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从没有忘记过虚华镜是怎么来的。
既然是虚实二意的结合，握在手中便是凝实，那么，化虚呢？落在陆夕珐身上的剑锋就答案。
低头看着刺入心口半寸的剑刃，陆夕珐眼中的震惊尽数化为了愕然，然后又变成不解，最终归于平静，而他本人则陷入了沉默。
输了。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他输了。以这样的方式，输给了刚刚启灵的第六序列。
抬起头望向被血水和汗水浸染着的孟非，他冷漠地开口：“你不怕死吗？”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在出乎预料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再收得住手。事实上，假如这一剑再深一些，或者孟非的防御再弱一些，那结果恐怕难以想象。
强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尤其是最后被陆夕珐来这一下，孟非咧嘴一笑：“当然怕，只是我更相信你这一剑杀不了我。”
听完以后，陆夕珐沉默了很长时间，望了望靠近大门处的萧明远兄妹，又转向台下站着的夜常安和秋萱，然后目光回到孟非的脸上，摇了摇头，把剑收入鞘中，平静地说道：“我输了！”
声音不大，却传的极远，就连坐在最后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沉寂以后，宴客楼内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喊声。
孟非笑了笑，然后脱力般坐到了地上，虚华剑则是化为一道白光回到了他身体中。
谢不凡和彬焱叫着就往孟非那里冲去，然而却有一人比他们更快。
看着小心翼翼，想抱又怕弄疼自己的红墨，孟非握住了她的小手说道：“没事，别怕。”
此时谢不凡他俩才知道这少女原来是认识孟非的，不过此时也管不上这些，急忙招呼着待命的医者给孟非止血。
看到这一幕，陆夕珐沉默着走开，向着台下等待他的两人而去。
“不要紧吧？”秋萱看着走近的陆夕珐，脸上写满了关切。
陆夕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现在很不想说话。
没有理会那些投向自己的目光，他缓缓地向着楼外走去，秋萱二人静静地跟上。不过在走到兄妹二人身前时，陆夕珐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明远，仍旧是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从侧方与兄妹二人擦肩而过，走出了宴客楼。
出了楼，直至走出数步，陆夕珐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望向木楼的匾额处，然后低声念了一遍：“燕归楼。”念完以后，猛地转身，脚步再没有一丝停顿……
燕国那位王爷看着被里里外外包围着的孟非，唏嘘着说道：“了不起。”而他身旁的司命大人何中流没有说话，眼中却满满的欣慰。
“我赢了。”看着神色激动的谢不凡，略显虚弱的孟非笑得很开心。
“怎么，还要我夸夸你？作为咱们燕国的序列，赢是理所当然的好吗。”谢不凡的回答显得很臭屁，似乎完全忘了一开始是谁担心孟非输掉而搞了那么多动作的。
见他这个样子，孟非笑得更开心了，只是拉扯到伤口，立马又纠结了起来。
不料他这一神态却是在周围引发了一阵笑声。
此时围着孟非的多数都是清虚的弟子，所以当同样身着序列服的辛宇飞出现的时候，他们便默不作声地散开了一条道路。
而极为低调的中年执事在看到辛宇飞来了以后，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中，去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看着惨不忍睹的孟非，辛宇飞一语不发地走近，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去，沉默良久以后，才缓缓地说道：“辛苦了。”
孟非笑着摇了摇头“理所应当。”
辛宇飞听到理所应当四个字以后再度沉默了下来，但是看到这些的孟非却又接着说道：“师兄，我赢了，我也可以战斗了，所以……所以以后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吧！”
哪怕伤口疼得要命，孟非都没有流一滴泪，但是此时却再也忍不住，看着师兄的脸，泣不成声。
陆夕珐问他怕不怕死，他当然怕，但是如果赢不了，凭什么让师兄放心把一些事情交给他？还有当初，白芊芊说他根本不像个出山序列，可是现在如果再见到她，他可以很骄傲的对她说出那句话：我是天山第六序列！
辛宇飞听着孟非断断续续的话语，心里突然抖了一下。自己这个师弟，真是傻的不像样啊。想着这些的他，不动声色的把脸别到一旁，稳定了下情绪才又回过头来看着孟非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师兄点头，孟非灿烂地笑了，然后便不争气的晕了过去，毕竟，这种经历他还是头一遭。
此时在另一边，老人站在楼阁边缘望着天山的方向，以手扶须笑而不语，等到背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才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好了，咱们也该走了！”
作为弟子的年轻人听到老师的话，便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不过说是收拾，其实也就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空无一字的书卷和一面一人多高的旗子。清凉的夜风吹过，旗子飘然展开，露出了写在旗面上的四个大字——天师神算。
……
……
在孟非昏睡过去以后，身体中那股神秘的力量从他的腑脏骨骼中生出，然后开始修复他破损的身躯，而他体内的小天地，此时也已经是大变样。原本漆黑如同深渊一般的小天地，如今变成了一片湛蓝的天空，而在天空之下，则是一望无际，如同镜面般平整的大海，那许许多多的镜子，便散乱的分布在这片蓝色的海洋之上，在这些镜子的中央，是如同岛屿一般飘浮在海面上的淡紫色光团。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恐怕就会错过光团中那个神情冷酷无比的孟非……
或许是因为身体里那股神秘力量的缘故，又或许是红墨整夜守在床边小心呵护的缘故，再或许是房内那不知名的燃香的缘故，总之孟非这一次睡得很安稳，所以当他醒来以后，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间竟忘记了是身处何方，不过在看到爬在床头的娇小身影以后，他立马回想起了一切，然后感应到身上居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轻手轻脚地起身，把红墨放在床上以后，孟非正想悄无声息的出去，却突然被拉住了手。
回过身看着睁开眼的少女，孟非重新替她盖好被子，柔声说道：“乖，睡吧，我没事。”听到这些，红墨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走出房门，孟非看到的是一个清幽的小院，现在正是清晨，院内的花草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孟非惬意的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个幸福的表情，然而等到再睁开眼时，他却怔住了。
因为太过放松的缘故，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站在了他的面前，仰着脸，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