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很快就跑了出来,进去时还有些绷紧的脸现在放松了很多。
小南一看就知道张九龄是要见自己了。
护卫跑过来,松了口气:“李公子,张大人要见你。请!”
在护卫的引领下,小南径直来到了张九龄的卧房,房间里有些甘苦的中药味。
一个头发虚白的老者半躺在木床上,枯槁的双手无力的放在被子上,眼里有些因苍老而迷蒙的泪水。一旁坐着个婢女正慢慢的给老者喂着中药,每一次盛满棕黄色液体的汤匙送到老者嘴边时,老者都会轻皱一下眉头而后微闭起双眼快速吞下。
“张大人,您老身子挺好的,怎么会感染风寒。”
小南站在床榻边上,有些担心的看着老者。数月前还精神饱满的张九龄如今竟看上去如此苍老。
张九龄倦怠的抬眼看看小南,似乎连抬眼都废了好大的力气。
“太白啊,怎么样啦?”
张九龄的语气有些平淡和沧桑,但听在小南耳里没来由的一阵感动,小南自然知道他问的什么。
“大人,我已经改变注意了,我还是想入朝为官。”
“这样啊。”张九龄推开了婢女递来的汤药,小南急忙将他扶起。在接触到张九龄的背脊时小南心里兀得的一痛,触手可及的竟都是薄薄一层皮肉下的骨头,隔着衣襟小南能很真实的触摸到一层一层的曲皱。
“你们先下去吧。”依然是那样平淡而沧桑的声音,婢女恭敬的退下,护卫恭敬的退下。房间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晚春本因和煦的阳光也变得异常闷热起来。
张九龄拉着小南的手让他坐在床边,语气亢长的说:“太白啊,上一次皇上拒绝了老朽的引荐,我没告诉你原因是因为……”
小南打断了张九龄的话,是什么原因小南自然知道。
“大人,您身体要紧,我们先不谈这个。”
如今张九龄身体抱恙小南也不想麻烦他,只能等他好些再说。
“大人,您身子向来健朗,怎么会因为区区风寒落得卧床不起?”
这个问题从听到张九龄染病开始小南就在想,在李白的记忆中张九龄虽然消瘦但身体一直很好,偶有小病不出几日就能好。而如今看张九龄的病态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张九龄突兀的咧嘴干笑两声,可能笑的太用力牵连着咳嗽了两声。小南急忙帮他拍拍后背,拍的很轻,深怕多用点力就把他拍散了。
“我的病,并不是风寒。”
不是风寒?
小南疑惑的看着张九龄曲皱的脸庞,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情绪。
“过几日等老朽的病好一些就到皇上面前再次举荐你,这之前你就先住在老朽府中吧。”
张九龄没有说他得的是什么病,不过从他的话中小南倒是也能猜出些什么来。病的如此严重却可以信誓旦旦的说过几天就会好,想来这病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了,老朽要休息了,府中你也熟悉,随便住。”
小南缓缓的起身,张九龄已经躺好并且闭上了眼睛,小南将被子拉上去一些,勘勘盖到脖颈。
“苏晋,走吧。”
唤了一声不远处坐着的苏晋,两人先后离开了卧房。
张九龄独身长安,子嗣全在遥远的临近南海的家乡。多年来张九龄没有回过家乡,子女也没有来看过张九龄。偶尔互通的书信成了张九龄最宝贵的东西,年前李白的拜访是张九龄最愉悦的事情之一。
这个文采斐然,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又感于没有子女在身边张九龄对待李白异常的热情。李白有意入朝为官张九龄就极力在唐明皇面前举荐,明知道他对政治一知半解也全然不顾。
在小南来到相府的前两天张九龄收到了大儿子的家信,满满的一页写满了家中的各种琐事。即便是琐事张九龄读来也津津有味,这些琐事在这个偌大的相府很久很久都没有发生过,除了——李白住在这里的时候。
张九龄可以看待儿子一样看待李白,也可以看待孙子一样看待李白。八十三岁的年纪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化为一怌黄土,但张九龄没敢告老还乡,朝廷的局势越来越动荡,皇上的心思也早不在朝政之上。李适之为首的一众年轻官员又斗不过他们,张九龄只能顶着一身枯骨与他们恶战。
而如今他们已经用上了如此恶毒的手段,在张九龄的药里面下药。若不是张九龄谨慎,兴许现在小南见到的已经是一堆白骨。
小南也猜到了是有人在张九龄的药中下药,关于唐朝的局势小南在历史中多有读到。虽然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唐朝相差甚远,但也有迹可循。小南已经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抵就是张九龄偶染风寒,而后朝中一些对立的人就借机收买张九龄府中的下人给他下药。下的应该是些慢性毒药,而张九龄应该是中招了,不过如今看来张九龄能控制住病情,病入膏肓也只是张九龄的缓兵之计罢了。
不得不说小南的推理能力不弱,已经推测的十有八九了。
但是,给他下药的人会是谁呢?
小南在心里陈列了前世唐玄宗时期的一众反派,还是想不到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毒害当朝尚书令张九龄丞相。
“苏晋,走,喝酒去。”
自从知道自己酒量超好之后小南对酒莫名的有了兴趣,一时觉得无聊或者想事情想的太烦小南就想喝酒。就像现在,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下药的人是谁,用脑过度所以小南决定去喝点小酒。
领着苏晋小南径直离开了相府,偶尔经过身边的一个婢女向两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一个身材魁梧皮肤拗黑的大汉,一个身材纤长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两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阵阵少女怀春的目光。
小南自然感觉不到这些目光的存在,虽然智商挺高可小南的情商确实不怎么样,即便现在被李白的个性影响小南对爱情这回事也只是一知半解。
“凤来阁?这花花绿绿的是酒楼还是青楼?”小南很突兀的向身旁的苏晋问道,站在一栋三层高的楼前,仰头望着那些红的绿的锦绣在春风中飘摇。
苏晋也不太确定:“应该是——酒楼吧。”
“随便啦,就这里吧,看上去人挺多的。”
正值午饭时间,进出凤来阁的人络绎不绝,但却少有女性驻足。所以小南想这酒楼是青楼也不为过,而且门前站着的迎宾少女更让小南想歪。一个个穿着绣花长裙,抹胸的衣裳露出胸前片片雪白,任谁也会想歪的吧。
“两位公子里面请!”
两人刚一踏上门前的台阶已经有一个少女迎了上来,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水粉香气。
小南故作淡定的向少女轻轻一笑,信步走进了酒楼。
一楼很宽敞,放眼望去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每一桌的旁边都有一个身穿制式袍服的少女在帮忙斟酒,偶尔会听到一声娇嗔说着“客官不可以”。
小南没来由的打了个寒碜,向那少女问道:“好像已经满座了吧。”
那少女凑过来发嗲,一双柔嫩的玉手腕上了小南的胳膊。
“这一楼可不是公子的去处,我们上二楼去吧。”
小南抓开了少女的玉手,有些尴尬的径自向楼梯走去。
难道真的是青楼?不会吧,大白天的也开张?
也不由得小南不想歪,看那少女的样子就差没说上楼去开房了。
少女随着小南上了二楼,登上二楼后抢先走在小南前边为他引路。没有再刻意的讨好小南,看来刚才的一些动作是有目的性的。
二楼环成一个矩形,在二楼可以清楚的看见一楼发生的一切,而且在外围还有一圈用挂帘隔出来的一间间独立的“厢房”。此时厢房之中已有不少人在进餐,透过挂帘小南清楚的判别出这些人明显都是长安的达官显贵。一时间小南有些不自在,最不喜欢跟那些满身铜臭的人身处在同一个空间。
少女领两人到了一个厢房,为两人拉出了椅子坐下,而后拿起桌上早就放好的菜单递给小南。
小南心底暗暗佩服这酒楼的老板,从进来到现在可以看出很多问题。猜测出这迎宾的少女是有目的性的进行讨好,而且对象都是穿的比较光鲜的人。
“先来两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再随便上点拿手好菜。”
小南也不想跟这少女多说什么,那一阵阵水粉味让小南觉得不自在,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涂脂抹粉的在小南看来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很快的少女就领着一个小二走了过来,四五盘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还有两壶远远就能闻到丝丝香气的酒。
小南觉得自己颓废了,闻到那从壶口一丝丝飘出的酒味竟为之神往,以前的小南可是滴酒不沾的。不过就算颓废小南也认了,离开益州以后小南认为酒是这世界就美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忘记一切,心神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