比WYN多少重奏更加此起彼伏。
楼梯墙上的脚印比过去多了,有大有小歪歪斜斜的像一些面目狰狞的鬼怪,似乎想冲破压在身上的禁锢。
从宿舍出来,见到梁可美已经立在通往饭堂的十字路口,旁边的同学来来去去,远远望去,静静站着的她在流的人群中显得更加特别。初秋的晚风偶尔掠过,吹散她平平的刘海,露出了如雪的额头。
这样的场景让赵朗不由自主想起了江边的文欣,那样熟悉俊俏的面孔那样恬静的笑容,还有被风扬起头发的摸样。
“快点,你快点,不然就要吃剩饭剩菜了。”赵朗走到离她几米远时,梁可美一边招手一边冲过来拉扯他,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赵朗虽然知道现在怎么快也是吃剩饭剩菜的钟点了,但他还是随着可美快步走向饭堂。
饭堂只有稀疏的几名学生,像阴天夜里天上的星星一样点缀着宽阔的空间,增加了些许生气。两人打好饭菜,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从半开的窗户中溜进来的晚风,带来了几丝凉快,让人萌生了一种怡人的感觉。
“朗子,你喜欢什么花啊?”可美吃了口饭,望向窗外问。
她之所以叫他朗子,是高三开学同桌的时候,可美问朗子喜欢别人叫他什么。赵朗本来想说喜欢别人叫他朗的,因为文欣一直那样子叫他,但又不想和可美说他和文欣之间的事情,所以就让可美叫他朗子,他母亲也是这样叫他的。
“嗯?什么花?这个我也不知道呢,花都喜欢的啦。”
“没有特别喜欢的么?不会吧?”可美歪着脑袋表示疑惑。
“那,一定要说的话,就比较喜欢荷花吧,不要问为什么喔。”赵朗故作严肃。
“好吧。”
“那你呢?喜欢哪种?”赵朗反问。
“我喜欢木棉花,可以问为什么,哈哈。”她爽朗地笑着。
“好吧,为什么喜欢木棉花呢?”
“木棉花很大很红,开满花的木棉树像一团团火球挂在上面,看着就让我热血沸腾,还有你知道木棉树又叫英雄树吗,因为从前五指山下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英雄,经常打败侵略者,不过后来因为同伴出卖而被敌人抓捕了,敌人将他绑在木棉树下拷问,老英雄威武不屈最后被毒害,后来传说他变成了一棵棵木棉树,所以它又叫英雄树。”可美眉飞色舞地说着,好像眼前就有一株株开满花的木棉树。
“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厉害!”赵朗在惊讶之余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你以为我是死读书的啊,我可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满腹经纶,还有什么的其他成语都形容不了呢。”可美边说边拍着自己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是那是,你学识渊博,懂几个成语就学识渊博,什么嘛!。”
“东门那里有一颗很大的木棉树,来年三月开花我们去看,可壮观了!”
“到时候再说吧,还有几个民国的时间呢。”
“去不去,去不去,不去到时候我用木棉树地下那些刺刺死你。”她用筷子指向赵朗,做出“刺死他”的动作。
“去啦去啦,记得再说咯。”
两人聊着聊着,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外面夜色初现,路上很多赶去课室自修的同学。
这是高三平凡的一天,却十分忙碌,能像他们两人那样轻快的交谈几乎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