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半个月过去了。瓦房上的青草已经彻底枯黄,被秋风吹得没有了一丝的脾气。人们也普遍加厚了衣服,吴嫂的北平亲戚办完买卖已经起身回去。首山脚下的山楂都已经红透了,街面上时不时地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乡下,农民们已经开始收割水稻。宁远虽然地处北方,但由于靠近海边,所以一年也能栽一茬水稻,赵家的水稻有钱管家在乡下的亲戚打点。农村里,那个年代,很少有人能读得起书,钱管家是他们村里唯一识字的人,而且算账极为聪明。赵骞刚上任时,为了改善政府财政赤字,贴出告示招募管家,结果钱管家就诞生了。那一年,在钱管家的带领下,NY县实现了盈余,然而还是阻挡不了历史的潮流。顺应历史的大势,则昌盛。赵骞懂得这个道理,但是忠君报国的思想根深蒂固,于是他选择了经商之路。在那个清末官员投靠新政的年代。在钱管家的倡议下,赵骞首选了渔业,然后是商铺,水果,最后粮食。而这粮食的管理自然落在了钱管家乡下的亲戚头上。
“今年的收成如何啊,小二?”五十六岁的钱管家站在一米高的田埂上,看着自己的孙子钱二。
“回禀爷爷,今年大丰收啊。”钱二指着远处堆积起来的金黄黄的如小山般的稻谷。
“好啊。”钱管家望着稻田里的被收割后的稻梗,心中想到,总算没有辜负老爷的嘱托,等到少爷长大了,就可以把生意慢慢的交给少爷,然后自己回到乡下享受天伦之乐。
这天清晨,晚秋的太阳显得要比平日里勤奋,早早的爬了起来,因为它马上就要交班了。
“雪姨,吴娘怎么还没回来啊?”小赵立行拉着梅雪的手,摇着头,拉长声音问道。
“快回来了。”梅雪笑道。
“哦,那我上学去了。”小赵立行有些失望。
“哦,上学去吧。”梅雪看着呆头呆脑的小赵立行有些难过,这孩子到底像谁呢,老爷?不像,夫人?不像。在梅雪的印象里赵骞是一个聪明好学,嗜书如命,寡言少语,实际现实的男人,这曾经是她找丈夫的标准,在老爷没去世之前。而夫人则是贤惠淑良,温柔体贴的好女人,给她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夫人极其注重仪表。所以在她得操持下,赵府的每个下人都体体面面。然而小赵立行却在他看来,话多甚至有些呆板,说他傻还不傻,说他笨还不笨,好像有一种天生的能力,伪装,多面孔,这可能与他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有关,让他对于几个和他亲近的人格外依恋。这几个人有梅雪,另一个是吴娘。
宁远城是个小县城,今天叫做兴城,人口也就五六十万,那个时候的人口可想而知,很少,读书人更少,所以教书先生也比较少,一些有名声的教书先生都被请到家中单独教去了。而那些人都是根深蒂固的传统富户。像赵骞这样后来发家的人只能把孩子送到私塾离去,不是请不起。而是先生是在是太少了。
于先生教书的私塾还是十几个富商出钱盖的,已经有一百年历史了,教书先生可以在这里教书。如今屋顶已经枯草丛生,瓦片也有些脱落,很有夕阳无限好的韵味。
此时,私塾里,于先生站在讲台前讲课,小赵立行在座位上发着呆。那个时候,能够上学的,大体上家里是有些钱的。
秋风有些凉了,富家子弟都已添置了一些夹袄,于先生却还穿着单薄的长袍。这是一件灰色的长袍,上面的补丁再有几个就可以完全替换掉原来灰色的布料。这补丁的颜色五花八门,黄色,绿色,红色,紫色,青色,不一而足。于先生走在街上的时候,对面的人远远看见,准会认为是一只花孔雀。
于先生平日里面无表情,开口便是之乎者也,留着一条长辫子。与他的打扮产生了巨大的矛盾,一个典型的封建知识分子。在那个普遍见辫子的年代,于先生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勇气成功的拯救了自己的辫子,却没能拯救自己,因为最后他将死于这条辫子上。
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中华民国成立。民国成立之后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在全国强制男子留发剪掉辫子。很快这股风潮席卷到了NY县。记得那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太阳大的很,很狠毒。无论是街上的,还是屋子里的男人们,都汗流脖颈,热得难受。这时巡逻队队长带领一队人在街上喊话,中午所有东北城区的男人们都集合到城东的私塾去,有重要事情通知大家。大家务必要积极,这是对党国的最大忠诚。
很快在私塾旁边聚集了一大批男人,这些个男人越聚越多,就越来越热。此时于先生三十五岁,正是壮年,一条乌黑粗大的辫子托在身后,教着同学们朗读三字经,貌似他只会三字经,其实不然。只是恰好每当他出场的时候,三字经都来抢镜头。
于先生见外面人越聚越多,不免好奇,据他观察,来人好像都是男人,小的,大的老的,少得,全有。这时一帮士兵和长官来到私塾门外。大家纷纷停止了议论。只见两个士兵抬来了十把凳子,一字排开,每个凳子前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剪子,面无表情的像个木偶一样。突然其中一个胖胖的人走到人前,看样子是个官,貌似官都是胖子。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这时一只苍蝇讨厌的飞到了那个胖子面前。胖子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不知死活的家伙。”然后那只苍蝇就很幸运的在胖子的白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人群里传来一阵笑声。
“不,不,许笑。”原来胖子是个磕巴,这下大家笑得更欢了。
“严,肃”胖子有些着急。
大家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嘴巴。
“下,面,我,我,我,播报,一个,通,通,,,”
通了半天也没通出来,旁边的手下看不过去了:“知”
“我知道。”
“恩,恩”恩了半天,人群有些不耐烦了。
“你来。”胖子把稿子丢给旁边的刚才的那个手下,那个瘦弱的手下伸出瘦弱的手接过稿子,貌似手下都很瘦弱。
“啊,光荣而荣幸,啊荣幸而光荣,啊艰巨而荣幸,啊荣幸而艰巨,在这明媚的阳光里,在这阳光的明媚和煦里,,,,”
此时于先生是在是听不下去了上去抢过稿子:“听不下去了,没文化真可怕。”看来这句话,早在民国是就被于先生说过了。
瘦子:“那好,直接说重点,剪辫子。”
“什么?”人群里一下炸开了锅。
“为什么要剪掉我们的辫子?”
“这时党国的要求,剪掉辫子是对党国的效忠的表现”瘦子说道。
“不干。”
“不干也得干,动手。”
一个,两个人的辫子被剪掉了,刚被剪掉还感觉怪怪的,不过一会就感觉到了好处,凉快。大家见他很高兴。也都乖乖的剪掉辫子。剪的很顺利。这都倚赖两个条件。古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第一个条件,选择了夏天,要是冬天,你想想。第二,第一个被剪的那个人实属是个托,可以被称之为剪托。
已经到了傍晚,十个剪头发的师父效率很高。只剩下于先生一人。太阳还是挂的老高。
这十个剪头师父都累的悲催了,可是却难以和他们心中的苦闷相比,因为以后他们的生意要惨淡了,而且所以也也要花一番功夫改进。
“完活了吗?”胖子问道,奇怪的不磕巴了。胖子的磕巴是间歇性的。
“回大人,都完事了。”瘦子谄媚道。
“那好,我们收工。”胖子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等一下,我还没剪呢。”这时一个人说道,这个人正是于先生。
“怎么回事,怎么还落下一个。”胖子看向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