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今夜风雪美如画
血色光华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仅仅把天上浓厚的云团染红了一瞬便隐匿了下去，多数人尚且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此许多人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眼看周围人都是这副模样，顿时又惶惶起来。
各峰首座纷纷现身，想要探查惊变起于何处，然而就在此时，清虚掌门的声音透过传音阵通告诸峰不得妄动，一切照常便可，这才平息了骚动。而作为引发这一切的根源，俯在桌上的孟非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二师兄四师姐还有五师兄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孟非不知道是为什么，却又觉得是什么都无所谓，哪怕看到盘在二师兄手上瑟瑟发抖的小青，也提不起半点精神，害怕也好，无畏也好，什么情绪都感觉不到，但这又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的那份安宁，反倒更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宣泄出去以后的空虚。
醒来以后，很长时间孟非都没有动一下，他怔了多久，师兄师姐们就看了他多久，谁都不想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份沉寂。剥开的松子被苏笑笑遗忘在指边，花无忧负于背后的右手不自觉的拢了拢，只有辛宇飞感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分外窘迫。
异变虽然是孟非引起的，但却是他们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所以纵然此时有再多的不解，看到小师弟这个样子，也都不好意思再问，只是碍于担心小师弟现在的情况，又不能一走了之，因此气氛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而在静山上，像一根木头漂在天池里的彬焱也看到了那抹异彩，不过因为离的较远的缘故，她倒是没能听到那声响彻在识海中的龙吟，所以她只是撇了撇嘴，表现的很淡定，因为在她眼中，这……确实太平常。
不就是血气化形么，等我把身体炼好了，也爆给你们看看。
想虽然这么想，但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些羡慕的，对于她这种近身肉搏的人来说，能爆发出此等血气的身躯，做梦都想有一个。
纤尘不染的大师兄同样没怎么在意那些，准确的说，他连看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彬焱的身上。
他不懂什么叫愿望，所以看着少女为了别人而刻苦努力很不解，尽管那些是她所谓的族人，但他还是不明白，就像不明白当初灵鹤为了小师弟敢冒犯师尊一样，难道它不知道那么做会触怒师尊而丢掉性命？
十年前枝枝死了，三师弟为此变得很奇怪，一开始他不懂，后来想了想，醒悟到那大概就叫伤心，但人伤心了就会想要去死吗？他又迷糊了，所以直到三师弟重伤垂死，他才想起自己或许应该去救他，可师弟们还有师尊为什么会那样看他？于是他又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自己当时应该看着三师弟赴死？
再后来三师弟跑到那个世界不肯回来，他就觉得自己肯定做错了，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进到那个世界把三师弟带出来，只是五师弟为什么又开始伤心了？
想的越多，他就越感到迷茫，就连五师弟为什么想要做清虚子甚至不惜跪在掌门大殿外三天三夜他都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开始不肯答应后面却又同意，他也不明白。后来五师弟下了山，杀了人，受了伤，接着杀人，又受更重的伤，好几次他都以为五师弟会死，但他却一次都没想过出手——因为师尊没下命令，师弟们也什么都没做，所以他觉得，这一次总该做对了。
不过后来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又错了，所以当小师弟也下山以后，他一直都在留意着，看着他遇到那个相师，遇到眼前的少女，遇到那对夫妇还有……那条没化形的龙。
小师弟似乎得了它们很大的恩惠，所以他觉得自己作为师兄该回赠它们些什么，因此他帮它找了个新的居所，可以满足它所需的居所。如今感应到小师弟的变化，他才想起，自己似乎要找机会跟小师弟说一声。
此时的孟非并不知道这些，即使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有太多想法，连续被惊吓半个月，又在梦中进行了一次升华，现在的他只觉得像是丢了魂，仅剩一个空壳般恍惚。
伸出手在眼前晃动了几下，证明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以后，他直直的起身，又僵硬地穿过师兄师姐间的空隙走到门外，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站在外面，他先是抬头看了眼厚重的云层，又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然后以不顾一切的姿态……跑了。
花无忧三人看到小师弟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屏息看着他离开。然而就在他们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火的时候，却看到孟非望了眼头顶后，猛地朝山下飞奔过去。初时还有些困惑，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小师弟这是要逃啊！想清楚以后，三人面面相觑，齐齐失神。
此时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红墨，独自站在百花谷外，直到脸上突然感受到点点凉意，她才抬起头轻咦了一声
“下雪了。”
……
……
夜色笼罩下的天山，并没有太过黑暗，众多的玉石向周围播撒着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寂寞的山道，还有缓缓飘落的雪花，远远看去非常漂亮。
四下无人的白色夜晚，空中飘下的雪花落到山崖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万籁俱寂之中，独自前行的孟非脚踩松雪发出的响声便愈发的清晰。
他走的很慢，所以雪花落在衣服上便停留了下来，很快序列服上就覆盖了一层白色。或许是雪夜太过宁静，神念都比平时要安稳许多，孟非只是随意伸展了一下，便发散出去很远，远到连二师兄的药园里某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都看的一清二楚。
会心的笑了笑，他收回神念，继续迎着漫天风雪向前走去。
会选择在这样美不胜收的雪夜出来散步，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源于某种预感。顺着这莫名的预感，孟非踏上了那条由他亲手开辟出来的山道。
这一次他没有提剑，却并不比提剑时快上多少，等走到某段山崖时，雪渐渐停了，然而他体内小天地之中，却依旧有稀疏的雪花缓缓飞舞着，只不过，这些雪花不是白色，而是晶莹的淡紫色。
孟非停了下来。
当初五师兄曾在这里对他说过什么是修行，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用，可是今夜再次想起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当时理解错了。
师尊之所以会去二师兄的园子里偷东西是因为想吃，二师兄防着不让师尊偷是因为想留着用，四师姐做的点心好吃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想做。
凿石开路确实是修，可前提是这路是为你修的，登临其上是为行，但首先得你自己想去。思考着这些，他忽然回想起孔轩对他说过的你变不变，只看你想不想，愿不愿。
我想去登顶。
明悟以后的孟非对自己这样说道，于是他开始继续登山，而此后走的每一步，都会让世界变得更加清晰一点。随着他一步步的前行，对天地的感知也一点点的加深，等到踏上山顶的那一刻，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感到整个世界都仿佛亮了一瞬，然后变得与以往全然不同。
站在山巅，眺望天地银装素裹，孟非第一次觉得，世界，触手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