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05大野狼看羊之二
还在睡。
从书海中游离出来的库洛洛放下了书──从莱茵的床边拿的，堆栈在地零零散散，几本还被压折了书页，或是摊开面部朝地。库洛洛看了看时钟，下午一点整，莱茵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睡得很沉，自从昨天晚上躺下去后，姿势就没换过，要不是棉被还很有规律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或许库洛洛会以为莱茵睡死在被褥中。
送来的餐点动都没动过的放在大厅，早餐、午餐……还有昨天的晚餐，清一色都是蔬菜类，可见这女孩饮食相当清淡。环视屋内，除了执行D区日班的人，其他人留在顶楼房内的是玛奇、富兰克林、红叶、库哔、芬克斯、剥落列夫，少了两个强化系的大声公安静许多。
幸好侠客是日班，等侠客晚上休息时可以让侠客和窝金他们一组，搜索情报会较为有利。昨天晚上在D区没有什么收获，D区甚至没甚么人住，大概都在自己的办公室过夜。这样一来，要去其他区域可能要特别注意。
库洛洛视线回到莱茵身上，那坨可说是惨淡的单薄团状物体，埋在棉被中或许还看不出来有人。
原以为会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奥格斯特在巴克国内是贵族的姓氏。虽然这女孩似乎不喜欢别人提到她的姓氏，但是除却了这一点，莱茵怎么看都是名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女孩，不管是说话时或是回答的反应。但是又很习惯和陌生人相处、甚至同床共枕、共房间，而且还相当自在。
有某种程度上的不协调性。
忽然，库洛洛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但没有动作。
深深的、慢慢的，莱茵呼了口大气，她以媲美蜗牛移动的速度缓缓的蠕动，探出棉被，面无表情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条十字项链，眼眸中闪过的色彩似曾相识──很像昨天晚上她站在通往D区地下自动通道上的眼神，库洛洛以为的莱茵害怕黑暗时的眼神。甚至莱茵周遭的氛围有些沉冷。
“……早。”莱茵说着，像是例行公事般没甚么诚意，眉眼都没瞧库洛洛一下，下了床就直接近了浴室。
有起床气。库洛洛在内心多加了一条注记，他继续翻开书，准备等一下试试能不能从这女孩身上挖出其他有价值的情报。
莱茵一出浴室，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库洛洛半倚靠在窗边，略低着头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书，，身姿优雅又随兴，阳光洒落，黑发晶莹闪耀，正中的十字印记看起来熠熠生辉，垄罩在强光之中。但下一瞬，男人一抬眼，眸光深幽──那是连阳光都无法反射的晦暗虚无。即使面前的男人笑意盎然，莱茵依然从那眼神中读到了某种冰冷。
似曾相识。
“早安。”库洛洛没发现莱茵的迟疑，以他一贯对待猎物的神情自然的打招呼，同时扬起的手中的书，是莱茵翻了一半的《火器解剖》。“抱歉，我对这书很有兴趣，所以擅自拿来看了。”
莱茵转开头，刚刚只是看错了，眼前男人的笑容单纯的像孩子，虽然她不认为这些保镖可以用单纯的字眼来形容。“没关系，房间里的东西可以随意用，没什么重要的。”
也即是说，这房里没什么关于研究所的数据，这女孩不会管研究所的事，也不了解研究所里的开发。
莱茵光着脚丫，没有血色的赤裸双足鲜巧，踏在冰冷磁砖上，她离开房间，走到与各个房间相连接的大厅，玛奇、红叶和芬克斯都在。
“早安。”莱茵随意的就坐下来，位子正好在红叶身旁，毫无所觉得无视众人的目光，吃起被冷落已久的餐点。
"……已经中午了。"红叶像是唱反调般。
"喔，那午安。"莱茵察觉了红叶一直以来的不善，自从她说了贴身保镳要跟她一起睡之后，虽然莱茵不觉的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但肯定是昨天短短的会面时惹到了眼前比女生还要漂亮的少年。
莱茵一边想着、一边卷起过于宽松的袖子方便吃饭。套在手上的手镯露了出来，上面有着诡异的符号缠绕，猩红色字体蜿蜒其上，在莱茵细瘦白皙的手腕上看来怵目惊心。
库洛洛黑瞳微瞇。那是以念书写而成的念字，虽然不知道莱茵是从何而得来的，但是肯定有某种功效。
玛奇和红叶也注意到了，距离莱茵最近的红叶看了一眼库洛洛，后者微一领首。红叶生硬的开口，看来不是说谎的料。“妳的手镯很漂亮。”
心不在焉吃饭的莱茵愣神了一下。
“漂亮？”她看了看那与自己的惨白肤色不相映衬的红，对着红叶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我不觉得。但是我喜欢戴这个……可以控制念，让我安心。”
“控制？莱茵懂得念却不能控制吗？”库洛洛凝神细看，莱茵身上没有一点气的流动，应该不是念能力者。
“不知道，我从没真正使用过念。”莱茵站了起来，有些摇晃的。“……我去厕所。”
晃悠悠的，莱茵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只听见厕所传来一阵阵干呕声，还有冲水的声音。桌上三餐都被吞食完毕，莱茵将数十小时没吃的东西通通灌入腹内，难怪会受不了。等到莱茵面色苍白的从厕所出来，一直以来都很冷淡的玛奇接了一句话。
“既然会吐为什么还都吃下去？”
“只是想吃。”莱茵扶着墙壁，虚弱的笑了笑。“可以帮我拿一下桌上的药吗？”
对莱茵来说，进食比什么都重要，对于目前刚从疾病医疗研究所出来的她，食物的补充是必须的。更何况，要是她没吃完会有人倒霉，负责厨房的人可能会受到惩罚。
室内电话铃声响起，是库洛洛接的。莱茵偷瞄了库洛洛一眼，默默加快了脚步，从玛奇手上接过三餐份的药丸，连水都不喝囫囵吞枣的咽下去，莱茵有预感这通电话应该是和她该吃的药有关系。
放下电话，库洛洛拿出ID卡。“走吧，要去疾病医疗研究所。”
莱茵“嗯”了一声，套上拖鞋，颇有礼貌的向厅内三只蜘蛛略略点头，走出库洛洛已经为她打开的门。
库洛洛注意到，莱茵在离开房间时，身体会变得有些僵硬，手也常常紧握着她的项链。原本以为只是女孩子气的纯粹怕黑，这么看来是有些其他原因。就连在房间内像一般女孩的阳光表情和可爱话语，在一出房间后也逐渐生冷，符合最初库洛洛看到的印象──蒙着灰的日出光芒。
“莱茵将来想和令兄一起工作吗？”库洛洛决定改变这沉闷的气氛。
“……为什么这么问？”莱茵从来不想这件事情，将来离她太远，又岂是莱茵能够擅自决定的。
“那本武器解剖。妳翻了很多次，我以为妳感兴趣。”书页边缘微微泛黄，有着小巧椭圆的指印痕迹。“那本很实用，作者也写了其他类似的书，冷兵器典藏之类的。”
“作者似乎对武器很了解。”
“他本身就是个武器收藏家，最后也是死在自己收藏品下。”以最残酷的方式。莱茵没再说话，低头看着垂挂的十字项链，光辉闪耀，她陷入某种思考的状态中。库洛洛知道莱茵还有话说，静静的等待着。
“……他是幸福的，死的适得其所。”库洛洛微微惊讶，但下一句让库洛洛的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
“吶，库洛洛，你刚刚问我将来，如果我能选择，那我只求一件事……”
“和所爱的一同死去。”莱茵淡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一种决然，冷光粼粼，目光杳渺，她直视着库洛洛的双眼，但眼中的倒影没有库洛洛，只有一片虚无。
前方采踏大理石地板的脚步声传来，像是从迷雾中醒来似的，莱茵蜂蜜色的瞳中有种光亮起，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松开十字架的手再度紧握。“──好了，他们来了。等会见。”
库洛洛注视着莱茵跟随研究人员离去的孱弱背影，目光幽邃，隐微之中，藏着一抹冷静至极的光芒，带着流星街的气息。
………
莱茵在回程的途中，脸色明显阴沉许多，面无表情的她按着左手上静脉的位置，似乎刚打了个针，回到房内遇见了正在交接班的侠客等人。
“晚上好阿，莱茵。”扬起笑容，侠客打了声招呼。但莱茵理都没理侠客，绕过眼前挡路的金发少年，径自回房，还随手拨了门一下，跟在后面的库洛洛接住了正要碰一声关上的门。
“她是怎么了？”侠客微笑有些挂不住了，原以为是只温训的小猫，自己有哪里惹到莱茵了？再怎么样要说讨厌排名应该也是红叶排在前才对吧。
“你被讨厌了，她白天跟红叶感情可好着呢。”芬克斯唯恐天下不乱的撒谎，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
“大概觉得你笑的很变态。”辛西亚打趣道，媚长双眼瞄向玛奇和红叶。“她可能比较欣赏冰山型的。”
侠客脸上青筋浮现。“我笑的哪里变态了…”
库洛洛靠在门边，没有理会厅内的闹剧，看着再度卷缩在床上的人影，脑还中还回荡着那句话。
和所爱的一同死去。
一同死去。
对库洛洛来说，他随时都有死亡的觉悟，但他从没有放弃过生存的念头，在流星街的生存向来都是以血肉交换，没有生存意志的人毫无价值。但是，那女孩说出那句话的片刻间，身上流泄出来一种味道，疲惫、厌倦、茫然，从血肉骨髓透出的，仅仅只有一瞬，和流星街的人们相似的气质。
──深深的绝望和求生的挣扎。但莱茵却说出要一同死去的话。库洛洛觉得这话有些好笑，但他笑不出来。库洛洛读不出来那女孩的思维，就像从前不了解书本中描写的世界，这让他有些烦躁。
“侠客、窝金、信长，你们晚上去B区看看，飞坦、辛西亚去A区，不要打草惊蛇，目前还没确定武器的位置。”库洛洛轻轻关上门，下了命令。“帕克诺坦留下，我需要你去问话。
