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在跑,却并不是在向云落城门的方向跑,而是在向云落河的对岸跑。
云落城的由来是因为城前入海前的河流被人称为云落河,但是在河流的东侧却是有一条山脉—南梁山,南梁山横贯三城,起于初光,止于云落,高五六千米,夏季的时候仍然可以依稀看到山顶上长年累积的积雪,这也成为了楚国与南梁的一道天然屏障。
站在云落河边,看着眼前这座直入云霄在黑夜之中漆黑的屏障,心里感叹着自己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祁老,我背您过去!”
从救起这位老人开始,到现在,他已经了解到这位老人名叫祁连,是云落城中一个豆腐铺的老板。
老人对着王越点了点头,伏在他的背上,想到自己那两个儿子,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晚上的云落河水有些凉,但是并不太深,对于王越来说只及膝盖,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带着老人向这边跑的原因。
想在海上的敌军肯定是南梁的远水军,而不登岸却只是对着云落城墙施射,则说明他们不想与云落边军进行陆战。
但是让王越想不通的就是,既然远水军本就不打算与云落边军进行陆战,那这几轮的施射根本就不用进行,虽然可以有效地激怒云落边军的一些人,但着实是浪费,大可以在海上等待云落边军的到来。
没有想到任何结果的王越已经背着老人越过了云落河。
当他在踏出这条造不成任何阻挡的河流时,他的心中突兀的颤抖了一下,腿上的河水突然让他有种刺骨寒意。
不过,这一瞬间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加之最近周围城镇不少到南梁山上捕猎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更让他的心里一阵徘徊。
所以他走的很慢。
慢得连旁边行动有些麻烦的祁连都觉得慢。
所以在他们慢慢向着山中走的过程中,祁连给这个并不熟悉却又从心底信任的人讲述着自己怎么创建豆腐铺的故事……
在这个许多人带着惶恐和担心的情绪入睡的夜晚,云落城上的战士们都在忙着对城墙上的一些被弩箭毁坏的角楼及防御工事进行修缮。
并且,重型弩机都增加了好几座。
武夫正在和城墙上的士兵一起行动着,由于他黝黑的面庞以及络腮胡,使得别人不容易看到他的容貌。
但是李朗看到了,因为他一直对这名被林豪所器重的‘莽夫’有所偏见,此时更是有些瞧不起的样子。
“你觉得这样更能树立起威信?”李朗站在武夫的身旁,看着他和旁边一起的士兵,很是突兀地问道。
周围的士兵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而武夫则是仍然没有停下手中修缮弩机的动作。
只是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弩机,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树立威信。”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悲伤,“我只是想着这样做可以让我们的兄弟在一战之后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一些。”
李朗本来想着羞辱一下这个莽汉,却不曾想从武夫的嘴里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最普通却又最能说服人的话。
“对不起!”
感觉到了武夫心里的悲伤,李朗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看高自己,误解别人。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这次到云落边军来,不仅是要向林将军学习,也要跟这些老兵学习。
不仅学习他们的战术也要学习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所以,在云落城墙上正在不停忙碌的身影中又多了一条动作有些生疏的身影!
今晚的月亮很亮,但是却有一片乌云将月亮遮了起来,所以城墙上众人的影子仿佛连了起来,分不清彼此。
不过在云落城北的地方,却被月光撒上的一片银色。
“驾…驾…”
一声声急促地呼喊声在云落城东北向的管道上响起。
一匹马在管道上闪现出身影,看其奔跑的动作,和每一步跨出都有丈许的距离,这分明是一匹日跑千里的快马。
马身之上,一名信使模样的人身前缚着一个包袱,而这名信使在趴伏在马背上的时候仍在紧张地观察四周,可见他有多么谨慎,也可见他身前的包袱有多重要。
然而,当一个人越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时,这件事情最有可能发生。
所以,在这名信使担心会有意外发生的时候,座下的快马竟然是急速地跌倒在大道之上,而他的身体更是在惯性之下向前飞去。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这名信使竟然硬生生地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当他的脚掌和地面接触的时候却是稍稍陷进土中一寸。
啪!啪!
两声在黑夜之中异常响亮的掌声在道路一旁的黑暗之中响起,紧接着这名信使便听见一声让他很熟悉又很厌恶的声音响起。
“哈哈,蒋剑,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比之前更加精进了许多!”
黑暗中走出的这名男子的脸庞有些瘦削,苍白的脸色显示出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但是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的脸上竟然从左眼到右下颌之间有一条深深的疤痕,看起来相当可怖。
然而看到此人之后,蒋剑的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马,马腿上竟然是齐膝而断,想来是无法再跑。
“秦商,看来你真是不懂什么叫作知恩图报!”
蒋剑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人,心中想着当年怎么没有将他杀掉,否则也不会多出今天这么一回事。
“哈哈!知恩图报?”秦商看着蒋剑的眼神就像看白痴一样,“当年若不是你在我脸上划上这么一刀,小玲怎么会离开我?怎么会这么多年我都无法找到她?”
蒋剑的眉毛轻挑,很怜悯地看着秦商:“难道你真以为是因为你毁容,所以小玲才离开你?那我只能说你把小玲看的太庸俗了。更何况,那一次你能不死,全是因为小玲求我放了你,却不曾想你竟然不知悔改,竟然还在为那个人做事!”
“哦?是小玲为我求情?但是为什么那天我逃回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肯定是你从中作梗,要拆散我们!”
秦商心中的怒火随着和蒋剑的谈话愈加的燃烧。
但是蒋剑的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因为当年小玲从他的府中回去之后,秦商也就未曾露面,他便以为秦商改邪归正退了江湖,和小玲平淡的生活。
然而当今天秦商从黑暗中走出,以及刚刚谈及的那些话,他发现当年的哪里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秦商至今还耿耿于怀。
蒋剑心里所想只是一瞬之间,然而秦商在刚刚说完话的时候,手中两颗铁球在月光之下就像是两道银光般直击蒋剑的脚下土地。
而蒋剑虽是慢了一步,但也是迅速反应,抽出缠绕在左臂上的软剑,反身抽向了马匹倒下的地方。
秦商出手的动作很快,这也使蒋剑脚下的泥土开始塌陷下去时,蒋剑才开始有反应的动作。
但是当他还是有些失望。
因为蒋剑的软剑绕在了控马的缰绳上,虽然时间极短,不过这也让蒋剑有了借力之处,也就没有落入他亲自挖掘的陷阱之中。
就在蒋剑借着缠绕在马上的缰绳跳出陷阱的时候,两柄飞刀从秦商对面的黑暗中飞出,一柄反射着月光的三寸飞刀从另一边的黑暗擦着他的胸飞过。
另一柄则是击中了他的右手,手中的软剑也在飞刀的冲击掉到了一旁的地上。
而碰到软剑的飞刀竟然借着与软剑碰撞之力改变了飞行的方向,刺向了蒋剑的咽喉。
蒋剑的心中一沉,而反应却不慢,右手食指急速地在即将触及咽喉的飞刀上重重一点,竟是将其打向了左侧。
他的脖颈处更是感到了飞刀穿过时带动起的寒冷气流。
其实在一开始和秦商交谈的时候他就分心注意着旁边的黑暗。
但是他发现这名隐在黑暗中的人的飞刀技术自己躲避起来会很艰难,刚刚可以轻松躲过,只不过是那人的目的根本不是要伤到自己,而是自己胸前的缚着的包袱。
而旁边倒下马屁的平滑伤口也可以看出是暗中人的飞刀所为。
由此可以知道黑暗中的人肯定是名飞刀高手。
左手护住胸前断开的包袱,蒋剑知道今夜的战斗将会很艰难,不仅要面对在明处武功不知精进如何的秦商,还要躲避黑暗中的阴刀。
蒋剑心中如此,而在距离他所在的官道几里之外的一条羊肠小道上,林飞也在心中暗暗叫苦。
林飞本是林豪家里后厨的一个掌勺了三年的厨师,就算是林豪大将军这么爱挑嘴的一个人都能夸赞林飞的厨艺,他的厨艺可见一斑。
在一次林豪父亲林岳的寿宴之中,由于来贺喜的人很多,而林府的下人又不多,不够用,所以林飞也兼起了传菜。
也正是这一次,本来就对他有印象的林豪发现他跑起来很快,却又很稳,所以就将他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当起了传令兵,闲暇时候还可以给自己做些小吃。
但是,在云落城角楼中的会谈之中,林飞没有在,因为这次的命令不需要他来传达,而是林豪亲自督阵,直接下令。
他没有在云落城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
在蒋剑身负密盒从云落城中出来时,他早已在脚下这条荒废许久的路上穿梭,已经将这条老路湮没的荆棘和乱木使得这条路走起来异常艰难。
偶尔的只是长着及腰的杂草的羊肠小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好路。
不过,虽然路途艰难,心中苦涩,但是林飞仍然在坚持着,因为在他出发前,林豪曾严肃地告诉他,云落城全城人的性命可能都背负在了他这次的任务之中。
他若成功,全城人可以存活,他若失败,那全城的人都可能会全亡。
所以对于这个土生土长,已经熟悉云落城的小兵兼厨子的林飞来说,自己一定要将这个任务完成,自己还要当云落城的第一厨。
在林飞一边咬牙坚持,一边幻想未来的时候,蒋剑和秦商的战斗已经开始。
刚刚的失望过后秦商又有些兴奋,因为刚刚躲过一劫的蒋剑的眼神之中有着顾虑,而且会时不时地看向对面的黑暗。
“哈哈,怎么?不敢和我尽全力了吗?”
秦商心中从没有这次这样解气,这样战的自如。
以前由于自己不及蒋剑,所以每次和蒋剑对战之时,都是以蒋剑略胜一筹获胜。
这次自己武功精进,信心更是大增,况且黑暗之中还有自己一方的人辅助,更是如虎添翼一般。
虽然他对自己有信心,但是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和蒋剑单打独斗的想法,他只是想着不择手段地击溃蒋剑。
因为在他脑中现在的想法就是擒下蒋剑,然后让他痛不欲生。
所以,在秦商和蒋剑交手的过程之中,蒋剑总要分出一部分的精力注意暗中的对手,而秦商却打得畅快淋漓。
其实,秦商和蒋剑师出同门,主练的腿法。
这也让用左手护着密盒的蒋剑能够应付的过来,但是他却没有看到秦商阴险的眼神。
在蒋剑右腿一记柳刀腿法挥出之后,秦商的身体向后仰倒下去,他胸前的衣服,被这一腿竟是撕裂了开来,可见蒋剑这一招的狠辣。
后仰过程中的秦商并没有在意胸前是否被蒋剑伤到,而是身体微微朝向左侧,双腿竟是分别夹住了蒋剑的双腿,同时右手挥砍,直向蒋剑的脖颈。
“哼!”
一声闷哼从蒋剑的口中发出,刚刚在多次抵挡秦商的掌和胳膊时,他竟然发现秦商上肢的力道竟是有些超过腿的力度。
此刻,在挡住一记挥砍之后,他的右手虎口竟然有裂开的迹象。
骤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邪魔!”
“嘿嘿!”
被死对头发现自己的秘密,秦商没有任何的意外,因为他觉得这样更容易让蒋剑跪倒在自己脚下。
“邪魔如何?我让你见识一下邪魔的力量!”
说话间,秦商已经仰躺到了地上。
由于蒋剑的双腿被秦商卡死,无法移动半步,而他的左手护盒,右手防御,也根本腾不出手来。
所以,当秦商的左手抓向他的右臂时,仿佛他就在哪儿静静地等候秦商左手的到来。
而在这一过程中,他时刻担心着的黑暗里竟是没有再飞出飞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
这也让他心中下了一个疯狂地决定!
没有去管秦商那明显经过药物作用而有些畸形又仿似鹰爪的左手。
蒋剑的左手迅速地从断裂开的包袱中取出了其中的东西。
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厚约寸许并且盒面之上有九个孔洞的黑色玄铁盒。
“千机锁盒!”
秦商的心里也相当震惊,千机锁盒上共有九个锁孔,其中,有四个锁孔是正确的,而开锁的顺序也需要正确才能够将这个锁打开。
这样的锁盒属于朝廷中用于很重要的密件的传送,因为在凡人界之中,玄铁已经是很硬很坚实的材质,常人很难破开,即便被毁,里面的密件也会随之被毁。
嘭…
秦商的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坚实的地面,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睛骤亮,他知道蒋剑左手中的铁盒这就是自己和黑暗中那名杀手此次的目的。
也是在他这心里活动的一瞬,蒋剑的脸上呈现出了有些狠辣和揶揄的表情。
在秦商左手抓住蒋剑的右手时,下一刻的画面竟是让他的嘴角抽搐。
“该死”
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的脸拼劲全力地朝向了左边。
因为此时蒋剑的左手之中拿着那个他们此行目的的铁盒,而看其动作竟然是将铁盒当做了一件武器来使用。
虽然秦商的武功很厉害,但是面对玄铁制成的铁盒,也只有在药物作用下变得不正常般僵硬的双臂。
然而,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选都是顾己失彼。
所以秦商没有收回自己的双手,而是更加迅速地抓向了蒋剑的右手,这也使得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哼!”
蒋剑的右手很疼,比之前用飞刀削过手背上的手筋还要疼。
因为秦商左手抓到他的右手之后,竟是将他的右臂上的肌肉以及骨骼捏碎了。
他知道,自己的右手已然废掉!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将全身的力道集中在左手,铁盒一阵风般砸向秦商的鼻子。
“嘭…嘭…嘭…”
沉闷的声音由秦商的鼻子和铁盒撞击产生。
之后,铁盒并没有太多的变形,而秦商的鼻子却是塌陷了下去,苍白的脸上鼻血显得异常鲜艳。
却说在秦商被蒋剑砸的鼻子发酸的时候,他的双手手条件反射般撤了回来,捂住了鼻子。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的双腿仍然用力使蒋剑身体失去平衡,向另一个地方倒下。
倒下去的两人仍然不肯这样停歇,同时重重地出脚,分别滑行出了七八米的距离。
由于右手被废,蒋剑站起来的动作有些慢,但是,他的眼睛并不慢,在他将要站立起来时,阴暗的路旁又飞出一柄飞刀,直刺他的面门。
而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飞刀的银色之中竟是隐约泛着一层异样的颜色。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